第17章 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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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当我们彷徨不安的时候,总会想从别人嘴里套出点话来安抚自己。】

    原来如此……

    阳燧履是想通过野外放养的方式,获得另一组没有太多人为干扰的实验数据,难怪……如此费尽心力。表面看上去教了很多,可那些都只是避免对现在局势一无所知的情报,并不能给予太多实际性的帮助。说好听些是送蛊又送兵器,可却连‘镇魂器’的使用方法都没有说。

    这和什么都没有教,有什么差别?

    外面游荡的那些东西,是单凭现在的她能对付得了的吗?

    很快就明白了阳燧履的用意,青年勾起嘴角,轻蔑一笑。不以为然的冷笑,使得青年清隽疏离的神态多了几分邪意。

    “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保证她在没有过多外力的干扰下,活着成长。”

    【没错。】阳燧履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越少人为干涉,得到的结果就越精准。】

    “所以,你的时限是多久?”

    【三年,】阳燧履开出一个时间,随即停顿片刻,思索后加了限制,【……每年出手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三年之约他可以理解,可后面加的限制让他不由疑问,“为什么既让我跟着她三年,却又限制出手的次数?你就不怕,她死在出手的次数外?”

    显然阳燧履并不在意这点,冷哼一声,【过度的外力保护,只会让生存在野外的幼兽失去更高的警戒和足够的磨练,那死亡就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这话充满了算计和衡量,‘它’以最小的代价帮助这个人类女孩,不过是想在她的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她的死活,甚至从来没有纳入过考量。

    青年垂下眼眸,目光看向别处。“即便是成年野兽,也会死于各种意外,幼兽更甚。”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只能说明她不堪大用,死不足惜。】

    “……随你,”他不想在陌生人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单刀直入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我要的消息呢?”

    【等吾消息。】

    阳燧履随手扔给青年一块石牌,转身就走,其余的话都没有多说。

    看着手里篆刻文字和符箓的玄黑色石牌,青年再度蹙起好看的眉毛。“等消息可以,但我要怎么联系你?”

    【和以往联系的方式一样,你懂的,这点吾便不再赘言。至于你要的消息,等吾确定好那地方稳定下来没有,才能真正进去查探。】

    阳燧履边说边走,并没有注意到青年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直到‘它’走了老长一段路,青年摩挲着手中冰冷的石牌,极为冷淡的开口。

    “据说,你是两百多年前,趁着瀛洲来使和剑灵进入‘玄女地宫’之际,趁域界椒图打开地宫大门结界时才趁乱逃出来的。而千年前设局让你被守界者生擒获者,就是旧时身为守界者剑灵一脉的叛徒,后来的御龙氏·苏玉清。”

    突来的陈年往事让阳燧履停下了脚步,‘它’没有转身,而是微微侧头。漆黑的兜帽下涌出冰冷的气息,混杂的音色冷静而淡漠。【……难得你能查到这段往事。】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经过当年那些事,现在的你,到底站在那一边?”青年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直视面前的黑衣使者。

    阳燧履的立场,始终是他心头放不下的巨石。

    他不像父亲,这么相信这个久违的旧时挚友。正如‘它’自己所说,时代在变,人也是会变的,那‘它’的立场呢?在经历过那些背叛、诬陷,到一无所有的被囚禁了快千年后。‘它’还能像以前那样,坚定不移的站在封印‘祸龙’的这一边阵营吗?

    【呵……真是毫无新意的问题。】

    本来还期待这个年轻的后生能问点出彩的问题,结果来来回回还是这个老生常谈的烂芝麻事。阳燧履失望的微微摇头,嗤之以鼻的同时,给予这个怀疑‘它’立场的年轻后生明确的答案。

    【别把吾当成那些被背叛一次,就觉得天都塌了,恨得黑化立誓要所有背叛者付出代价的愤青。吾辈经历过的事,见识过的人、比你喘过的气都要多。如果连这些陈年往事都看不透,执着至今——那今日,吾便不会站在这里。】

    “这么说,你并不在意苏玉清的背叛?”青年在得到回答后,仍是不死心的多问了一句。

    【在意?呵——傻孩子,只有在意的人才会在意。旧事之所以被称为旧事,便是你再怎么翻,都是旧事,成不了新。】

    阳燧履也不恼这孩子会多问这一句,毕竟也有人这样问过‘它’。‘它’确实也不在意,但并非说以前的‘它’就不怨。在那漫长的囚禁岁月,‘它’难得的停下步伐。在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地方,好好的去回顾自己从诞生到现在走过的每一步路。

    在寂静的近乎永恒的囚禁岁月里,让‘它’意识到。时间是一块不朽的打磨石,能将任何事物打磨得不再有棱有角。

    不论是那些滔天难平的恨意,还是翻江倒海的妒意,都能在时间的磨洗下变得毫无意义。正是那段囚禁的岁月,让‘它’看透了人心的七情六欲,成就今日的‘它’。

    正因‘它’不在意,苏玉清至死都未能如愿。只要‘它’活着,不断向前走、向前看,那些旧事就只能是旧事。被‘它’远远抛在身后,永远成不了心事、新事。

    苏玉清败就败在太执着,才会带着执念入土。

    “……”青年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燧履却在这个时候回过头问,【你还有别的问题,一并问了吧。】

    “据传,‘玄女地宫’就是九处‘亢龙鼎首’之一,此话当真?”

    【看来,琅瑄告诉你不少事。】对于此事阳燧履微微摇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说是就是,说不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玄女地宫’的选址在十万大山之中,哪里山势琐碎,山不成峰、聚不成型,难以汇成一条生路。选址在此,也只能做‘次’,做不了‘主’。】

    “那‘主’在哪?”青年听到这里,急忙探问。

    阳燧履抬头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语气沉下来,警告他。【吾知道你想做什么,哪件事琅瑄都做不到,你就更别想。】

    “……”被对方这么一通怼,青年面上焦急的神情顿时变成落寞。

    他禁了声,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握紧了手里的石牌不发一语。

    【你若没有别的问题,吾要离开了。】阳燧履转身之际,多看了他一眼,叮嘱道。【你自己孤身在外,记得自己收敛好气息,别主动暴露身份。现在的时局动荡,那些个刚出来透气的老东西可不会顾忌你的身份,更不会给你父亲面子。】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注意着点,别浪过头了给你老子惹麻烦。到时候还得‘它’收拾烂摊子,这破事‘它’可不干。

    “……”被‘它’以长辈的身份给教训了,他垂下眼眸沉默以应。

    教训完一通后,阳燧履见他郁郁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一事,临时起意问道。【说起来,时间过了太久了,吾都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了,来,说说看。】

    “……”这突如其来的回马枪,杀得青年那叫一个呼吸不畅。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后,才报出自己的名字。“琅邺。”

    【琅邺……】低低念出这个名字,‘邺’字更是让阳燧履不禁感慨万千,琅瑄当真……唉。不知想起什么,阳燧履的语气温和下来,说道。

    【若吾没记错,你的本名应该叫琅轩,字‘玄意’,没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本名?”他的本名除了父兄和长姐外,压根没有外传。就连他的字,都极少说起,连他自己都快忘了,阳燧履怎么会知道?

    【吾怎知道的?……呵,吾当然知道啊。】呢喃低语,道尽未尽之言。阳燧履意味不明的低低笑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

    只留站在原地的青年一脸疑惑,比起阳燧履的语焉不详。那重新被提起的真名和字,才是让青年郁郁沉默下来的原因。思绪随着旧名重提而逐渐飘远,恍惚间,听到有人唤他的字。

    “……玄意——”

    一声温言软语,好似春风拂面,极尽温柔。

    琅轩闻声回头,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放眼所见只有地震过后的废墟、蔓延无尽。夜风呜咽寒凉,满目断壁残垣、生息灭绝,竟不由得和他已然模糊的儿时记忆重叠。他明明已经记不清当年的事,甚至丢失了许多记忆,却始终忘不掉那天的场景。

    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血色亡月当空,举目所见一片猩红,弥漫四野的血腥味浓的让人作呕。寒风呜咽着逡巡在废墟上,到处都是奔走猎食的狰狞兽影和不断响起的凄厉惨叫。仿佛一把看不到的钢刀,一下又一下凌迟着听觉,让躲起来的人恐惧而无助。

    年幼的孩子被放在一座佛龛里,佛龛被巨石挡住,让孩子暂时逃过了一劫。

    明明说好了只是去看一眼封印,结果却一去不回,至今生死未卜。这之间,还横亘着如此漫长的时间,不同的时代早已经历几度创造和毁灭。

    唯独那说过会就回来的人,至今不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的红月和当初的红月,何其相似,就连地震后出现的怪物都是一模一样。当年亡月之下的末世,在经过如此漫长的时代后再度发生。琅轩很清楚,如果这次阻止‘祸龙’再次失败,这个时代就会和当初的时代一样毁于‘祸龙’之手。

    对‘祸龙’而言,毁灭与创造,本就是共同的起源。创造既是毁灭,毁灭亦是创造。

    ‘祸龙’毁掉了他所在的时代,创造了新的时代。

    而当下这个时代的人,却连‘祸龙’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将这场波及全球的大地震归咎于地壳的运动。那到了最后,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又有几人?

    阳燧履走后,琅轩孤身一人站在这废墟之上。回忆起往事的青年微微红了眼眶,握紧了手里的石牌,青年低下头,低声呢喃。

    “母亲……”

    父亲和我们,找了你许久。下一次‘未夜’来临前,一家人、还能团聚吗?

    细语轻问未解意,流风亦难答,唯天自知。就连路过的风,似乎也被他眼中的悲怆感染,不由轻了几许,轻柔的拂过脸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