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示弱让对方放下戒备,待松懈的一刻,就是反击之时。
这便是第十三门钓技的奥义。
陈至其实也是灵光一闪,把生活系技能用在此处。
然而聂守规不知他这番思量,眼见薛清则头顶即将没入裂口,急道:“陈前辈,我替清则道歉,孩子一时鬼迷心窍冲撞于您,万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此后我愿给前辈当牛做马,一世鞍前马后,伺候于左右。”
陈至听着这真情流露的喊声,无奈的叹了口气。
薛清则怒急时所言,大家基本都能听得懂。
这师父收徒手段不光彩,而修者改换门墙谈何容易,所以可以说是毁了小道士一生前途。
但聂守规终归待徒亲如子,倾其所有的付出,称得上拼尽全力。
孰对孰错,陈至也说不清楚,只能感叹一句造物弄人。
就在这时,薛清则下沉的速度骤然加快。
陈至一声爆喝,薅住小道士脖子,猛地一拽。
滋啦啦的裂帛之声不绝于耳,裂口中紫芒毕现,几欲包裹上薛清则全身,竭力夺回。
但速度属实太慢。
随着陈至手上发力,那紫芒居然被硬生生撕裂,其中一部分和薛清则一起被拉扯出来。
陈至仍不满足,蹲下身抄手抓住余下紫芒。
设置跑道害人,想来也不是良善之辈。
夺你法宝也算替天行道。
这一次没有了唯恐伤到薛清则的顾忌,他用尽全力。
而对方只僵持了短短一瞬,便无以为续,撒开手任陈至强取豪夺了这件宝贝。
紫芒暴露在阳光之下,居然是一截丝绫织物。
陈至楞了一下,感觉怪怪的……
这好像就是女子的轻纱嘛。
似乎我用有些不合时宜啊……
就在这时,山巅再次振动,地面犹如龟裂般散逸出七色光彩。
一名女将仿佛天神地煞,自山腹中漂浮而出,眉如血染,青丝暮雪,手持长戟,身披甲胄,英武异常。
陈至暗暗赞叹。
好飒!
只不过女将双眼被白纱蒙住,还有干涸的血迹隐现。
长戟已然折断,只余勾啄尚存。
甲胄凹凸不平,有些部分甚至已经破败如席。
看到这一切,林伯当先叩首:“末将东军先登营林长更,拜见安北夫人。”
众人一惊,纷纷拜倒,口呼:“拜见安北夫人。”
唯有陈至不顾林伯眼色,兀自垂手静立。
安北夫人缓缓别过头,在陈至所在方向停住。
陈至感觉到,她正在透过白纱打量自己。
“你为何不拜?”女子声线如银铃,但悦耳中夹杂几分幽幽森冷。
陈至摇摇头说道:“安北夫人何等英雄豪杰,见其貌不论鬼神,自当行三跪九叩之大礼。但你不过是一缕英魂,设置诡异山道残害百姓,吞噬凡人助长道行,谈何敬仰?”
“今日,说不得便要除了你,才能让夫人方得始终!”他取出铲铲,随时准备应对滔天怒火。
陈至山采多年,就算看妖经常走眼,辨鬼却从未失误。
那阴煞怨气和森森寒意,简直一望便知。
不过,女子却不着恼,甚至还忽然笑了。
轻颦浅笑间,螓首微垂,仪态万方,风姿动人。
她也意识到失态,抬手掩嘴,意欲控制。
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
只见肤如凝脂,琼鼻朱唇,小臂上伤口虽然狰狞,但那在白皙之上的一抹血红,居然让她更显生动。
陈至也不由得心旌摇曳,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害人的鬼物。
半晌女子缓缓开口:“这位小生所言极是,我确是安北夫人一缕残魂,承上主遗志驻落此山。但是,设置诡异山道残害百姓,吞噬凡人助长道行,又从何谈起?”
“明知故问!”
陈至冷哼:“你的罪状近在眼前,何须徒费口舌!”
女子动作一滞,也被激起了几分火气:“那么不如你我今天打一赌注,说不出来,你便留在此山百日劳作,权当惩罚,说得出来我便……”
她沉吟半晌,扬起手中断戟:“我便赠你这把折天戟。”
陈至眉头一皱,心说一把破戟,拿来糊弄谁?
他指着薛清则,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叙述一遍,冷言说道:“此事发生在众人眼前,该不会被托词成小鬼所为,你并不知晓吧。”
没想到女子坦然承认:“确是我在山腹中驱动囚龙索。”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陈至握紧铲铲。
“行路排名一事,恐怕是以讹传讹,我开辟之初,并没有头名无恙的规矩。”
女子声音渐冷,面向聂守规说道:“而是全都要在山道禁制中绞杀!”
她戟指道士师徒:“妖、魔、鬼物不论善恶,皆不得越雷池半步!”
陈至原本还蓄势待发,听闻到“妖、魔、鬼物”几个字,忽然愣住了。
等等……
难不成这山道,实际上是安北夫人为阻挠邪祟而设置的壁垒?
他思忖片刻,便回过神来。
丘鸣山原是北境尽头,殇帝带兵回转至此,又向北推进百里,最后把国境定在栾江之外。
而这些,都是沈良玉长眠后的事情了,她的忠气化灵,又怎会知道。
想想也是,夫人为守护三郡而逝,英魂千古,怎么会做出害人的事情?
他懊恼的猛拍大腿,不死心的追问:“那么凡人修者行走,难道便可无所顾忌?”
沈良玉冷哼:“你可见山中禁制对你发动?”
话音刚落,她又气急:“我见你们一行中妖与人并行,便压下绞杀大阵,唯恐伤人,想在山巅除妖。未曾想恶人堪比妖魔,居然打碎我苦心布下的屏障,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是谁坏我山阵?”
“说!又是谁撕裂我囚龙法宝?”
她扬起素手,一小段紫色绸带在风中飘扬:“打赌服输者,罚百日劳作。坏我山阵者,罚百日劳作。撕我法器者,罚百日劳作。”
陈至心中一凉。
低头不语。
这么一算,苦力时长陡然增加到三百天了……
……
关键时刻,没有人出卖陈至。
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颇够义气。
牛皮还想帮陈至抵掉那一百日的劳作。
于是开口辩道:“夫人,那小道士是人非妖,只是被迫吞下大蛇体液,有些半人半妖了而已。”
沈良玉不信,双脚落地上前查看,却在触摸薛清则头顶片刻之后,茫然退开。
这安北夫人也是大气,傲然说道:“这一堵算我输了,妖气缭绕遮了我眼,不过也不必担心,拉他下去绞杀之前,我自然会再行辨认。”
牛皮又道:“那老道士也不是妖怪,我们取山参为缉妖司抓捕疗伤,那山参是妖,还迷惑我们走上山道。”
聂守规迅速取出山参,置于脚下,推开数步。
沈良玉在山参前蹲下,感受良久,忽然出戟斩向山参,断其为两截。
她冷声笑道:“没想到谣言扩散到连妖都以为,这屏障是对人类设置的禁制。不过也好,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山参腹中一颗浑圆的金黄妖丹滚落,这一次它再没了半点法力,彻底身死道消。
牛皮眼疾手快,妖丹塞进陈至药袋,山参还给聂守规。
没错!
值钱的玩意,必须、必然、一定,是我陈哥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