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商途是无穷,
变幻莫测可风云,
从此各安两乡好。
这是当年,李予阳留给李晓的白书。
四年后。
转眼一刹,临都城里一如往日繁华,一座三层酒楼更是光彩夺艳。从这楼高坐望去,几处人家,生火做饭,一缕缕青烟迎升碧空。
“吴树,”这是新婚两日的小夫妻,女子身上依然穿着红艳的裙子,正是一幅火辣辣,却是未施粉黛,倒也多出几分朴纯。“把柴劈了,晚上不够用!”
厨房里,女子生火做饭,男子刚起来在院里洗漱,答应:“晚上不够用早上够用就行,阿牛找我逛市集,我现在没空。”
女子当时放了锅勺就站出去:“大早上逛什么市集?我叫你劈柴先把柴劈了。”十分强势。
吴树不耐烦:“下午劈下午劈。”
女子坚持:“不许出去就要现在劈”
吴树小小丢了一声:“啰嗦。”
“你说什么?”女子耳力极好,吴树却不再答应,看着就要出门去,不晓得,女子从锅底抽了根柴出来,“吴树。”却听女子一声大喊,吴树回头,娘啊!一根烧旺火的柴火正从自己头顶嗖的过去,火风里滋滋滋,吴树还来不及顾!只见那火直接进了隔壁邻家,落下去时是打草的声音,随着,滋滋声更大,哗哗串起,吴树吓得,当时僵道:“媳妇儿,祸来了!”媳妇儿还没反应,却听吴树大叫:“别愣着了,赶紧拿水叫人呐!起火了!毛阿爹家起火了。”
还是那座楼里,一个女子大大咧咧,急闯老板的房,老板一惊,睡梦中醒来,急急忙忙往身上套外衫,连内里的衣裳夜里睡皱了也来不及整。
女子进来,却是一个姑娘,长得清丽,袖口襟边皆是浅蓝色,穿的素裙。
“蹭蹭蹭”“馆长,馆长,六顺方才跑来说毛二家里着了火,毛二赶着回去,叫我上来跟你告个假。”
“罗蓝,你怎样也是个闺中女儿,就这样闯进来我的房间,好歹也有些矜持。”老板在床上穿起外衫,两番话对完,人也不动就坐在被窝里。
罗蓝嗤道:“怕什么,馆长又不是脱着衣服睡的。”紧着又道:“我姐姐也去了。”人也跟着坐到床沿边上。
老板问道:“罗橙去干什么?”
罗蓝道来:“毛二家的火是隔壁才将成亲的吴树和他新媳妇儿闹出来的,那新娘子刚好是我姐的好朋友,你说好朋友的事听了能不去吗?那火又大,听说毛二半个家都烧没了,谁知道救火的,有没有伤到啊?六顺还说了,那两口子是三喜姨给撮合的,正出城去接三喜姨,三喜姨今天啊又给拉了门亲。”老板听着一片空白,没想到说什么。这一大早的,噼里啪啦,意外连连。
“哟,这什么情况?你们俩昨晚一块?英气老板与泼皮伙计?”说话进来是一个穿褚褐长衣的上佳公子,身上细致不苟点缀有美玉,香囊,行来凌风。
罗蓝叫道:“胡莱公子,你穿的这么儒雅干什么?张口可没一点君子。”不满的瞪去一眼,撅粉唇跑了出去。
胡莱自个儿坐了下来,在桌上倒了杯水自饮。一边看着老板打趣:“哎!你又没睡好!”
老板道:“睡很好。”随着才下床来,理了理着装,在紫红色的挂衣架上拿了腰带。这屋里,精致小巧,东西放的紧凑,看来也一目了然,另外还觉些温暖。
来人喝过水,放下杯子:“得了,你那一对举世无双的美目已经把你出卖了。”转而问道:“你哥来信了,你看不看?”
老板道:“信给你的,你看过就好。”
胡莱笑着:“不想知道?哎,他可是这几天就要到临都城了。”
老板刚抹过脸,听胡莱这么说,迟慢一时:“他来临都城干什么?大比也在下半年,现在来也太早了,你不会把我在这里的事告诉他了?”
胡莱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这做人呐真是难!哎,我明明跟李晓同窗,按道理我应该跟他站一条线,怎么会帮到你呢?明知道他在找你,我瞒着不通风报信,这可是怪了。”
胡莱与李晓同窗,时隔四年,再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或者人,却是两样复杂的感觉。好在李阳天性无忧,凡是应在他身上的,一惯都是“既来之则安之”。他如今叫李阳,正是这座酒楼的馆长。
李阳道:“你和他一样年纪。”
胡莱跟去:“什么意思啊?我和他一样年纪?哦,我就只有年纪和他一样?”好像除了年纪,别的什么都不及似的。
李阳领胡莱出来这三楼一个望凉小坐远眺临都城,一排排屋瓦参差过去,视野开阔起来,甚是豪壮。
胡莱想着一事:“米松迁到临都城了。”
李阳接道:“是为了行商位主吧?”
胡莱冷笑:“原来是苏大伯的,现在你接了这老酒楼,顺理成章是行商里一员,你也可以做这个行商位主。”后面是随意一说。
李阳是认真想过的,李阳道:“还不行。”
胡莱疑惑:“为什么?”
李阳道:“初来乍到。”
胡莱又道:“米松也是初来乍到。”
李阳道:“他不一样,他有座山。”
胡莱明了:“你是说那位能叱咤风云的舅爷?他会帮自己的对头吗?”
李阳道:“谁知道呢?”
风起了一阵,李阳眼里似乎看见大西地界诸小国,那里以婆母为尊,城市十分繁荣,在那里一带游走贸易的商人就被叫做行商。
行商不是一年四季都在路上,行商也不是所有商人都可以去得。起码,得有些丰实的家底或懂些路数。早些年,曾有一队人马去过大西婆母一带,回来时金银满锅,引起一阵风闻。后来,便有更多的商人追随,原来的一队人马渐渐成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被大家叫做行商队。那是前朝的事了,经过了战乱行商队也一度没落,只是近几年又兴起了。
罗蓝说道,六顺出城接三喜姨,这城外正有两个人,一个年轻小伙子,一个胖姐儿,忙匆匆往回赶。这个胖姐儿就是三喜姨,曾经的三喜姨也是一朵风华,有众多的追求者。三喜姨还是个难得的情义女子,六顺是三喜姨女伴的儿子,六顺的爹不幸早亡,女伴跑了,六顺就跟了三喜姨,一口一个三喜娘的叫,三喜姨也一直未嫁。
三喜姨和六顺路过河滩,瞥见一匹马,毛棕色,十分好看,马好像也注意到两人,朝二人嘶叫了两声。六顺一直催促:“三喜娘,快快快。”三喜姨却在这时:“哎,过去看看,许是马被河里的草绳给绑了脚了。”闻这声色,便听出是个美人,要说三喜姨身上什么没变化,也只有这声音了。
六顺很乖,三喜姨说去看,六顺就跟着,两人踩着灌木下去。在马旁边,见着一个人躺在河里,大半个身子都被河水浸着,头在岸上,领口有撕扯的痕迹。
三喜姨第一眼看见,叫了一声:“哎呀,”带六顺过去,把人翻过来查看后道:“还活着呢!救人要紧,你背上他,咱们去李馆长那儿。”
六顺答应又问:“哦,怎么去李馆长那儿?怕麻烦他,带回去不是好?”
三喜姨道:“哎呀,你看他额上的伤,要赶紧给他请大夫瞧麻!咱们家和李馆长那儿哪个近?”
六顺明白过来:“当然是李馆长那儿近。”
三喜姨道:“所以啊,还不快走。”六顺刚才虽这么问,却也已把人背了起来。三喜姨一催促,六顺赶紧的抬脚。
三喜姨把这人身上的包裹取了下来,再去牵马,马却走上几步,对着一个像长萧的,三喜姨见道:“你叫我拾起这个?这一把箫也是你主人的?你真是好马,你主人领口乱糟,是你为了把他拖出水面救他的命吧,你可真灵气。”说话已牵着马,跟上六顺。想是忘了,要把那人放在马背上,六顺也不至一路累到老酒楼。
这人下午才醒来,醒来看床蛮大的,像他这样的,可睡四个,屋子也大是空敞没什么摆设,只一套桌凳,一个台案。桌上放着一套饮具连这人的东西,这人看着拿起来:“我的东西还在。”心里又道:“那这什么地方?我不会是还是落在那两人的手里吧?”“姐姐呢?”这人喊了出来,随着打开包袱,一个小囊袋拎提出来,不可置信看着里面:“钱还在,衣服没了?”这也才看见自己身上,自语了一句:“我穿的谁的?”应该是谁换走我的衣服。
这人想冷静下来,却在这时,听到屋外有人声渐近:“我来看看,早上老金一看是个女儿我就呆了,早知道就带回家了,好好一出英雄救美,让给我们六顺做媳妇准成。”
“真相中人家给六顺做媳妇,等人醒了就问愿不愿意,反正我们这儿还没人相上。”一个听来青稚的声音却是玩笑道。
三喜姨又道:“哪有愿不愿意?我们家六顺多好。”
屋里人听了这两句话心里想着:“他们这是要逼婚呐!不行,得给他们个措手不及。”说干就干。
推门首先进来的是三喜姨,后面跟着两个男子,一个李阳,六顺没来。刚往里走了两步,一边张望,李阳同一人相继脑门上挨了一记,一个声音喊了:“哎哟!”李阳却是不及喊几乎同时被揪着挟问:“说,我姐姐在哪儿?”这一问,照了个正面。昔日,穿一身素麻,双手缠纱带,在悬崖上被李阳叫住。“你姐姐,问我?”李阳短促道。“怎么是你?”认出人来,领子一放。
这又反问:“是我怎么?”
那一个“哎哟”后,人也过来:“阿阳,你们认识啊?”这还是个少年,除声音青稚外,个头已成,面目里一股野劲。
“黑店。”相继冒了出来,从眼前人口中。
莫名挨了一记,落个不白,李阳道:“不熟。”
还道:“喔,你原在外面开黑店!难怪你离家几年都不回。”
少年不悦道:“什么黑店,我们这是正经的门店。”
三喜姨这时聂聂靠近:“姑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李阳道:“我说,你有没有看,我这要是黑店,你那包袱里的银子还能在吗?”一时,大家才缓下来,李阳先坐了下来。
眼前人跟着:“银子是在,可没见衣服。”
三喜姨接道:“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你骑马摔倒河里,你衣服湿了,包袱也湿了,你那些衣服都洗干净,在外面晒着呢!”
这倒是意外:“是吗?我不记得了。”还想想方才,又有些不好意思,并道歉:“对不起啊!”
少年道:“我倒是没什么,怪得阿阳还专门让罗蓝照顾你,原来你们认识!只是你怎么只打我们两个?”叫这么一说,三喜姨也后怕起来。
又说道:“我不在后面打女人!”这才把长萧放下。
少年又道:“那你就在后面打我们?姑娘……”
“我叫肖雪缘。”这人打断。
听这么说,少年改道:“雪缘姑娘,”忽然自醒:“那我是不是也要说我叫包来?”说这话却望着李阳。
李阳问肖雪缘:“你怎么回事?”
肖雪缘道:“我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你怎么回事?”
三喜姨道:“雪缘姑娘,你是我带过来的。”
肖雪缘接道:“我掉在河里。”
三喜姨嗯了一声,同意着。
肖雪缘想着说起:“我和姐姐来临都城,在一个茶铺里……”
肖雪缘和姐姐在临都城外一间茶铺子里,两人身着男装,茶铺里有两个小哥,一高一瘦,一高把两人的茶刚端上来,两人对面就来了一个十分俊雅,打扮上好的美男子,美男子着浅浅黄衣,更添气质。
肖雪缘和姐姐都喝了口茶,不待黄衣叫茶,姐姐忽然惊道:“雪缘,这茶有药。”
一高一瘦一听,相继过来笑道:“姑娘,我们这是凉茶凉茶生津止渴,是药方子,当然有药。”
肖雪缘惊闻:“你怎么知道叫我们姑娘?”
姐姐又道:“雪缘,这茶里药会让人昏睡。”
再一听,不仅肖雪缘大惊,一高一瘦也更加吃惊,莫说那黄衣,这都什么情况?当即拔腿就跑。肖雪缘也在当时抓起包袱,一根长萧出其不意打的一高一瘦两人后退,带着姐姐出去。只听一高喊:“不能让他们跑了,你拿住这俩,我去抓那个。”
“好。”一瘦答应。
肖雪缘应付一瘦出手凌厉,姐姐去解马绳,身子初微摇晃。那黄衣在桌椅间蹿跳周旋一阵后被打晕放倒在桌上,紧后,一高冲着颤微上马的姐姐去了。同时,一瘦右肩吃招,接着只能抚按整个肩膀不能再动。肖雪缘冲向一高,姐姐上马,姐姐不会御马,身子往后挪了挪。一高不像一瘦,一高从不轻敌,哪怕眼前是个吃了丁点迷药的小姑娘,也正是如此,肖雪缘心急如焚。肖雪缘渐感觉到药力的厉害,可是,越是这样,肖雪缘的招式也就越是凌厉,不单凌厉,还更利落,濒死一博,从来都是肖雪缘的拿手好戏,虽然肖雪缘可能不知道。只见废了茶棚,一高面前,茶棚一柱瞬间倾折,连带一方棚顶,肖雪缘只想能挡一挡一高,好让自己乘马脱逃。一高却想轻敌而受肩伤回到茶棚里自疗的一瘦危险,顺势连黄衣也救带出去。
肖雪缘上马,马一跃数里,姐姐何时从马上落下,肖雪缘不知,人也渐昏沉。任由马带着狂奔,除了紧记牢牢抓住缰绳,而有一瞬,好像飞在天上,然后重重落下,不及感觉到痛先昏了,醒来在这里。“姐姐,”肖雪缘叫着起来:“难道我把姐姐从马上摔下来了?”肖雪缘不禁想到一高一瘦看到二人费尽力气逃出却落了一个马疾摔下不省人事,而露出的奸狈笑容,顿时沮丧又是懊恼。
三喜姨安慰:“说不定你姐姐也和你一样摔在哪里被人救了,我看,既然你跟李馆长认识,就让他带着你先在城中找,然后再一路往你来时的那个路上找,找到你说的茶铺,不行,再去衙门报案,总归是你逃出来了,不管你姐姐在哪儿你可以找到把她带回来,那就皆大欢喜。”
是的!肖雪缘感激:“说的对,事不宜迟,谢谢你们,拜托你了,麻烦你了。”
只能如此,李阳不忘交代一声:“店里交给你。”
“嗯。”包来应道。
李阳不放心:“要是胡莱来,你可别跟他吵起来。”
包来藐蔑:“我才不跟他吵呢!”
听这口气,李阳就知悬。“那就好。”附应多牵强!只有李阳自己知道。默默哀叹!只能想,胡莱早上方来过,下午不来罢!
包来转身还开三喜姨的玩笑:“三喜姨,你看这雪缘姑娘给六顺还好吗?”噗嗤是两声笑。
肖雪缘跟着李阳出去找姐姐,开头便在饼摊前站着,“我没带钱。”饿了自然要吃,李阳付钱。两人离去。肖雪缘一边吃道:“你为什么四年都不回家?你知不知道!去年发生了好多事!洪涝旱灾还有时疫,你姨娘都生了一场重病,他病中很挂念你,一直念着你。”李阳淡淡的说道:“你姐姐把大家都治好了。”肖雪缘感觉不可思议:“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李阳为什么会知道?当然,李阳当时回去过。李阳道:“走吧!我们先去衙门,衙门人多,找人方便。”街上人来人往,还是那个饼摊又迎来两个人,“我早听人说过,从庄家镇到临都城最多只两个时辰,那车夫却带着我们从早上走到下午,分明是故意带我们绕远路,想多得几个钱!兄长怎么还反而多给他十个铜子做饭钱?难道兄长听不出来他扯出来的官道,小道,他说去年年景不好,好多地方的人都上来投靠亲戚,说我们干净人,见不得那些人!这算什么鬼话,我看,他就差拿话来唬吓我们。这个人,真不该让他得那些钱,这些个无良奸商!”“这老丈也不过是想给自家的一家老小多挣点口粮。”见面就连环珠炮不是穆争还有谁?身旁人一如既往。穆争道:“兄长,兄长要这么想,那这些商人可太喜欢你了。”来的正是穆争和李晓。四年不见,穆争是越发稳熟了,只昔日那尖刻的言语不曾变化,更加凌厉了。
李晓同四年前仪态上只简单配了一块深玉,袖里常带一根玉笛,发上梳落精神,眉额间的灵气也出落得更上一层。只是如今已立了字,逢人便叫李予明。
“嗯,好香。”穆争闻到香味上前,“兄长,我们买一个?”李予明自是点首,穆争又道:“这会我们去哪儿?是去逢源客栈?”饼摊的老伯很是热心说道:“逢源客栈要往那条道上走。”“谢谢你啊!老伯!”穆争拿了饼,给了钱。望到李予明,李予明想到:“胡莱信中总说起一个老酒楼,叫我们来时一定去看看,却不知在哪处?”老伯还道:“那就要往那条道上走,那老酒楼如今改了名叫花人间,馆长是个极英俊漂亮的。”穆争听了,忍不住笑道:“老伯你说话真有意思,说那老酒楼的馆长是个英俊漂亮的,这莫非是倾国倾城?才这样说来!不是倾国倾城?又特意提来做什么呢?这要是倾国倾城!他是个大男人,又有什么用?”穆争语间畅意,老伯却膛目结舌:“你这人……”李予明道:“不好意思老伯,我弟弟他心直口快喜欢说话,却是没有恶意,请你不要往心里去。”老伯不再说什么!李予明和穆争往老酒楼去,李予明道:“我们刚到临都城,先去看看胡莱说的老酒楼,晚些再去逢源客栈。”穆争应着,“兄长说什么是什么!”语笑间,两人已来到。见那上方果真三个字“花人间”。底下又有“人间有位”,左右一对联,上“花得金银二三两”,下“人间真品红鱼来”。
老酒楼见来十分高壮,穆争李予明要进到里面看看,穆争还道:“寻常人家吃个饭,哪用得着二三两金银!”“唉,土包子,金银是道菜,应的是红鱼。”闻声,是一个着正红大杉公子同一个江湖打扮的小哥儿,后来跨门。小哥儿手里拿着一把银鞘,望着李予明不禁呆了:“天!我以前见的读书人是不是假的?这世上竟有这样灵气的读书人?”李予明与那公子也照了一面,只见肤白胜雪,内里银服上绣红马字样,腰系的是金丝带,发上红绳散系,一张顽固,不羁的脸,挂的散漫。李予明看着,不禁想到他,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进来里面,穆争放下书囊,两边各自坐了一桌,相隔三四张,那公子有意坐远了些,又偏偏要靠近着门。
“小二,点菜。”那公子先叫道。
李予明打量起里面,这里大堂,一个楼梯分了两边,左边客桌大约二十来张,右边一扇紫红色落地屏风,上面挂约四十个小木牌,写着菜名,小二答应着:“来了。”从楼梯后左边转了出来,手里托着酒,一边要往楼上,一边给两桌递了菜本,同那公子一桌道:“您先看看菜,要吃什么看好了,我就来。”同李予明这边道:“您先看好了,我就来。”说罢,就上楼去。李予明望那小二,倒生的整齐,打扮干净。
楼上是雅间,小二进了一间,是送酒去。出来时,却撞到隔壁房出来的姑娘,是罗蓝。
罗蓝托着茶水打趣:“毛二,你们家房子都烧了,你还这么开心?”又听毛二依是欢快蹦着下楼:“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原来我阿爹早藏了些钱,就等着我娶媳妇盖房子,现在吴大哥吴大嫂这么一闹,我们家顺理成章就要有了新房子!”罗蓝明白:“这么说来,你还白得了吴大哥吴大嫂给你帮忙!”“嘿嘿,”毛二笑,人已下楼,径往红杉公子一桌去,因见这红杉公子穿的气派,手上又拿着与众不同的折扇,折扇闭合,上吊着碧翠的条儿,殷勤更是乐意。屏风对着账台,留出一条路,通的后面,罗蓝下来往那去了。账台里一位老先生看来还耳聪目明,账台前另外有一张大圆桌,这时,李予明又见,屏风后似有厢房,听到人开门出来,不多时,便见一个穿的素净的少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正是包来。
包来正听见那红杉公子点菜:“鱼翅,山鸡,老鸭汤,一份辣牛肉,再要一个红鱼,另外一份蜜饯,炒个嫩尖。”
穆争一个小声道出:“嫩尖,这外面吃比肉还贵。”
“好嘞!”那边毛二爽快的答应。
穆争又道:“兄长,这还有几道我们江宁小菜,不晓得地道不地道?”
包来闻言,主动过去解疑:“我们馆长就是江宁人。”
穆争听了:“喔,”又问:“你们馆长贵姓?”
包来道:“姓李。”
听是姓李,穆争再道:“江宁城姓李的可不多。”
包来直言:“这我不知。”
江宁城是江姓宁姓为主,李姓却只有一族,李予明问道:“请教馆长大名?”
包来告知:“李阳,”又想了会问道:“二位认得?”
李予明穆争更是一愣,李予明想到:胡莱信中总说起这老酒楼,叫我定来多留一会,莫非有什么缘故?李予明未往下想,只道:“喔,不知是不是我们认得的那位,他在不在?”还是问了一句。
包来道:“他出去了。”
李予明仍问道:“什么时候回?”
包来道:“说不准。”
李予明想了想,叫了穆争:“子争,点菜,多点几个。”
“哦,”穆争应着,随着点道:“那这江宁小菜都给我来一个,你们这特色是什么?”
包来答道:“传承的老鸭汤,一品的蒸红鱼。”
穆争道:“都给我来一个,就这些。”穆争心里也在狐疑,不敢多言,看了两眼李予明,见没什么,也就放下。
包来答应:“好,两位稍坐。”
不多时,两桌叫的菜都接连上来,公子在那桌上大嚼大咽,小哥儿吃着蜜饯,李予明穆争徐徐而进。穆争这时明白,所谓金银是指什么?“我当金银是什么?原来在这店里点红鱼,便会送配一份金银馒头。”说话,夹了个金馒头吃起来。很快,那公子吃饱了,一桌还剩许多,只顾喝起汤来,大碗汤喝到底,趁人不注意,从袖里抖出一个东西,落进汤里。随着叫:“哎,哎,”见小二闻声过来,故作呕,毛二问:“这位公子,您怎么了?”
公子指着汤里:“你们自己看,你们自己看。”
毛二一惊:“这,”“怎么回事?”一个细声问来,又一个姑娘和罗蓝长得几分相似,穿着更是一出,手上打着橙绳,襟边都为橙色。
毛二拉着指着汤里叫道:“罗橙,”见是个死蟑螂漂浮着,毛二都觉得恶心,姑娘却不为惊色。也是这样,李予明方才看见,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是要出来说话,却想往下看看。
罗橙先问着:“公子可好些了?”
那公子才止住呕道:“怎么能好?你没看见?那多恶心?都喝光了,这……忽然冒出来!说吧,你们怎么赔偿。”眼下这公子心里才真欢喜,这姑娘出来看样子是来管事的,没想到是一位姑娘管事,一个姑娘能有何本事?这桌饭,是坑吃定了。
罗橙仍是脸色不变:“确是要赔偿,毛二,去官府,报官。”毛二自是更惊,哪里还动得?
听说报官,公子也为大惊:“哎等等,我在你们这儿吃了这么恶心的东西,要你们赔偿,你们还要把我送到官府,还有没有天理了。”一副似要闹出来的势头。
罗橙不忙道:“公子误会了,我们是要给公子最好的赔偿,最好的赔偿就是在正大光明下,不要私了。到了公堂,大人也许多问,这时候怎么会有这东西?也许会奇怪这东西是怎么到里面?但这都跟公子无关,而且这东西要开膛剖腹,看它是生前在里面,还是死后在里面,生前肚子里应还有汤,死后……死后要怎么爬!这又奇怪,别是人放的,事就大了。”短短三言两语。
公子更惊,仍强道:“人能放吗?这当然是自己爬的。”
罗橙微笑道:“那它也该被煮熟,公子见底才看见,要它一成不熟更是奇怪!”
提到生熟,罗橙也不是一眼知道,只是这公子心虚,罗橙拿话来诓罢了。果然,公子气焰顿消,拍了桌子立起:“你,”心里暗道:该死,这个蟑螂是生的。还能道:“什么意思,你们不要颜面本公子还要,吃出这种东西还要上公堂叫大庭广众去做谈资,不行。”
罗橙依笑着:“要人不知,除非没这回事,公子进来吃喝还得结账走人。”
公子一面心想:还是要我结账?他们怎么肯定是我放的,难道被看见了?这女的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会才想,罗橙究竟是从哪里出来,也是晚了。一面马上作不耐烦,厌恶,嚷道:“先把这个撤下去,结账,本公子要好好想想。”
“是,公子好想。”罗橙撤了老鸭汤下去,对毛二又嘱咐道:“多注意一些。”
毛二心里才明白过来:是个坑蒙骗吃的,看你穿的人模人样,哼,无耻。两眼直放青光。
看完一出,穆争直呼:“厉害,这样的事?那姑娘还这么强势!”
李予明耳语告知,穆争听后又是一个惊奇:“智慧啊!”
那公子与小哥儿,小哥儿是丢脸丢惯了,好似无所谓,到底年小嘴上不说忍不住的脸上烧。如此,仍道:“头次坑蒙吃喝,竟遇上这么不怕事的人,还是个姑娘,天晢,呆了吧!”
天晢戳道:“别笑风凉,蜜饯都是你吃的,怎么走才是?他那意思是还是我买单,早知道就不闹了,直接跑出去,现在好了。”说话看向账台那里,是毛二和账房先生打着精神盯着,还有包来,也坐一旁的大圆桌上。
小哥儿道:“要不,我去找你那帮朋友?”
天晢不情愿:“他们?酒肉之交!我天晢才不找他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哥儿也道:“那我也不回府,我可不想耳朵先受罪,尤其是替你受罪。”
既这么说,天晢也没法子,想了想,忽又笑来:“银宝儿,”银宝听到,提醒了神,“你干什么?”天晢道:“你跟他们假打一场,我跑出去,你再跟来。”天晢每有不好,越爱喊银宝银宝儿。
果然,这不靠谱的天晢!说的叫什么话?银宝当然坚决:“不行,”又道:“我的武功是用来保护自己,顺带保护你,怎么能背着我师父,做下这种大逆不道叫师父蒙羞的,我更不干。”
天晢不悦:“你,这哪里大逆不道了?你想的也太严重!”银宝不同意,天晢只好想了又来:“那只有一个办法了。”什么办法?银宝还没问出来,天晢起来叫道:“管事的。”包来起来,过来问:“什么事?”
天晢咳了一声,才道:“你这招人吗?”
包来点头:“招。”
天晢笑又道:“我们俩行吗?”又咳了一声,继续:“这饭,你把我们俩招下,饭钱从工钱里面扣。”
包来吃惊不小,毛二过来打击:“哪有这回事?你们俩会做什么?”
银宝也是,一开始就大惊,此时一下站了起来:“就是,我们俩会做什么?”
天晢正经着:“他们能教什么,我们就学做什么。”
天晢问招,银宝拉了天晢低语:“你是不是认真的,你把身上的衣服当了吧!我可不想留在这儿,这要见到一块混玩的人,多没面子啊!”天晢心里在想:哼!不把你拉下水你能跟我一条心。这也是银宝没听到!论年纪,也是天晢大,论身份,天晢才是公子,怎么每次事到身上都反过来似的,银宝这个年纪小的护着年龄长出的,身份不够护着身份够的,这真叫银宝够呛,多少次哭笑不得。穆争在这时喝了一口水不慎咬到舌头,放下杯子倒湿衣袖,拿巾帕擦手却先落了。
天晢反道:“怎么不卖你的?”银宝揪着自己的衣裳:“我的不值钱。”天晢骂上:“你傻了!我的就是卖,识货的谁敢收?再说我天晢要靠卖衣服吃饭,传出来还能不能混了。其实我也不想留在这儿,但是没办法,吃了人家的得还!你们江湖人讲究偷鸡摸狗,就不讲究吃饭给钱了?”天晢这回总是说对了。“可……”银宝始终不情愿,奈何这会儿却不知说什么。天晢看在心里,乐开了花,又道:“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不知你们江湖中人屑不屑于?说来,就是劫富济贫。等到夜深……”银宝听了大瞪着眼:“啊?你要……”“嘘,”天晢不叫声张,道:“我可把去留放你手里了。”心下窃喜:现在好了,同舟共济!天晢故意这般,叫自己和银宝都没有余地。银宝怔着,迟迟好久才反应上来。天晢对着包来笑了两笑。包来问道:“你们俩商量好了?”穆争也这会儿,缓常过来。
天晢响当道:“当然。”同时,穆争为掩刚才手足无措的囧,同李予明道:“兄长,兄长是受海大人所托我们才这么早来临都城,是否现在就去拜访?”那里,包来问到:“我先问你,你们刚才是不是想坑蒙吃喝?”李予明道:“我总觉得,胡莱不会无缘无故跟我提这老酒楼,再等等吧!”等,穆争一时想不到李予明要等什么。
那里天晢还说:“这是不得已为之,我们早上被家里赶了出来,肚子空空。我没有父母,寄居人家,他不高兴了,我就出来了,干活好,干活以后我就饿不着了。”这话说的通顺。
毛二自觉不能认错那翠条儿,直盯着天晢的扇子。
包来不怀疑但还是问:“你亲戚谁家?”
天晢含糊:“临都城里,说出来,以后都没面子。”
包来再问:“你叫什么?”
穆争听天晢忙道,“我叫天晢,他叫银宝。”
毛二跟着吐了一句:“天?晢?”
穆争小声:“他也叫天晢?临都城能有几个叫天晢的?”问李予明李予明也不知,穆争又想:“他不会就是……要真是,不若我去帮他把账结了?”还是望着李予明。
李予明道:“他要自己负责。”
“喔,”穆争知道了,穆争一面又想:兄长是受海大人所托才这么早来临都城,这位天晢公子不会是海大人托的那位吧?要真是!今日这一见,大开眼界四个字远远不能形括。那兄长这以后……穆争想着,不禁喝了口水。李予明看起天晢的衣着,心知八九。
包来想道:“阿阳说过,放人一马,比功绩还功绩,他宅心仁厚,如果在,许是答应,既然这样,好!我就先留你们两日,看你们真心如何?你们可别跑了,跑了,我定告官。”李予明正要饮水,听包来说的话,一瞬好似回到久远。
天晢道谢:“那感谢啊!感谢!”
毛二横拦:“哎,管事的,他若夜里跑了,你上哪儿去告官,我看他那扇坠值几个钱,你为什么不把它卖了?”直问天晢。
哪知这一听,神情遂变:“不能卖!”话里都是冰凉。银宝看了一眼,心里哀叹!这人是要命啊!敢打这扇坠的主意。毛二吐舌头,方才天晢还真吓了人一跳。
包来听到心里:“说的也是,你不能卖,就先放在我这儿,两清后我当完好归还。”
只见天晢紧握手里的扇子,摸着翠条儿,随着一松:“好,可以啊!”又是那副无所谓的玩世不恭样儿。李予明同穆争说起:“子争,你去问问,这里能否留宿?”穆争不问便知:“兄长,这里是酒楼不是客栈,哪里能有房间留宿?”
包来接过,正这时,“招两位够吗?我看还有两位,不若也免了他们的饭钱,一起招进来!”声音从外面进来,大堂里就两桌,天晢,李予明,穆争自然知道说的自己,却没有立时起来反驳,听见来人的声音,穆争愣得:“胡福?……”小小疑声。
胡福出现,穆争见,和以往没什么变化,一身暮沉,看去很是才干,精明,也遮了原和穆争一般大的年纪。不叫穆争喊出来,胡福先悄悄:“嘘,听我的!”随后,是包来冷冷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正好你招伙计。”
“这是店里的事。”
“一起招吧,正好四个人,还不够呢!”
包来嘲讽道:“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当伙计,你能说算?”
胡福还要说,李予明忽起来道:“若不嫌弃,也是可以。”胡福吃惊,不止包来也吃惊,穆争更是:“兄长,这是为何?”
李予明道:“大比还在下半年,到现在还要整整一年,我是听说临都城风景好,所以想早些来看,但是出门在外,身上银钱挥去容易,若是宝店不嫌弃,可以暂留,予明很是感激不尽。”
胡福自然紧着接道,李予明自己站起来,倒叫胡福省去不少口舌,极应:“你叫予明?那当然好,正好这里还缺一个账房先生,我看你就可以。”
“他是我家公子,我叫穆争。”虽然不知道胡福要干什么,兄长想什么,穆争觉得这句话很有必要说。说给一脸乌沉的包来,和看笑的天晢还有只听的银宝以及作陪的毛二,还有那不吱声的账房先生几人听。
“不行。”包来不同意。
胡福挑问道:“怎么不行?两个坑蒙吃喝的都招了,两个白净无暇的你不要?”
包来霸道:“店里的事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胡福据理:“店里的事馆长说了才算,馆长说招人的,我只好叫他们先住下了。”转身欲对李予明客敬,却听身后包来依是冷冷:“那就等阿阳回来,你我谁也不决定。”这分明是个小孩儿的说法。胡福玩弄道:“馆长事事过问,要底下人干什么?”包来哼道:“你是胡莱的管家大驾光临却管我们的事?”胡福还真坐下了:“你这么说了,我也真不好帮你带他们安置,天色将近晚,很快店里就要忙起来,我就坐在这陪着二位帮你看着那两个。这也不能光坐,毛二,你倒是给我上壶茶,再弄盘点心来打发,客人坐下奉茶的规矩,你们管事忘了教你吗?”包来脸色更是难看,胡福这指桑骂槐,毛二笑陪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干巴巴应承:“哎…哎,哎!”然后转身就要去。胡福叫住:“哎!怎么不问我喝什么?”毛二道:“您不是一惯喝本茶吗?”胡福道:“这次改了,我要喝南茶,要烟雨时的。”“哎!”毛二还是干应着去了。账房先生低头在账台里,充耳不闻。
还是李予明道:“这不是为难人家?算了吧!”说着,就要自己去同包来说。
胡福拉道:“哎,唉!”叹了口气起来,还是到包来跟前,和颜道:“包管事,咱们一人是李馆长的左手,一人是李馆长的右手,这左手右手互掐,哪里有个没完?还是咱自己说吧!你看,都招下,要是他们做的不好,都给退了怎么样?”
包来冷“哼”一声,想到李阳临出去时嘱咐的话,才肯退让开,把大堂留给了胡福。“要是胡莱来,你可别跟他吵起来。”胡福胡莱在包来眼里,没什么区别。
胡福深吸一口气,回头盯着天晢,穆争过来道:“现在什么情况?”
胡福这才道:“喔,大公子,穆争兄,四年不见,你们还好?我家公子收到大公子的信,知道这两日你们就要来,所以让我多留意这里,我早见你们进来,本想等你们出来,谁知刚才一事,倒正好叫我顺势想到留你们下来,你们尽管放心住下,我家公子说,忙过这两日,他就会来看望二位。”胡莱哪是忙?只是躲过这两日才敢出来罢。
李予明道:“好,胡莱还好?”
胡福道:“一切都好。”这里先按下。
“你们跟我来。”胡福道,又叫了天晢,银宝:“你们两个也跟过来。”眼里尽显不快。
李予明正要再饮水,忽听:“放人一马,比功绩还功绩。”一瞬回到久远。
“什么放人一马?比功绩还功绩!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在看这个。”原来在风宅后园,同予阳一起读书。李予明静好,李予阳总嫌端坐难受,无奈在李予明面前。李予阳自然要另找一番乐趣,那书自是不愿专研,专研要写文章,只有改道耍耍刁钻。予阳现在在哪儿?李予明知道就在临都城。
夜渐深下去,到了人静时分,老酒楼也开始打烊。在一个看不见的大屋里,传来的是天晢的声音:“你是我随从,睡到外面去,人家书童都自觉的睡到隔壁房通铺上。”房屋开的一瞬,屋里亮出来,是天晢粗鲁的丢了一床被子砸在银宝的身上。这房前院里,有个长椅,树底下长椅边上,还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傍晚时,银宝见过,银宝放了被子,随即轻功出去。穆争和毛二睡在了一起,这屋里有一个方桌,四条长凳,两边通铺,毛二和穆争各自一边。毛二已呼噜声阵阵,穆争听到这阵响:“兄长有得受了!”这也宽衣倒下。连日路上,今夜还是早点休息。
在临都城的府衙里,两个官差的陪同下,肖雪缘在画着简画,画的姐姐大概的模样。李阳瞧了道:“画的不错,你学过?”看来,两人白日里寻找无果。
肖雪缘道:“不知道,我不记得了,肯定是我师父教的。”肖雪缘对自己的师父寿有医师,深信不疑。
李阳不再打扰,这时,又一个衙差跑进来:“李馆长,长公主府的人找你。”
李阳奇怪:“长公主府的人?是不是找错了?”
报信的衙差还没说话,那陪同的两个衙差一唱一和:“长公主府的人?听说长公主有个女儿先皇非常喜爱,特赐了封号,是唯一一个特封的郡主,这位郡主喜欢游历民间,李阳馆长,不是无意结识了吧?”
另一个还道:“说不准,听说还有个义女是姐姐!李阳馆长也许是认识了那位义女。”
还道:“不会,那位义女足不出户,根本就没有人认得,一定是郡主。”这两人说说笑笑,是故意打趣呢!
李阳这时道:“我跟长公主府没有交集,他们怎么找到我的?”
报信衙差才道:“长公主府找人,哪有找不到的?更别说是找错,李馆长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说罢,又添了句:“是位姑姑。”李阳听话,才愣愣去了。
银宝出了老酒楼,来到一所大宅。
户宅门上:越宅。
银宝远远站着,都说越宅深严,银宝心里想,自己说道:“好,我银宝今天就进来闯一闯。”银宝绕了一通寻了个空处,翻墙进去,银宝轻功十分的好,在越宅里游荡,没一会,摸到一个像样的房屋,闯了进去,银宝不知,在进来前一刻,这里也还有一个偷在四处翻找,因为听见银宝进来,先躲了起来。
银宝进来可没好脸色,大嚷:“该死的天晢,故意给我下套,好叫我对他言听计从。师父师父,你千万别怪我,我真不是来偷财,就当是劫富济贫吧!我不要多,我只要丁点,丁点银子就好。”银宝才算想通,天晢白日里要留下来,是故意拖上自己,叫自己知道两人在一条船上,谁也没法跑。这不,自己就只能对天晢言听计从,来这儿打劫来了。屋里偷不动声色,望了一眼还打开的窗口,心里不知想了什么,回神,听银宝一直嘟囔,叫为烦恼。“银子藏哪儿?盒子里,没有,”
躲起的偷眼看银宝把盒子盖好,不忍直视,心里直道:“那盒子里一对金盏就可以卖三百两,这是哪座山的小偷,真不识货。”
再看,银宝在八宝阁上那些瓶瓶罐罐面前,一边念叨:“天晢就喜欢把银子藏罐子里,人想不到,又可以观看,绝。没有,也没有,还是没有,这个……”
躲起来偷心里忍不住发笑:“天哪!那些可是有年份的瓷器!一个少卖五百两,多至上千两。”
银宝转到画前,专注望道:“画后面?江湖人传言画后面常有机关,藏银子宝地。”
躲起来偷又想笑忍不住道:“没有机关,我看过了。你一个小偷偷什么都行,干嘛非要偷银子,这里有这么多可偷的,你随便拿两个罐子也比你一次偷的银子多。”憋出的话,说出来,感觉可真舒服,接着,一声寂静,“啊!!!”银宝大喊,那个偷也跟着惨呼!“啊——”“是人是鬼?”银宝问道。
这一叫,势必惊动很多人。屋里偷知道,来不及了,一个极轻的脚步声,来的特别快!哐!门开了,来人已经看见,屋里偷转身跳窗而逃,银宝心里大喊:“大事不妙,要惨了!”二话不说,也跳窗出去。而那刚进来的人,几乎同时追了出去。只追到银宝,两人庭院里过手数十招,身影相近,那人道:“好大胆的贼,居然敢露着面来偷东西。”
月色下,银宝照见是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顿时胆肥,有意道:“看准的是你们拿不住我!”
少年轻蔑:“好张狂。”
张狂的话可以放,攻势只有越强,银宝已经没有办法了,两边都追出来许多人,灯火亮起了整个庭院,师父教的救命绝招是:连放狠招,招招夺魂,趁人大退,绝顶轻功,跑。但这少年实在难缠,一个家从好大喜功跑了出来:“小舅爷,牙子来帮你。”银宝心里一乐,随手抓了往那少年身上一扔,这才剥身出去。
乌云遮月,银宝与风同去。
少年在院子里,看着过来的这些人,牙子被扔出去,碍了事羞愧低着头,一个似领头的穿着白衣,上来问:“小舅爷,没惊着吧?”说话粗粗的。
少年道:“惊着?他跑了。你都干什么的,我们家什么时候进过贼?我们家就不该有贼!”
一顿数落,领头的当然不干:“哎?那皇城不也有江洋大盗出没吗?我们这平民百姓的。”
少年蓄势待发,一个人:“阿飞,”人未到声先到,从一团浓黑中出来,待近了方问:“怎么回事?”
阿飞做难为情样道:“进贼了。”
“抓到了吗?”来人问。
阿飞假抱怨道:“没抓到,这不正找我们撒气了吗?”
少年反而哑口:“你,”转而问向来人:“是舅舅让你来问吗?”
来人直言:“是我自己听到的,舅爷已经睡了。”
想到还有一个偷,少年问:“你从那边过来,没看到什么人?”
“没有啊!”来人坦白。
少年道:“不对,我明明看见一个男偷,一个女偷,男偷被我截住了,女偷往那边去了。”
来人惊讶,不信,还道:“许是已经惊跑了,既然被小舅爷撞上,没有留下的道理。”
少年想着跟着喊了一声:“舅舅,”不放心,不再理会这里,往来人来的方向跑去。
来人叫散道:“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是,阿立总管。”被扔的牙子带头说话,一路招呼:“走吧。”
少年没有听到,阿飞走到阿立身边,还是压低着声疑问:“怎么回事?舅爷不是说今晚那个人来?叫我们放放警戒,那个人来不至于会被九英察觉吧?”阿立没有马上回答,阿飞自己说:“真进贼了?”
阿立道:“你说呢?”阿飞愣了会,阿立又道:“不过,没有带走东西。”
阿飞又问:“你怎么知道?能肯定?”
阿立直言:“我追出去了。”银宝出去就见上阿立,刚回头想没有事了,这忽然就一脸臊红仍还壮胆言语?想想那是怎样?
阿飞又问:“那那个人呢?”
阿立道:“来了。”
阿飞不放心道:“不会有事吧!”望着九英跑去的方向,阿立只摇摇头。
舅爷屋里,一扇落地屏风,门一开,屏风挡了所有夜物,开门一瞬带进来的寒风却露过一丝,惊着了舅爷脖上的剑,使它发出幽蓝的白光。女偷进来,任性却敬重,向一个人道:“没找到,让一个笨贼给搅和了。”这前一刻,屋里发生了什么,女偷不知道。
人听罢叹:“看来老天也不想我拿玉子令!”
舅爷问:“你要玉子令干什么?”
反问:“你说呢?”随后剑改指两人中间,漆黑中,大可见一个小方桌轮廓,又道:“这盘盲棋,你我之间总归有个结果,就现在开始,看来日有多长?我们走。”似一阵啸风去,卷上门。
“这些年,你恨到多深了?”舅爷摸着脖颈,心里想道。屋里黑沉,坐在床榻上,久了身子有些麻,舅爷缓了一会,才把棋盘挪下一边,人躺了下来。
九英到时,并没有进来,站在外面唤了声:“舅舅,”
少时,舅爷方醒的声音不急不慢传出来:“九英吗?”
听见这个声音,九英心里莫名一松:“舅舅已经睡了?我也没事,明天早上再同舅舅话常,舅舅好睡。”
舅爷答应:“好。”
九英转身,又回头道:“舅舅今日身体可好些?”
舅爷答应:“好多了。”
九英再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也去歇息了。”
舅爷嘱咐:“嗯,早歇息。”九英去了,舅舅没有多余的话。
银宝闯的是越宅,遇到的少年是越九英。离开越宅,银宝回了海府,夜深人静,银宝悄悄进房,一番收拾,出来背了包袱,关好门,正要离去。院子里一时通明,十六个侍女提灯笼围了去路,中间坐了一个女人,衣着华贵,旁边又站了一个妇人。
银宝认这大阵势,当即跪下:“银宝拜见临城长公主殿下。”
临城长公主道:“免了,这是在家里,只有老爷,老夫人,夫人,没什么长公主,郡主,起来吧。”
“是,夫人。”银宝当即跳起道:“夫人大阵势,银宝傻了,夫人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夫人道:“不这么大阵势,怎么留得住你片刻?”
银宝笑嘻嘻:“夫人说笑,夫人要见银宝,随叫随到,只需要劳阮姑姑差人找我就是。”
夫人道:“何必麻烦,你这么晚回来又背着包袱出去,是要去哪儿?你这包里,是天晢叫你回来拿的?”
银宝边想边道:“是银宝自己要拿的,我和公子白天白吃白喝被人扣下来当伙计,我见公子身上衣裳干活不方便,才回来取些轻便的。”
夫人又道:“你没有说谎!”
银宝迫不及待道:“银宝句句属实。”
夫人接着:“你刚才要是说谎,你知道我绝不会饶你的,不管你是谁带进来的,放在天晢身边,算不算我府里人,都不会轻饶了。”银宝在心里偷幸:还好!这次好险,夫人早就知道了。夫人仍在继续:“天晢本性不坏,就是有些毛病不能再惯,我虽和他没有血亲关系,毕竟也养了二十年,有些责任,还是要担的,他这次任性,出了家门,招惹的事,也是需要他自己担的。”夫人说完,看着一直站听的银宝。
银宝道:“是,夫人说的是,银宝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才半夜回来给公子取些方便的东西。”银宝不说,在越宅偷盗不成,这不能说。
夫人又道:“你能明白就好。”随后还道:“你们吃饭的那个楼子叫花人间,馆长阿阮已经见过了,钱银也给了,相信他们不会太为难你们,但是你不能把这事告诉天晢,我要你和他留在那里,我要他以一个欠债的身份留在那里,等赚够了你们白吃的那顿饭钱,自然就会让他回来,等这件事过后天晢明白了,愿意参加科举,大家皆大欢喜,是好事一件。所以你光带衣服不够,你还要带些书过去,阿阮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随后,阮姑姑从身后拎起一个包裹上前,银宝拿在手里,蛮沉重的,夫人又道:“里面还有一封老爷的信,你见着天晢,务必让他先看,你都记住了。”不放心,又多问了句。
银宝稳了稳包裹:“都记下了。”
夫人道:“去吧,”还道:“我会让人时刻注意那里,若里面的人有不公故意刁难你们我会适当出面,若是你敢带天晢跑了,后果你可知道?”
银宝单膝行跪礼,说是家里不提长公主身份,可人家到底是金枝玉叶。银宝不过随从,不敢马虎。“是,银宝不敢,银宝告退。”那十六侍女听完这话看到长公主微微点头,才站到两边,为银宝让出一条道来。银宝走后,阮姑姑才扶临城长公主起来:“长公主,您这么为天晢公子,只怕天晢公子不明白,又不领情,直叫您难做,您又何必?再说,人迟早是要给送还回去的。”
长公主道:“老爷看重天晢,天晢叫老爷一声姨父,我只是想帮老爷的忙。”随叹了一句:“太晚了。”
阮姑姑道:“那走快些。”
一夜的折腾,公鸡报晓。银宝回到老酒楼,天色渐起。银宝真在那长椅上裹着被子睡了下去,东西被狠狠的放在石桌上。
肖雪缘和李阳也此时方回。
门外,肖雪缘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画着画在县衙睡着了,连累你在那里一夜。”
李阳不在意:“没什么,谁叫这事我遇上?就像当年你姐姐也曾彻夜不眠的照顾我。”
肖雪缘笑着:“知恩图报就好。”这姑娘是有个台阶,真的会上。
李阳没说什么,只道:“走吧!”嗯,肖雪缘应。推了门,两人进来。肖雪缘问:“茅房在哪儿?”
李阳指了一处,肖雪缘才看,这是后园园子宽广,十分幽美,一片新草,一条青石小路,三方屋舍,左方马棚,柴房,茅房,右下方两间平房连在一起,门前一棵梅树,右正方,三四节梯小竹屋,屋前葡萄架,架下一个双人坐吊秋千,右上方一屋大房背坐落地。心里不由叹:这么好的地方!
马棚里肖雪缘见到自己的马,马也冲她嘶鸣两声,还有一匹黑马,想是李阳的。认着李阳指的方向,肖雪缘跑着去了。
天晢认生,换个地方,睡不实会早醒。银宝抱着银绣剑鞘刚迷糊,天晢就开门找了出来。天晢弄银宝,银宝哪里能睁眼,游说:“石桌上,你的东西。”
天晢道:“我让你借点银子,你怎么偷这么多出来。”
银宝道:“你看清楚。明明是你叫我去偷的。”仍加了一句为自己洗白。
天晢才翻开包袱:“什么情况?都很眼熟啊?都是我的。”天晢睁大着眼清楚看着。
银宝懒懒道:“看里面那封信。”
“什么信啊?”那封信就在眼前,天晢拿起:“我姨父的!”打开一看,“天!姨父竟然叫我跟什么,什么李晓学习,还说请了李晓来临都城……什么他特意的一番好心。不行,我不能待在这儿,临都城也不能待了,我可不想跟着那什么李晓,我不想考科举,我得赶紧走。”天晢匆促合拢包袱,真的跑了。
这里,小小的四方院子,栽了桃,桂,玉兰,海棠,玉兰底下五株牡丹,桃树下银宝躺着,石桌,石凳相依。同后园那一片新草上一样,一口井独在一旁,院子两旁各有两间连房,里边一大一小,外边两间似是厨房,一间大房,对着院子开,背坐落地于后园,两相隔开,留了一条青石小路,径往茅房。李阳正走过来站在一间厨房前面,看着天晢慌忙而去。
银宝都没有睁眼,银宝道:“你就别折腾了,当年你口口声声说要找的阿铛,不也没去,你口口声声要天涯海角找爹娘,不就是怕他们回来跟你错过,你还是没去。这回,吃饭给钱,没钱偿债,天晢,跟着你总算对了一回,留下来吧!我想通了,留下。”银宝等了半晌,忽觉四周安静,睡意早被天晢打消,身上疲惫犹在。睁开眼看了看,正撞上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处在那里,纯净的天色下,是别般的。银宝没有任何的词来说,想不到,只是心里震撼,大房的门再次开了,银宝呆了……
“小偷,”肖雪缘的声音。“哎哟!”是天晢,银宝回了神,心想出事了!从被子里飞了出去,身影掠进李阳的眼,李阳也没眨动,只是望着大房的门,“予阳。”李予明唤道,一如以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