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过的唐宁只觉得比一个月还要漫长。
好像她已经在灵霄阁工作了很久,醒过来的这一刻,却好像在做梦一样,身边的一切缺乏了一些真实感。
恍恍惚惚地洗漱,恍恍惚惚地换衣服出门,恍恍惚惚地上了地铁。
直到看了一眼手机,眼看着就要迟到了,唐宁才赶紧出了地铁跑了起来。
秋意又浓了一些。
树叶已经变黄,有些耐不住凉风正悄悄飘落着,像是宣告着这座北方城市,正式进入了深秋时节。
再不吃螃蟹,就来不及了。唐宁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在梦境与现实之间不断穿梭,唐宁感觉这一个星期正经饭没吃几顿。
可是好像也不见瘦。
哎,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年纪大了,代谢变慢了?
记得大学的时候,就算少吃一顿,第二天也能轻两斤,现在天天吃草,体重还是稳如泰山。
身上的肉,才是生活中所有转瞬即逝的事物中,对自己最长情到底的。
想到这儿,唐宁更想吃螃蟹了。
到了工位,喵哥和May姐都不在,她才想起来今天两个人要去印刷厂盯打样。
这次的项目之所以让整个团队这么挠头,是因为合作甲方公司的老板,是个日本老头。
每次提过去的方案20页,反馈意见40页。
记得有一版方案的设计图,是由许多线条构成的,对方居然测量了每一根线条的粗细,找出了一条比其他线条细0.1厘米的线,要求修改。
May姐说,大概只有处女座才能应聘他们公司。
唐宁先打开微信,给文姐发了条信息。
——文姐,想吃螃蟹了。
——晚上来?给你留4公4母。
——好人一生平安。
——你们那个新设计师吃不吃,来两个人给你打6折。
——……
文姐也是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唐宁想起了林皆乐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唔。
好像因为灵霄阁的事,自己对林皆乐暗流涌动的情感得到了一些缓和。
大概是注意力被分散了吧。
这么想着,匆匆开始一天的工作。
到了周五,本来应该心情愉悦地迎接周末的到来,可偏偏来了不少临时工作。
“终于完事儿了。”唐宁仰面摊在转椅上。
对了,螃蟹。
——文姐,我这就过去。
——收到,两个人?
——……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就这么想让我赶紧嫁出去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唐宁还是向电梯口的反方向走去。
那边是林皆乐的工位。
林皆乐穿着白色的高领衫,外面套一件暗绿色格子棉衬衫,只系了胸前的几个扣子,显得松垮。
下摆被掖在一条浅色的牛仔裤里,腰间是一条黑色的皮带。
他居然没走。
唐宁犹豫了一下,挺了挺背,走了过去。
“还没走?”
林皆乐抬头看了眼唐宁,又埋头在办公桌上的几份打样里。
“嗯。”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唐宁也看着那几份打样,图案都是一样的,颜色却有些细微的差别。
这个时候,林皆乐的电话响了。
“喂。”
“怎么样啊乐哥,到底调蓝色还是黄色啊!”是喵哥,声音大得唐宁听得一清二楚。
林皆乐下意识的把手机从耳朵旁边移开,看来耳膜被喵哥一击即中。
“你等等,我再看一下。”
“那个原样在哪儿?”唐宁问林皆乐,声音显得小心翼翼。
林皆乐从一堆打样的旁边,拿出了一张色卡。
这是对方公司寄过来的,他们应该在追着这个颜色调试,为了调出一模一样的颜色。
“这是用对方给的墨?一样的专色比例?”唐宁问。
“嗯。”林皆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小儿科,回答的很随意。
一般来说,如果印刷厂无法调出对方要求的颜色,喵哥他们会让对方直接邮寄原样使用的专色墨,并且按照他们的比例打印。
因为产地不同,所以看似同样颜色的色号,也会有细微差别,这种操作最为稳妥。
可显然这次,这个操作方式没有奏效。
“这些哪个是最后一版打样?”唐宁看着打样,却用余光打量着林皆乐。
林皆乐显得十分认真,把手里正拿着的打样,递给唐宁。
“唔,应该是蓝色多了一些。”唐宁对比着手中的两张纸板说。
“蓝色吗?”林皆乐探过头来,两个人的头突然靠的很近。
唐宁能感觉到林皆乐的鼻息,拿着打样的手不自觉的调整了一个自己觉得更好看的姿势,林皆乐一直看着打样,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嗯。”她努力调整着呼吸,“虽然比例按照对方的要求,但是问题出在纸上。”
“我们这边的湿度小,吃色浅,所以蓝色要比原定的比例少加一些。”
林皆乐像是在思考着唐宁的话,和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距离。
“喂喂!!!”电话里传来了喵哥的声音,“乐哥!人呢我去。”
“你问问喵哥,张师傅在吗?”唐宁小声道。
听到唐宁这么问,林皆乐把电话往唐宁那边递了递。
唐宁会意,接过电话,“喵哥,张师傅在吗?让他接一下电话。”
“啊,宁宁啊,张师傅在呢,你等会儿啊。”
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喂?”
“张师傅,我是唐宁。”
“哦,唐设计,你好你好。”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憨憨厚厚。
“你还记得上次咱们调的那个六芒星吧,少加了一点的黄。”
“记得记得,那次也是调了半天,老费劲了。”
“这个要减少点蓝,只减上次黄的一半量。”
“妥了妥了。”
电话又转到了喵哥手上。
“宁宁啊,要说咱们组火眼金睛的还得是你……”不愧是喵哥,唐宁也感受到了耳膜的洗礼。
林皆乐一声不响地从唐宁手里拿过了电话。
“再打一版,看看颜色。”
“诶,我以为还是宁宁呢,知道知道,这就让张师傅调,再打一版,没问题!”
“要我说这个公司就是有病,这有什么区别啊,我根本看不出区别啊……乐哥你说说,我这也干了十几年设计了,我这眼睛都看不出来,一般人谁看得出来?”
“你说你看得出来吗……就他们眼睛尖……要我说,他们这就是工作不饱和……”
喵哥似乎还有一万句要吐槽的话正在路上。
“先挂了,打好了联系。”
手起刀落,世界安静了。
唐宁忍不住笑了出来,“喵哥总算碰到了个能治他的人。”
“谢谢。”
唐宁被林皆乐冷不丁的谢谢杀了个措手不及。
本来和他在一起,一颗心总是紧紧张张,一举一动总是觉得自己不够自然。
刚刚喵哥的电话,终于缓解了唐宁不自然的气氛。
这一句谢谢,又让她破功了。
“没什么,你没来之前,我们也被这个项目折磨得够呛。”唐宁摆摆手。
“你对颜色怎么这么敏感?”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那个大学老师。”提起这个,唐宁似乎来到了自己的领域,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那个老师,真的是不正常,看到我们衣服上的颜色,就要挨着个儿的问,这个人衣服颜色的准确名字是什么,那个人的是什么。”
“后来,我们为了对付他,串通一气,全都穿黑色的衣服去上课,上个课跟参加葬礼似的。”
“谁知道那老师还有绝的,让我们说出彼此黑色之间的不同。每天下课我都庆幸自己,还好,今天还没瞎。”
“后来,他的课终于结束了,结果,我大学毕设的导师还是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唐宁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啊,大家上学时候事,不都差不多。”唐宁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有,我没经历过这些事情。”林皆乐一脸平静。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副别理我我烦着呢的表情。唐宁只是想想,没有说出来。
“那,你总听别人说过吧。”
“没人跟我说过。”林皆乐顿了顿,“所以,听你说,还挺有意思的。”
“哦。”听林皆乐这么说,唐宁突然有点同情他,看来这人真是没什么朋友。
就冲他一下就把喵哥电话挂了的架势,也注定不会有什么朋友了。
诶,不对啊,上次好像林皆乐还请大家喝了咖啡。
“对了,上次你请大家喝咖啡,我还忘了谢谢你。”
“咖啡?”
“你来的第二天早上。”
“哦,是总监请的,他非说是我罢了。”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唐宁又觉得上帝是公平的,美貌和情商,二者不能兼得。
这么想着,唐宁觉得有点饿了,于是自然而然地问,“那个,你吃饭了吗?”
问完之后,微微有些后悔,人家说吃了自己说什么?一个写满了尴尬的“哦”?
“没吃。”
呼。唐宁舒了一口气。
“那,你想不想吃螃蟹?”
刚舒的一口气又提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喵哥的电话又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