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城


本站公告

    这天天气不错,宋意搬了把躺椅在城主府的大院里晒太阳。

    大门紧闭,一波又一波的臣子被关在外面苦苦相劝,话里话外都是在劝宋意打消念头。

    声音嘈杂,但胜在气势,好似是今日要和这朱门死磕到底。

    也不是宋奇石没来劝过,实在是劝了也没什么用,索性就住进了城主府,在屋里捣鼓他的小机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院里榕树下放置了一个石桌,旁边坐着一位古道清风的老人,慢悠悠地看着手中的文书,右手是不是提笔勾画点评一二。

    这人就是阿蜀亲自出马招揽的李坚。

    李坚是唯一一个坚定地站在宋意这边的人。他心里清楚宋意此举目的,淡定得很。

    当务之急,还是宋意扔过来的一堆文书。

    但宋意耐得住性子,却硬不过民心所向。

    只要宋奇石存在,望城的民心就会偏向宋奇石。当年望城城破,是宋意带着部分流亡的望城人组成了名声赫赫的无衣军。

    可因为宋意之事,无衣军前途就此折断,更别说,无衣叛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无衣一晃过宋意心神。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来邀功或者怎么样。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否则逃命时候怎么可能就她一人呢。

    但宋意对无衣的感情,早在被贬那几年里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她性子懒,被贬以后,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愿望,开始来来回回的人很多,慢慢地大家开始极有默契地忽视曾经那位白衣郎君的存在。

    宋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而想到曾经的无衣,以为的乖巧又沉稳,其实培养的都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人皮之下藏的都是对白衣郎君轻轻松松所得一切的贪婪,妄图取而代之的野心怎么藏都藏不住。

    宋意岂会不懂?

    “以前我以为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宋意睁开眼,望着太阳,不过一忽儿她便偏开了头,“后来我才发现,我是个贪图利益的小人,我做出一个选择,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于是我会时不时懊悔我失去的。”

    “这时候,什么道都是他娘的狗屁。”

    宋意很久都不敢见光。

    她知道无衣是她心目中一根刺,扎的深,扎的痛,直到附近的肉块开始腐烂,心口就多了这一道不可挖去的伤痛。这伤痛让猛虎也畏头畏脑了。

    宋意唇角漫开讽刺的笑。

    宋奇石听到动静,过了一会儿,起身理了理袍子,出门只见树下面静坐的宋意。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宋意现在心情很不好。

    这事情也不是怪事。

    多年以后再见宋意,相比于容貌上面的差异,更多的是内在的陌生感。

    在宋奇石印象中,宋意理智清醒,不拘小节,小小年纪如此,大了以后,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呢?

    宋意越来越掩盖不住自己的戾气,性情阴晴不定,时而恼怒,时而狂喜,时而忧郁,时而阴狠。

    就像是宋奇石那天与她对峙一样,开始的淡然从容,后来的悲怆愤恨,最后的狂笑大喜,三种情绪之间转化时间未免太短,宋奇石当日隐隐察觉违和感。

    即使是宋意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举止的不妥之处。

    宋奇石在观察几天后,下了这个结论。

    所有的情绪来源于宋意的潜意识,也就是说,真正开始崩盘的应当是此人的内心。

    宋奇石看着场中的宋意,开口道:“主公打算如何处之?”

    宋意唇畔一笑:“自然是顺应民心了。”

    稍稍细想就明白,攻打墨城计划,一无足够粮草,二无可靠军队,三无正当理由,四无天时地利人和,欲解决墨城,谈何容易?

    或许是从小的情分,宋奇石对宋意总会有一种莫名自信。

    但他有信心不行,得让外面的百姓知道这位大人物是真的胸有成竹而不是以卵击石。

    宋意这时候表情倒是淡淡的,她考虑过军队,怎么会忘记百姓厌战情绪?或许是常年处在外面的乱世跌宕之中,说打就打,一年到头全是在水深火热之中,让她忘记,这个望城里面住的,是安逸了数年的子民。

    这种神色让宋奇石难免忐忑,宋意眼神放在他身上,看出了他的紧张不安。

    宋奇石是个好苗子,但是缺乏磨砺,要不然望城败得不会那么快,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丰子仪算计正着。

    宋意想了想,心里面已经下了一个决定,对着宋奇石说:“如今世道,我也不藏着掖着,莫说这天下隐隐有四分五裂之势,便是这西南,老城城破,新城初立,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三十六城内部水有多深,你宋奇石不是个草包废物,都能看得出来……”

    这时候宋意对着端坐的李坚打个手势,眼睛看着四方的天空,依旧是熟悉的笑:“怎样?宋奇石,给你个机会,望你,好自为之。”

    话,宋奇石听明白了。

    宋意要走,李坚放下文书,沉默地跟在其身后。

    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门,宋意回头看着宋奇石,宋奇石满脸都是沉重,转身推开大门。

    门外乌泱泱地站了一批人,前面的是望城几位老臣,往后是城内的百姓,他们有的沉默,有的绝望,有的愤怒,有的麻木。

    宋意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淡然一笑,往前踏一步,为首的先退开一步。

    这些人宋意见多了,家破人亡,水深火热,惯会养出这种看似刚硬实则把懦弱刻进骨子里的废物。

    她顺顺利利地往下走,人群如潮水般为她开路。

    宋意扔下一句“承让”,带着李坚上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是听闻望城消息后,朔城城主明采薇派来的。

    马车出了城门,宋意便下了马车,另寻了一匹马,对着车上的李先生拱了拱手,便骑马先行。

    直到宋意再也不见,李先生若有所思地放下了帘幕,他倒是好奇,如此危局,宋意该如何脱困。

    朔城……

    这游戏倒是好玩起来了。

    他与宋意目标,皆是墨城少主墨即卿。

    如今陛下尚幼,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这墨城少城主小小年纪,便可窥见日后成就,此番宋意前去墨城,也是试探一二。

    若能够给陛下一名得力的左膀右臂,便是八岁幼童又有何妨?

    三年前观星台占卜,明言这天子近臣出在西南,非墨城墨即卿莫属。

    宋意看见这墨即卿,注意力全在这美貌上面,她深知,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有毒,因此也没有多加打探。

    不过李坚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

    李坚本来打算夜黑风高把这孩子抢来便可,宋意非说这是小人行径,不可如此鲁莽,大义凛然地让墨城破城,这墨城城破,少城主就是掌中之物。

    李坚懒得和这女人争辩,挥挥袖子表示这事归宋意管,他只负责把墨即卿送往京城。

    如此一来,宋意就打定主意,要把这墨即卿在年关前活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