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夏风吹得城外树叶沙沙泛响,知了躲着窃窃私语,若是心情不好,就这样干热聒噪,脾气肯定一点就炸。
云月生倒是无所谓,就是怕盛知佑这京都来的公子哥耐不住这酷暑高温,于是带着他先行回到自己的住处,城外破屋。
“美人师傅,你就住这里?”盛知佑走进门不可置信地观察着。
低矮破旧的房子,屋顶算是结实,雨天不至于屋外大雨,里屋小雨。墙垣劣迹斑斑,还有些刚漆不久的痕迹,各处地方修修补补,像是云月生破布拼成的大衣。
就这方寸之地,干草堆上铺着草席的地方就有十几处,这里至少有二十人蜗居。
云月生睡觉的地方在墙角,比起其他几处还有些破碗筷摆放堆叠,她这里可就简单多了,只有一块草席铺在地上,即无被褥也无靠枕。
当然她来这里本就是暂居,也待了不过一两个月,她也用不上七七八八的东西,席地而睡,有一顿吃一顿就好,没什么讲究。
像她这样的杀手入世做乞丐其实是最简单的,打扮穷酸一点就能混着,而且乞丐常年混迹各大街头小巷,市井消息也很广泛。
对于云月生来说,乞丐的身份简单又适用,随心又自在,况且她小时候也穷苦过,现在算是做回老本行了。
“你不要介意,这里破是破了点,倒也不用受外面的炎晖,你既然要跟着我,这些能忍吧。”云月生坐在自己睡觉的位置,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
“自然不会,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盛知佑谦逊一笑,向着屋内几人抱拳点头致礼,然后坐到了云月生旁。
屋内几位身体不好,受不得热的人,年纪大的刘奶奶全程看着云月生这个小姑娘带了一个年轻小伙回来,还坐在一起有一话没一话地聊着,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而且此人还貌似潘安,打扮也是不俗,大伙似笑非笑地对云月生使了个眼色,表示丫头可以啊。
云月生瞧着回笑,对他们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他们自是不信,抿嘴点头,表示懂得懂得。
“美人师傅,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是一对。”盛知佑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看自己的眼色。
随即一手开扇凑到云月生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一手抵住墙垣,低声说道。
从刘奶奶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盛知佑这一行为像极了在和云月生在打情骂俏,总而言之暧昧极了。
惹的他们纷纷撇过了脸不好意思打扰,咳嗽了几声暗暗道: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这么直接表达感情。
云月生听见了,这次她立马从腰间抽出戒尺,拍了一下他撑着墙的手臂,然后将戒尺怼在了盛知佑的胸口推离了自己。
“你的第三课:尊师重道,注意分寸。”云月生虽不介意他怎么称呼自己,但却不是很喜欢盛知佑老是动手调戏自己,说实话她感觉很假,很刻意。
况且云月生也并没有因他自认为撩人的举动而动摇,可以说一点感觉也没有。
“是是是,我记下了,是我逾越了。”盛知佑见云月生再三对自己的行为,脸不红心不跳,赔礼一笑,自嘲起来。
说着他眼神还瞟了一眼那雕刻精细的紫檀木戒尺,上面规规矩矩地用着小楷写着三规五律,一时间似乎有些明白她这么正经的理由了。
“说说与你同行的其他两人是谁?”云月生收回戒尺问道。
盛知佑思索片刻,还是认真答道:“大师兄陆明宣,入门六年,重伤失忆被老道士捡回来的。平时老道士不在,基本上由他管理道观中的大小事务,此外就是管着我们其他几个弟子,死板的很。
另一个入门一年不到,才十岁,是个老爱捣蛋的假小子,位列第五。”
“老五?不会一个道观只有五个徒弟吧。”云月生有种不祥的预感。
“五个,只有五个,道观是七年前建的,经营不善,苟延残喘。”盛知佑苦笑。
“行,我了解了。”云月生不再多问另外两个,反正以后自然会了解。
“我等等还有事,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云月生起身要走,盛知佑又想跟着却被云月生单手按坐了回去,还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晚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我不会跑的。”云月生婉言一笑,“你的第四堂课,彼此信任!”
盛知佑盯着她淡墨色看不穿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很心安,脑子不由自主地就想相信她。
云月生见他乖乖坐着,中肯的点了点头后,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刘奶奶,对她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了破屋。
......
锦州城外,丛林深处有人家。
茅草搭屋,木柴高堆,护栏围护下,一个身影窜出惊起几只家鸭嘎嘎作响。
从远望去,也算的上一处与世独立,远离喧嚣的好去处。
这是樵夫铁头马的家,方圆百里只有他一户人家。
锦州南临渤海,北依松岭山脉,大体算是五山一水四分田,因是连接华北和东北两大区域的交通枢纽,上次在锦州闹事的盗匪就是走水路,翻了这座山进来的,所以他便在这里扎根了。
好在这附近没什么猛兽,野味也多,可以拿去城里卖的木材也多,住在这里温饱不是问题。
这时铁头马因护送张家父女回家后,现在正在往回赶。
大家都是住在城外,但是却东西两隔,等回到家天也有些昏暗了。
铁头马回到家,整理了一下摆放在竹门外堆砌杂乱的木材。
而就在他忙活之时,身后走来了一个人,步调稳健轻盈,来到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甄少爷,我都按你的吩咐做了,真没事吗?”铁头马知道来人是甄任,但未回头继续理着木头。
“没事,今天在场很多人听到你说见鬼了,明日我会叫人再宣扬一下,事情再闹大点盖过去就好了。县令查不到的,五天前下雨该有的证据早就清理干净了。”甄任慢条斯理地回着。
铁头马仍不放心,继续问道:“甄少爷,甄午两好歹也是你生父,这样做你真的问心无愧吗,你本可以不用做到如此。”
甄任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看因夕阳西下而愈加昏沉的天气,许久才道:“他又不曾管过我们母子,就像他们说得罪有应得。你管好自己,坚持我跟你说的口供就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其他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甄任便离开了,铁头马收拾完木材瘫坐在地上,随后重复了一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他苦笑着,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满是洗不掉污垢,黑而粗糙。
这一幕他尚不知全被一个躲在不远处吊儿郎当,露胳膊露腿的身影看着,那人已经守着盯了一天了,刚刚还差点被发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