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看了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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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正冕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回实验室去了。陆博思站在门口望着儿子的背影一阵摇头叹气。

    第二天天才放亮,陆博思便起了身。今天他要赶往直沽(天津)的陆氏兵工厂,准备在交接之前检点一番,以便工部顺利接收。昨晚卧榻之上他将朝议“汇报”给了夫人,经过几番折冲朝廷作价见兵工厂收归工部所有。这次他并没有过于抗拒。毕竟陆氏家大业大分枝众多,如果真的被“有心人”掌控、利用,势必会连累到本家和他这个家主。

    如此庞大的工坊轻易的就交了出去,朝廷虽然给付相应的对价,但想想仍觉得肉疼。但丈夫已经做了决定,陆夫人也只好轻叹一声表示了认可。

    “不过陆氏实验室不在此列,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最近冕儿正在开发一款新型步枪,是能连发的,到时我们按专利卖给工部,每生产一支收取一定的费用,岂不比自己生产来得省心”,因为白天陆正冕出手救回正星,使得陆夫人对他的观感有了相当大的提升,所以陆博思在老婆面前再提及长子时,也没有像过去那样的遮遮掩掩。

    其实他也很无奈,在勋戚与文官两大势力的夹击下,官家也只能低头,但所下旨意中明确所有的军工作坊尽数国有,多少为陆氏保留了几分颜面。但为了吸引老婆的注意力,同时也为了安慰她,就只好故意转移话题了,结了婚的男人真的....太难了!

    在家用过早饭,特意亲了一下小女儿的额头,算是昨天的“补偿”,然后陆博思便带上贴身侍从官陆安出府了。马车穿过正门,就见一人笔直的站在门旁,陆博思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陆安。

    “是五城兵马司的江大人,他知道二少爷被打后便连夜赶了过来,从后半夜就站在那儿,准备给您请罪呢”,陆安解释道。

    一听说此人陆博思心头也不禁火起,下意识的在车内环伺了一圈,似乎在找寻趁手的“家伙”。

    陆安见状低呼了一句:“公爷!....”。

    他这一声将陆博思从暴怒的边缘拉了回来。这时已经站立许久的江朝祖见是陆博思的马车出门,忙单腿点地跪了下来,口中高声说道:“卑职给公爷请罪,手下人瞎了眼,不知小公爷也在人群之中,一时失手,请公爷责罚!”。

    这就是他“鸡贼”之处了,不说请陆博思“恕罪”,而是自请“责罚”,就是先拿话挤兑住陆博思,君子欺之以方,让他不好意思下手。

    陆博思哪有不明之理,但你让他个堂堂的公爵加驸马爷,去跟一个中阶官吏计较,他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来。于是只好摇下车窗,冲着江朝祖狠狠的说了一声:“滚!”,然后扬长而去了。

    俗语说“打了不骂,骂了不打”,江朝祖见此也知他放了自己一马,忙起身脚跟一碰行了一个军礼,冲着陆博思的马车高声道:“卑职恭送国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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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到前门车站,从一个特开的便门直上了站台,停在贵宾车厢的门口。下车登车火车一路直放直沽,老龙口车站兵工厂的总办钱昇乾已在站台上等候多时了。

    路上钱昇乾在马车里见最近工厂的生产情况简单了做了一个汇报,陆博思听后点点头问道:“工厂交接的事情,跟中层以上人员都传达了吗?”。

    “已经开过两次会议了,很多人听说要脱离陆氏都很不情愿....”,钱总办回道,后面又接了一句:“我是不走的,请老爷跟夫人费心,把老奴安排在陆氏的其他产业吧”。

    “别不识抬举啦,交给工部你们就是有‘官身’的人了,至少也是个七品,当‘奴才’很开心吗?”,陆博思揶揄道。

    “在陆家就是当一条狗,也比这个劳什子‘官身’要舒坦,无论如何老奴是一辈子要‘赖’在家里了,嘿嘿嘿”。

    他自幼就是陆博思的“伴读小书童”,对陆家忠心耿耿所以才在兵工厂这么重要的地方一干就是二十余年,私下里与陆博思说话自然也随意了许多。

    “先把眼前的交接做好,不要给人抓住把柄,后面的事你无需多想”,陆博思算是变相的答应了钱昇乾的要求。

    “是,老爷尽可放心,工厂各处都是有章程的,交接、验收按规定一项项落实,不会有差错的”,钱昇乾信心十足的说道。

    “嗯,那就好”。

    说话间,马车已经拐进了工厂的大门。陆氏兵工厂规模极大,分为枪厂、炮厂、弹药厂等几个厂区。每个厂区又有各自配属的辅助生产车间。

    幼年时陆博思跟随父亲第一次视察工厂时,就深深的爱上了这里。高耸林立的烟囱喷出一股股浓烟,机器巨大的轰鸣声,都让小陆博思既害怕又惊奇。当年岳先生因为锅炉爆炸而亡,使得蒸汽机技术停滞了很多年,现在使用的是第五代的产品,但仍脱不了体积庞大的外形,加之衔接部位多为铆钉链接,时常会从缝隙间喷出一股股的蒸汽来,看起来十分的...“玄幻”!

    所以他每次过来,总要在工厂里巡视一圈,但不是为了监督工人劳动,单纯的只是重温一下童年的感觉。跟在一旁的钱昇乾自然知道他的习惯,只是默默的陪着他并不多做打扰。

    在炮厂转了一阵,二人就乘车到了枪厂,新的生产线已经开始批量生产最新式的弘景元年式步枪。

    “跟他们说进度不要太快,暂时缓一缓”,陆博思边看边说道。转头看到钱昇乾怪异的目光时,先是一愣一转念就知道他想歪了。

    “你个老狗,想什么呢啊,不怕告诉你,冕儿正在研发一款能够连发的步枪,如果成功的话,现在生产的立时就会被淘汰,到时....”。

    说到此陆博思却停住不言,眼睛直直的向生产线末端望了过去。钱昇乾还在一边哈着腰一个劲儿的“是是是”,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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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说着便没了下文,也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男孩拉着一车铁料由远及近,一步步走的很慢看的出极其的吃力。陆博思慢慢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着钱昇乾。在大宋各大工坊里,童工并不少见,拿着最低的工资从事着繁重的劳作,有的甚至未及成年便被累死。

    但陆氏严令禁止使用童工,陆正冕不相信钱昇乾这个“老人”会冒大不韪干出伤天害理的勾当来。

    钱昇乾一见他的目光当即明白了家主的意思,赶紧躬身说道:“老爷,莫要多想!这件事情我还真的知道”。

    “知道你还....”,如果不是顾及他的总办身份,陆博思早就抬脚踹了过去。

    “您别急,老爷您听我说....”,钱昇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一连声的解释道。

    原来陆氏兵工厂所属的炮厂,每逢初一十五便会从下线的火炮中抽样检测。方法是随机抽取拉到郊外的靶场试射。年深日久周围的村民也都知道这个惯例,于是到了日子便有人凑到靶场附近,等试射完毕后,跑进去拣拾弹皮,拿回去卖给专收废品的人,倒也是个不错的进项。

    拣归拣大家都知道只能等兵工厂的人,套上炮衣将炮拉走他们才能进去,否者就是将相当危险的事了,即便能活下来也会被抓到衙门,一顿板子是肯定跑不了了。

    可就在上个月,一个姓蔡的村民正在邻居家吃喜酒,突听炮声想起今天是试炮的日子,于是扔下酒碗就跑到靶场“捡外快”来了。也是神差鬼使,他喝的已有七八分酒意,忘了规矩直接翻墙进了试射区,一顿炮火覆盖,就只剩下一只脚了,事后凭着脚上的鞋子勉强认出了“本主”。但因他擅闯禁区已然违法,家属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虽然着老蔡是“自投罗网”,但毕竟出了人命。事后钱昇乾亲自登门送上了两千元的“丧葬费”,哪知死者的妻子听说了他的身份,竟将这钱原数退回分文不要,这倒把钱昇乾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钱虽不要,但老蔡的媳妇提了个要求,就是把自己才满十三岁的小儿子送进陆氏,哪怕从学徒干起都可以。

    “徒工!一个月才20元薪资,要干十年才能凑够两千,这个女人是不是伤心过度,脑子不清楚了啊?”,陆博思听完经过,颇觉得匪夷所思不能理解。

    “老爷,帐不是这么算的,学徒期限只有一年,转过年来他就是一级工了薪水翻倍,这孩子要是刻苦一点脑子再活络些,三五年就能干到六级,那时可就不同了。咱陆氏福利好、待遇高,老了退下来还有保障。你再看看其他的工坊,一天干十个小时那是起步,哪像咱们只做八小时,每周还休息一天,这么好的工坊去哪里找啊!”。

    陆博思闻言怔了半晌叹口气,转身向办公楼走去。钱昇乾望着老爷萧索、孤寂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名“童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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