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就没有皇帝“大舅哥”那般有好感了。
瑞王平素为人严整,行动坐卧极有规矩,方正的就似一名道学先生。而这正是陆博思看不惯他的地方,经常跟老婆说这个小舅子就是一个“假道学”,公主听了倒也不生气,只是摇头苦笑。
大军班师郊迎自是极为隆重。先是安国公、文华殿大学士陆博思代表皇帝出城十里迎接。然后皇帝莅临午门准备接受瑞王献俘。
瑞王与陆博思两人郊外见面,相互施礼问候后便无多言,瑞王表面也是冷冷的。陆博思知道他的性格,肃手请他上车然后自己也登车相向而坐。此时的大宋历经多次变革,对于君臣、亲贵的礼数早已没有那般的繁琐、严格,这在有些人看来可以视作一种进步,而在有些人眼里就是“礼乐崩坏、纲常尽失”了。
“市面还是如此萧条?”赵肃望着车外的街景,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道。京城发生的时他已经知道了,自然也就不指望百姓,如以往那般夹道相迎、撒花敬酒了。但王师凯旋竟受如此冷遇,心里却是极不舒服的。
“是啊,此次证券风潮波及范围之广,冲击的行业也是各行各业都有,多赖王爷从天竺带回的金银充实了国库,这才稳住了阵脚”。
“有什么用?还不是将那些‘钱串子’喂得更肥!证券交易买空卖空,奸商囤积居奇、唯利是图,重利轻义古人诚不欺我啊....”,赵肃语带轻蔑地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继续说道:“贵族会议负有监察之责,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总该弄得水落石出了吧?”。
陆博思闻言顿时不悦,瑞王处处显得忧国忧民,却无时无刻的不在为自己“养望”,借着打击别人抬高自己,这也正是为陆博思所不齿的一点。于是也借着欣赏窗外景色之际,随口说道:“贵族会议与户部、三法司多次召开联席会议,在情、在理各项证据,可都是指向毛病出在王爷的军中啊...王爷!”。
这下让瑞王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他并不气恼至少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伸手向车外。车旁骑在马上的侍从武官见状,忙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叠卷宗,递了过来。
“此次远征军中与‘八大鬼’有关联的一共七十三人,战死二十二人,受伤无行动能力的三十八人,留守兰州的九人,剩下四人都在这里了,建议你们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叫阎钟敏的,他是‘汇兴祥’掌柜阎景安的远房侄子,随军进入天竺的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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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需官”,这就是瑞王的可怕之处了,他平时不苟言笑,但事情做得一贯滴水不漏,心思相当的缜密。
陆博思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赵肃在这里“等”着他呢,这个小舅子的办事能力是有的,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军中涉事人员的背景查的一清二楚,而且利用排除法将重点落在这几个人的身上,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他早就听闻传言,瑞王赵肃在兵部下辖的军情司之外,另有一套自己的班底,取名为“振兴社”,因成员制服均为黑色所以又名“玄衣社”,招收的都是近支亲贵、公侯勋臣的子弟,近几年已渐成气候且颇干了几件大事。但国家体制之外有这么一个存在,就不能不让人有所猜忌了。
试想当年唐末藩镇军阀哪一个手中不是握有一支极为强悍的私兵?及至国朝初立,太祖皇帝以天才般的手段将兵权收回,才将这一祸端消弭。尽管后来大宋日渐积弱,但在当时确是及恰当的办法。
为此陆博思私下里也跟皇帝反复“痛陈”过几次,开始的时候皇帝并不是很在意,在他想来皇权旁落如想振作,非要借助一股新的力量,方能有所成效。但时日一久等到“玄衣社”初露端倪,皇帝突然意识到有时候“养虎”不一定能壮势,却极有可能“为患”!所以最近也在思量着将此“玄衣社”以裁撤,或是划归兵部。
就这样一边想着,马车已经上了靖安大街,瑞王下车骑上侍卫牵过来的“踏雪乌骓”,当先一骑向午门驰去,在那里献俘后还要随同皇帝一同前往太庙祭告祖宗。
当晚,皇帝在西苑特开家宴为瑞王洗尘。这座西苑原是蒙元在金代的海子、琼华岛的基础上扩建而成,到了大宋光复燕云迁都北平后,又在元代禁苑基础上进行了扩建,苑内的万寿山、太液池湖光山色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家宴开在了半山腰上的仁智殿,只是皇帝至亲的几家人。包括皇帝的一姐一弟以及两个堂兄弟,还有皇后的两个弟弟全家。皇后姓张,于五年前就已经“崩逝”了,给皇帝留下了一子一女,长子即为太子,女儿自然就是“小白公主”赵诺儿了。皇帝夫妻二人感情极深,皇后离世对皇帝的打击极大,伤心之余一直未曾立后,且爱屋及乌对后家一直也未疏离。
但这也仅仅限于感情方面,至于外戚因此会做大,权势会如何“熏天”?呵呵,皇家还在发愁自己不知何日能“重整旗鼓”呢!所以这些外戚也无非挂个虚名,甚至想多领一份“钱粮”都做不到。
“老四,这次辛苦你了,早就听闻雪域高原不仅气候寒冷,而且空气稀薄不及平地的七成,是真正的‘劳苦功高’啊,大哥敬你一杯!诸位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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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先帝子女共六人,皇帝为长子,除了长女赵嬛,四子赵肃外,其他的两子一女均是早亡,但排行却一直延续了下来,所以皇帝称赵肃为“老四”。
当然这是在家宴这种极私人的时候,才会有此称呼,而且每次皇帝这般叫着瑞王时,陆正冕都会在心里附和一句:“来,尼古拉斯,走一个....”。
每遇这种场合,陆正冕总是尽量“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家人济济一堂唯他显得格格不入!可偏偏每次陆博思都坚持要他一同进宫,陆夫人表面上没有任何的表示,但眼神中那种的那种冷漠与鄙夷,陆正冕一丝没落的都感受到了。
其实这在他也很冤枉,也极为窝火:“拜托,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我”啦,大家真的不是很熟,没必要老是这么针对我吧!毕竟我也是陆家的人,带我来让你觉得很丢脸吗!”,嗯.....,他还真猜对了。
特别是刚才他随着大家一起举杯时,陆倩倩飘来的那一丝轻蔑的目光,分明在说:“谁让你举杯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今天都是什么‘牌面’,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这直接就让小陆同学憋成内伤了。
不过陆倩倩的藐视并不是没有道理。今日在场的基本上都是“非尊即贵”的,按照先帝当年修订的《皇位继承法》,就连陆正星都有资格继承皇位,只不过位置稍微远了点,计算下来应该是皇位顺位第.....反正在两百位之后了。
带着一肚子的怨气,陆正冕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不觉间酒至半酣席间的气氛也上来了,大家相互敬酒说笑着。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而且喝的又多了一些,于是借机“尿遁”,找个地方躲清静去了。
殿内灯火辉煌外面明月高悬,正是抒发情感、伤春悲秋的环境,就在陆正冕寻思着是唱“城里的月光”,还是“十五的月亮”之时,身后有人说道:“不喜欢里面的气氛吗?”。
闻言一回头就看见瑞王站在后面的台阶上,手里端着酒杯也在抬头望月,本来很潇洒的姿态,在陆正冕的看来却像极了月夜变身之前的“狼人”!
“四舅”,喊过后他便垂手站在了一边。“不要觉得委屈,庶出与嫡子的差别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大,一切都是‘命’,是逆来顺受还是起而奋争,一切全在你自己。干嘛?一个人偷偷跑出来,自己‘舔’伤口啊,惺惺作态的让人恶心!”。
赵肃本就面容清冷,语调不带一丝顿挫,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隐约间他边说嘴角不自主的抽动了几下,陆正冕见状心下大呼:“附体啦!官家,快出来看‘赵四’上身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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