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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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桓点了点头:“你这样说,也不算错。我如今带着的这些人,确实是锦国的残部,但他们也是货真价实的白狼军。”

    他低声轻叹:“两百年前,帝桑残暴不仁,暴政如虎,白狼军的首领霍起为了天下苍生,揭竿而起,扶持帝允登基。

    这从龙之功,原本该被铭记,但帝允却害怕白狼军功高震主,所以要斩尽杀绝。

    万般无奈之下,霍起不得不反,带领麾下割退居西南,立国为锦,自封为锦国皇帝。

    自此,白狼军,便不再是护佑大庆的神兵,而成了锦国皇室的利器。”

    时景眼波流转,便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关节。

    殷行他……或许早就确认了章桓在此,只是他的身份隐秘,不为外人所道,无法进入此山,只能请她引荐。

    他之所以不要虎符,怕也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虎符或许也在章桓手中吧?

    起初,她心中不免有几分埋怨。

    好不容易她与殷行之间建立起了一些除开算计之外的信任和感情,但回过头一想,这一切却仍在对方的股掌之中,不免让她觉得沮丧。

    然而,一想到他曾奋不顾身用肉体去保护她的周全,身上所受的伤,所流过的血总不是假的,她又心生软意。

    更何况,他还有那样的身世……

    锦帝仅有两个儿子,萧谨安是文昌公主所出,那殷行便该是锦帝的长子,那位温柔和气的薛贵妃的儿子了吧?

    一夜之间国破家亡,按着庆帝对锦国皇室赶尽杀绝的狠绝手段,也不知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其中定然付出了她难以想象的代价。

    譬如,他那被毁掉的半张面孔……

    而无法见光的漫长岁月中,他是如何长大的,又怎样成为月伶馆的主人,掌握天下所有的消息命脉?

    细究起来,必定也是充满了坎坷与苦痛。

    想要怨恨的心,顿时就歇了下来。

    时景幽幽一叹:“原来如此。”

    殷行此行,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定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口口声声地说,他很快就要离开了这种话吧?

    相遇与别离,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章桓的声音沙哑极了:“我以残破之身,替大哥和二哥坚守着这些东西,不过只是因为年少时的情意。”

    他长叹一声:“如今,虎符与白狼军我都交托给了两位兄长的后人,无事一身轻,我也是时候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说到后来,语气中竟了无生意。

    时景曾经的工作,让她对这些情绪的转变特别敏感,她擅长捕捉别人表情中细微的变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章桓的意图。

    她连忙喝止:“不可!”

    章桓回过头来:“有何不可?我不过只是做回我自己罢了。”

    十四年前,大哥与二哥同一日身亡。

    不久之后,二嫂和他怀着身孕的爱妻也与世长辞。

    他本该在那个时候,就跟随自己所爱的人,共赴黄泉的。

    但因为兄长的嘱托,他如行尸走肉般地活到了现在。

    而今心愿已了,他也是时候该与九泉之下的亲人和爱人团聚了。

    时景上前抱住了章桓:“章叔叔,这些年来,您虽然身在此处,但一直都有在关注着我对吗?”

    她柔声说道:“我的处境,不必细说,我想章叔叔该都知道。我父母早逝,无有兄弟姐妹,亲戚们对我多半都怀有利用之心。至于陛下,那更不必提。”

    少女抬起头来,一对如同星月的眼眸直愣愣地盯住了章桓:“章叔叔,这世间,您恐怕是唯一真心待我的长辈了!”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小景,需要您!”

    这怀抱太过温暖,而这声“需要”又如此恳切,让章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人,之所以丧失活下去的意愿,是因为没有期待,没有希望,没有值得他眷恋的事物,也没有归处。

    但现在,他似乎又有了割舍不下的牵挂。

    也不知过了多久,章桓终于平静下来,他轻轻碰了碰时景的头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既然小景还需要章叔叔,那我便为你留下来吧。”

    二哥当年离开二嫂时,二嫂怀胎六月,尚未产子,他从未见过女儿一眼。

    而他自己的孩子,一尸两命,胎死腹中,也不曾见过日月星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二哥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但既然他活了下来,而小景也需要他,那么从此之后,他便要像个父亲一样将小景照顾好了,如此,将来见到二哥,也才好理直气壮地说一声“弟弟做到了!”

    章桓喝了一声:“长风。”

    “在。”一位满脸胡须的男子推门而入,“属下在。”

    章桓的目光幽深而远长,他沉声说道:“去知会一声住持方丈,告诉他,我要下山了。”

    ……

    庆阳郡主一夜未归,回来时,是被男宠殷行打横抱着进的郡主府。

    瓶儿驱散凑上来交头接耳看八卦的下人,厉声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郡主和殷行小主昨夜出去赏月了,只是赏月而已,你们可不许瞎说八道!”

    说罢,她昂首挺胸地跟着进了内院。

    瓶儿一走,下人们就八卦得更厉害了。

    “咱们郡主对这位殷行小主可当真不一样啊!这么多年了,那可是唯一一位能住进郡主寝殿的小主。”

    “是啊是啊,昨晚的月亮是圆,但赏到一夜未归,那定然是气氛太好,情难自禁的缘故……哎呀呀,年轻人真会玩!”

    “对呀,本来殷行小主刚进府的时候,大家都挺不看好他的,他那张脸,及不上雾月小主万分之一,连白棋和无忧两位小主和他比,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没想到,竟是他得到了郡主的芳心。”

    “你这话有些偏颇呢,殷行小主乍见之下,是有些……普通,可是他那是耐看的长相,最近见得多了,我觉得他风姿绰约,面貌也还算清俊呢!”

    “你们在这里瞎议论什么?”

    下人们回头,看到一脸黑沉的柳雾月不知道何时正站在身后。

    “没……没有。”话音刚落,下人们便慌忙作鸟兽散。

    柳雾月站在院中,遥遥看到远去的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心中一片苦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