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惊悚的是,她见到拾欢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人,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您能原谅我吗?”
“!!!”
拾欢特意跑去问了宁云真人,芙苡这病还有没有得治,什么时候能好。
宁云真人说来说去,其实就一句话,“我也不知道。”
拾欢一想到芙苡,望着她时,真诚而纯洁的眼神,着实抑郁了一阵。不过当她看着,倨傲的芙苡,被她呼来喝去时,心里也有过几分畅快,可畅快过后,又觉得过意不去:
欺负傻子,真的好吗?
芙苡那对双胞胎侍女,曾经上华巅闹了一会,控诉拾欢仗势欺人,害了她家宗主。
芙苡二话不说,将凝魄交给她们,“这些身外之物我已不需要了,替我还给白宗吧。”
拾欢这才知道,芙苡是真傻了。
“大人,我......我能见见君上吗?”
拾欢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连默?
当不情不愿的连默,惶恐不安的芙苡,还有兴致勃勃,等着看戏的拾欢,三人坐在一起时,那场面真的很精彩。
“白宗主有事就说,我还得回师父怀里补觉呢。”
“话不要只说一半,是回我怀里的锁魂囊。”拾欢忙补充道,又笑眯眯的看着芙苡,“没事,你有话慢慢说。”
芙苡低着头,时不时,偷瞄几眼连默,战战兢兢,
“君上,以前是我无知不懂事,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只是,当年花前月下,您说愿执我之手,与我偕老,我是万万不敢肖想的,真的,您是个好人,我配不上您......”
“你记错了!我没说过!”
连默忙打断了芙苡的话,慌张的看向拾欢。他怕拾欢误会,却不料,拾欢看戏,看的津津有味。
“对,您说的对,是我记错了!君上,大人,有件事,我必须向你们坦白,道歉。”
自从芙苡醒来,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拾欢真想问她,“你过去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啊?”
“君上,你年幼时,差点饿死街头。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地仙大人。”
“什么??”
“什么!!”
拾欢惊讶。连默震撼。
“当年,我在街头看见了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觉得很是奇怪。就跟了上去,发现她竟偷偷施法,救了一个男孩。后来,她恢复本来面貌,我才知道,她不是别人,正是幻作我模样的,地仙大人。”
芙苡这么一说,拾欢倒有些印象了。
一切,竟是源于一个赌约。
“洛泽,只剩一坛了。老规矩,我们打赌,出门右拐,遇见的第一个,是活的,还是死的。若是死的,便是我输。”
闹市!
人来人往的闹市!
居然真被她碰上一个死的!
不行,为了我的芙蓉泣,非给你救活了不成!
眼见着地府的鬼差,已经来勾那孩子的魂魄了。
拾欢大惊,可是她不能再惹祸了,上次拔了扁扁一家子,尾巴上的彩色羽毛,做了毽子。
便被洛泽罚她一个月不准喝芙蓉酿。
那芙蓉酿,她一喝就醉,醉完更想喝。
我现在这样子太招摇了,还是变幻一下吧。于是,拾欢摇身一变,幻成了芙苡的模样。
让你整天假正经。让你有事没事向洛泽告状。
她恣意潇洒,又仗着地仙的身份,什么祸都敢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洛泽生她的气。
当时她满心满脑,只有她的芙蓉酿,加之连默那时灰头土脸,头发散乱,拾欢压根没注意看他的脸。以至于这么多年,她都没认出来,连默竟是当年她救的那个男孩。
而连默,他的耳边,似乎炸开了响雷,炸的他六神无主,炸的他恍恍惚惚。
他认错人了?救他的人,是师父......
那他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算什么?恩将仇报吗......
“君上,对不起,这么多年来,一直冒充你的救命恩人,还利用你对我的感恩......害死了地仙大人......”
拾欢起初本只是当笑话听,可芙苡再往后说下去,她就笑不出来了。
芙苡自幼在,重长幼有序,男尊女卑的环境中长大。
她的大伯白天恒,风流成性,无才无德。却只因为,生的比她爹早了半炷香时间,就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宗主的位置。偏偏白天恒,向来看芙苡父女不顺眼,时常为难他们。
白天明虽然年近半百,才只一妻一女,可身为白宗继承人的白天恒,虽阅花无数,可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都没有一子半女。
可想而知,白天恒心里得多郁闷,得多生气,他的气,就全部撒到了,芙苡父女的身上。
是以,虽然芙苡天资聪颖,可在白宗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也是个倔强的,白天恒越瞧不起她,她就越努力,越想要证明自己。所以,她才会那么渴望成为拾欢的弟子。
地仙大人是何等身份!
别说做她的弟子,就是做随身侍女,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芙苡做不成拾欢的弟子,被白天恒狠狠嘲讽了一顿,她那段时间,确实恨过拾欢。
可恨过之后,她又上了与君山,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带了些她做的吃食,希望能得到拾欢的称赞。
可是,拾欢宁愿吃连默下的,糊成一团的面,也不喜欢吃她的精致糕饼。
芙苡心高气傲,又爱慕虚荣,不愿意被人瞧不起。下山后对家里人说,地仙大人邀请她去做客,还拿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美酒,芙蓉酿来招呼她。
白天恒畏惧拾欢,没胆子去求证,虽对芙苡说的话半信半疑,可那段时间,他确实不敢再找,芙苡父女的麻烦了。
短暂的幸福,没有让芙苡窃喜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可悲:
她堂堂的宗门千金,却要倚靠一个可怜的谎言,来让自己活的有尊严?
可拾欢施舍她的,最后一丝尊严,最终还是,被拾欢给收回去了。
芙苡娘亲去世后,她就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可是有一天,父亲却因为拾欢的一句戏言,抛弃了她。
那个女弟子,资历平庸,样貌一般,只除了身材好些,还有哪一点能拿得出手?
就这样一个,本该在泥沼里,苟延残喘的人,居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拾欢说她是个有仙缘的,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的父亲居然信了!还特意找来一位算命高人,那高人便也顺着拾欢的话说了,说那女弟子是个有福报的。
呸!什么福报?不就是能生儿子吗?!
最让芙苡无法接受的是,她眼中的始作俑者,曾经最尊敬的地仙大人,居然还若无其事的,跟她道了声“恭喜!”
这成了,压死芙苡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以后,她便立下誓言:绝不会让拾欢好过。
可芙苡比拾欢,犹如萤火之光,妄图与日争辉。
拾欢那么的高高在上,每一年她的生辰,都被当成是,人间最隆重的节日来庆祝。
芙苡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听着众生齐呼,看着拾欢一步步的登上拾霄殿。
登高跌重。拾欢,总有一天,你会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芙苡空有报复的念头,和满腔的恨意,却一直没有机会,事实上,她心里明白,她这辈子,也许都不会有那个机会。
但她没想到,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拾欢贵为地仙又如何,哪里斗得过天!
老天帮了她,老天将两个人送到了她的身边,一个是连默,一个便是蛇王。
连默喜欢她,她一直知道。可是高傲的她,怎么会把一个废柴弃子,放在眼里?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闯入了幽冥林。那是人界的禁区,一片幽暗,只要你踏入一步,就会被一团黑暗,给吸进去,再也回不来。
没有人敢去那里。
就连身为地仙的拾欢,也不敢擅闯。
可是为了连默,她居然进去了。她不愧是地仙,居然真的救出了,连默和芙苡两个人。
原来,连默那时将芙苡错认为他的救命恩人,一心想要报恩。他报恩不成,就把怨气撒到了拾欢的身上。他觉得是拾欢的不对,是拾欢让芙苡那么难过。
拜师起初,连默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甚至几次偷偷溜下山。但每次都无一例外的,被拾欢抓了回来。
几十次下来,连默也死心了,不再离开与君山。
直到有一回,他听说芙苡被困在了幽冥林。当即就不顾危险的去找芙苡。拾欢在半路上拦住了他,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连默语气决绝,“我们人妖不两立,殊途不同归!”
连默还是进了幽冥林,他想,就算不能救出芙苡,他也能在这里,永远陪着她。
他的命是她救的,如今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幽冥林里究竟有什么,别说没进去过的人,就连进去过的连默和芙苡,至今也想不起来了。
他们只记得,甫一踏入,便陷入了昏沉之中,像是漂浮在,黑暗的无限空间里,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
唯一可能知道的,估计只有拾欢了。
她只身闯入,救了连默和芙苡两人,可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损耗了一半修为。从此再无飞升上天的可能,顶多只算个半仙。
拾欢那次伤的很重,吐了好多血,那一身蓝裳,被血染成紫色。
连默抱着她,哭的泣不成声,一直在说,他错了,他错了......最后,还是洛泽过来,带走了拾欢。
芙苡在一旁看着,内心狂喜:她高兴的并不是自己得救了,而是,她终于发现了拾欢的弱点——她动情了!
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连默,而连默的心里又只有芙苡一个人。
从那以后,芙苡偶尔会去找连默,故意当着拾欢的面,与他说笑。
果然,拾欢每次都会气的发脾气。
芙苡见着,心里总算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拾欢仗着地仙的身份,得罪了很多人。
她敢当着四大宗门的面,让一只兔精,鞭打一宗之主白天恒。敢为了一个凡人,在蛇王殿大杀四方。
她的确主持了公道,维护了正义。
可饶是猛虎威风,又如何能抵过,蛇虫蚁兽的围攻?
拾欢是这地上最尊贵的仙,却也是唯一的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的尊贵,刺痛了很多人的眼。
谁不想飞升上天,长生不老,谁不想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人嫉妒拾欢,又恨她把修仙之道,藏着掖着,不肯教他们,却收了一个人见人厌的废柴。
蛇类最是记仇。
那老蛇王痛失爱子,怎会轻易放过拾欢。他那第七子迟渊在死之前,曾告诉他一个秘密,那便是,拾欢极有可能,在中秋之夜会丧失灵力。
这个重大的发现,也推动了拾欢的陨灭。
蛇王悄无声息的,把这秘密泄露给了,拾欢在四大宗门的仇敌。那些人果然趁着,拾欢剜心后,重伤未愈,对她下了杀手。
“告诉我,当年在与君山,师父死的前一晚,是谁!是谁打晕带走了我?!”
连默语气阴森,带着满满的恨意。
芙苡跪了下来,朝拾欢“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就是你让我死,我也绝无怨言。哪怕我死一万次,也没法弥补,你曾受过的痛苦。那年,蛇王在你的生辰宴上,对我下了毒,又满口仁义道德的逼你剜心炼丹,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后来......后来君上救了我,他本来想早点回去陪你的,可是我听了蛇王的话,故意拖住了他。
他本就对我情深义重,我说了一些好听的话,便也留住他了。
后来,他......他发现我暗地里捕杀......狐狸,便猜到我想对你不利。当即就扔了送我的芙蓉簪子,说当年欠我的那一条命,如今已还清了,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我大伯白天恒,偷听到了我们的话,便也偷偷去了与君山,打晕带走了君上,关在了白宗。
我大伯一直嫉恨你,八月十五那晚,他带领四大宗门的人,上了与君山,放了火。
你死后,他到处散播流言,败坏你的名声,说你贪图男色,不行正道。也许老天都看不过去,让他被活活压死在拾霄殿下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