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猛山上的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黑夜之中的那座寨子宛如一束盛放的火炬,燃烧的绮丽又热闹。能闻得山上那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声,震得山脚下的村民都觉得惶惶不安。一直到现在山头上都烧成黑乎乎的一片,再也没了人的声息。
威猛山有匪,蛮横无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早该死了。
村民们看着那大火从燃起到消逝,只觉得心中舒畅无比。更有村民依旧不解恨,恶狠狠的从嘴角里吐出一口唾沫,心中仍有几分不甘:“也不知道那土匪头子死没死?”
恩,那座山上最坏的就是那姓马的土匪头子和他那个两百来斤的闺女。一样的坏,坏的透透的了。
“也怪他们自己,平时作威作福自以为是惯了,就以为在这天底下都可以横着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抢谁不好,抢到了新科状元的头上.......”“你这话说的,抢谁都不好吧?要是抢的人是你呢?”
那人想想那女匪魁梧肥硕的身躯,黝黑发亮的皮肤,满脸横肉的脸,连成一字的粗眉,举着板斧打马塌来的模样。这哪里是女子,这是比男人更男人,张飞一样的存在啊……男人不禁心里一寒,立刻代入般的苦了脸。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只是可惜了那新晋的状元郎……好好的一个人,就那样被,糟蹋了……
林间风声徐徐,水雾漫漫飘撒。瀑布之下的水潭之中,一团灰溜溜的硕大身影从水中游到了岸边,身子圆鼓鼓的,伸出的肥厚手掌十分吃力的攀着溪案爬起。可奈何身躯浑圆饱满,模样很是滑稽可笑。
这是哪里的英雄落了难?还是这山间的肥老鼠成了精?
那肥硕身影爬上岸,气喘吁吁好一会儿。一双野蛮凶狠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下一瞬,却是屏息跳回了那水潭深处。
很快,三两脚步声渐渐接近。两个穿着衙役服饰的差人,拿着大刀搜寻着附近能够藏人的地方,不耐的讨论着。
“我们一路向下,这都到了山脚下,还没找到那女匪。会不会是已经烧死在了山上?”“虢(guo)大人之命,向来是不留活口的,我们怎能不遵?这片儿寻完,便去山上与他们会合。说不定,那女匪的尸体都已经被烧的纤细无比,风一吹,就能跑了呢。”
这话一说,引来二人齐声爆笑。
“那女匪一身肥肉,寨子烧的那么干净,她那油脂功不可没!”“哈哈,确是如此!”
待那二人离开,一颗头颅慢慢的从水潭中浮起。潭水碧绿,风波拂弄,这一幕破坏美境,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惊悚了起来。那人黝黑的脸上肥肉一颤一颤,咬牙切齿的望着前方那两人,眸中阴沉凶光实在难掩。
以她之能,只消以两拳下去,就能将那二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是真想杀了他们啊.......可是她知道得清楚明白,如今的她不能动手,若是动手,那烧山的军队发觉少了两个兵,对此山的搜查必然会更加严格。届时,她又该如何回去查看阿爹和寨子里那些人的情况?
想到阿爹,想到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那双连成一线的浓眉立时紧皱到了一处。
“他娘的,俺这是带了个灾星回来吗?!”
..........
马如珠一拾有八,按说,已是早该出嫁的女孩了。与她一般大,打小陪着她的翠花大儿子已经三岁,小儿子一岁,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寨子里几乎没有适婚年纪的女子,其他的都是婶子级别,还有小丫头片子,年龄跨度较大。能拿来比较的,也就只有翠花一个人。
可马如珠不是不想成亲,是阿爹只有她一个女儿,娘又死的早。阿爹从小将她当男孩子练,她得阿爹一身胆量与真传,以后必然是这寨子里的寨主,得为大家伙负责任的。
她要是成亲,只能找寨子里的男子。
寨子里的年轻一辈的男子,大都是孤苦伶仃从小被阿爹或者寨子里的长辈捡来的。要不就是阿爹手下生的孩子,年纪比较小,大多还在玩弹弓泥巴之类的。
逢上适婚年纪的,且不论别人能不能看上她,反正她是一个都看不上。
“为什么看不上?”身材魁梧几乎一米九的汉子站在身前宛若一尊铁塔,只单单眉头一皱,简直就是阎罗亲临般的凶煞。
“大宝哪里不好?生的浓眉大眼,身板子也强壮!定然是个好生养的!一定能为咱们老马家多生几个后代!”
好像生孩子的是女人才对吧?
马如珠啃着手里的鸡腿,满嘴流油,满脸不屑。“老马,你忘记大宝上次猎的猎物比俺少了?二宝和俺一起抓鱼抓的比俺少了?三宝和俺比拳一拳就被俺揍趴下了?四宝的刀都被俺打折了呢........上次看五宝蹲着尿尿,笑话他不像个男人,这个月都没理过俺。六宝和俺干仗输了,约好下山抢那个东山富首还没回来。老幺.......老幺不是还小么?”
她腆着脸露出猥琐一笑。“老幺生的好看,俺等等也是可以的。”
老幺才十岁,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的意思,是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成亲?”老马坐在马如珠的身边,压着火气极尽耐心的问道。
马如珠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认认真真道:“俺觉得,咱们寨子里的人,舞刀弄剑的不少,勇猛有力的也多。可是,俺就想找个一眼能够看上的,俺甘心情愿将他一辈子放在身边的。”
老马认真的思考着。“想法是不错,可不是阿爹吹牛,能赢过你的男子,大概还是少数。”
马如珠将另一只鸡腿塞到老马嘴里。“你看你,悲观了不是。不是就非得要他打得过俺啊!俺只会写自己名字,万一他是个文化人,那不是也赢过俺?”
老马将马如珠细看了一眼,他感觉他以前都没有发现马如珠还能有这等见解。
“可咱们是粗人,你带个书生回来,光是这山路,都能让他们折在寨子外边。”
马家寨在群山凹处,易守难攻,上山之路险峻,没有绳梯根本根本上不去。若想得到那绳梯,还需暗号一句,使守卫的人放下绳梯来。
这等险处,饶是官府都懒得管。因此,马家寨的山贼越发猖獗。
“老马你可别瞧不起人,你看咱们寨子里的人,会写自己名字的有几个?那这走出去,人家门口的牌匾上都写着字,万一连要抢的人家都弄错了怎么行?”
“错不了。”老马淡定的摇着头。“进错了门,一样抢。”
马如珠脸上横肉一抖。“老马你不讲道理!”
“山贼从来不讲道理!”老马坦然一笑,“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这酸诗,大概是整个寨子里的人能完整念完的唯一一首了。
马如珠望着老马的笑脸,一时间竟说不上话来。她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能拉着老马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老马见她抓耳挠腮十分为难的样子,顿了顿,宠溺笑了:“阿爹就不该放你下山去听那些说书的乱讲,让俺闺女鬼迷了心窍喜欢什么文化人。不过,既然你自己已经有了想要的男子,那你就下趟山吧。是偷是抢,是坑是拐,由你自己带个夫君回来。阿爹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里,喜堂阿爹自会备好。带不回来你想要的人,便听阿爹的话,和阿宝成亲。”
有戏!——马如珠脸上笑意炸裂,油渍渍的手抓过桌边板斧。“阿爹,你等着!等俺带个最厉害的文化人回来拜堂!”
那浑圆身影似一阵风,“哐”一声,已是出了门。
老马望着摇摇欲坠吱吱呀呀的木门,一杯惆怅下肚,小小的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了……”
不听话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