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心结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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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过后的严欢,像换了一身皮囊一样,洗去了暴戾,洗去了阴沉,洗去了满腹的机谋算计,身穿一身白色道袍,头戴一顶嵌玉棕色纱帽,腰间未系金玉,只挽了一条紫色宫绦,雍容儒雅而又霁月光风,立于望曦楼墨蓝琉璃瓦廊檐之下。

    他不自觉的深情注视着在游廊侧翠竹屏边,等他沐浴出来的陆小曦。

    陆小曦款步摇曳着,来到严欢身旁,痴迷得看着他,白日温润儒雅一本正经的他,夜晚竟那样会逗弄,他的体温他的深情,他在耳边窃窃嬉嬉引逗的耳语还在她身上,发间,耳畔徊萦,一切那么美好,而又那么短暂。

    陆小曦问道:“为什么你的衣服上都是血,你受伤了么?”

    “没有,昨晚东厂审讯犯人,不小心沾上的。”

    陆小曦又想起了那日跟他在东厂见面时,那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没再多问,勉强对他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往园子里走去。

    入园后,看身后没人,拴上了园子的门,然后又牵着他的手向湖畔红亭走去。严欢不知她想干什么,但也没问,只道是她想让自己清晨陪她逛逛园子,便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与她倚肩而行。

    亭子里的条凳上放着一只红木鎏金配彩漆的折枝牡丹花纹的木箱,陆小曦打开了木箱,拿出两块打磨的光洁如璧,一看就有了年头的檀木板,还有一壶茶,两个骨瓷杯盏,和三柱清香。

    严欢皱着眉看着陆小曦,心头骤然一紧,想去拦她,可只见陆小曦分开那两块檀木板,规规矩矩的竖着靠在木箱的旁边。

    两块木板各写

    父覃振之位

    母沈司瑶之位

    竟是严欢父母的牌位。

    只见陆小曦放好香炉,插上三支清香,两只骨瓷茶盏内各沏了一盏茶,然后跪下端起茶杯一一摆好后,说道:“儿覃宴海,沈江曦跪拜父亲母亲大人养育之恩,愿双亲在泉下一切安好,多多保重,儿亦万事顺遂,勿念儿安。”

    然后以头触地结结实实的磕了六个头。

    陆小曦手腕上露出了那一对母亲给儿媳的晶莹剔透的玉镯。她往旁边跪了跪,拽了拽严欢说道:“磕个头罢!”

    严欢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掩盖自己是覃宴海的事实,跪到陆小曦身侧朝双亲也结结实实的头点地磕了六个头。

    至此新婚夫妻第二日清晨侍奉双亲茶盏,叩谢双亲之礼完成。

    陆小曦站起身来,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块木板,严欢一看,竟然写着“夫覃宴海之位”,然后陆小曦拿出火折子,把这块木板缓缓点燃。

    严欢把木板夺下,把火捻灭说道:“留着吧,覃宴海早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严欢。”

    陆小曦听他这样说,也不多说什么,便把覃宴海的牌位又放到了箱里,说道:“那好,这牌位等你将来亲自烧,这些年我每年清明寒食都会偷偷拜祭,今后再拜祭就该是我们两个人了。”

    严欢没有说话。

    香尽后,陆小曦弯腰把牌位收了起来,一系列的活动让她的氅衣带子松开,氅衣差点脱落下来。

    严欢给她将即将脱落的氅衣重新披好,系氅衣的衣带,蓦然间他系着衣带的手停了下来,他看到了陆小曦白皙的颈间几块醒目的掌心大的黑紫淤青,还有殷红的血痕。

    他的手颤抖着拽开了陆小曦的衣襟,陆小曦赶忙去捂,可已经晚了,肩膀和前胸的淤青都落入了他眼里,他的手比刚才颤抖的还要严重,轻轻抚摸着那些淤青,慢慢给她掩住衣襟说道:“别处是不是还有,你昨晚该打醒我。”

    陆小曦疯一般的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你昨天只是喝醉了,千万不要多想,我不疼的。

    严欢说了一声:“畜牲”便掌括起了自己的脸。

    陆小曦抓住了他的双手拽入自己怀里。严欢拽出自己的手说:“吃过晌午饭我便回宫了,你回不回?”

    “晚上回来么?”

    “不回。”

    “明日的回门怎么办?”

    “就说宫里有事推了。

    “那我也回去罢!”

    …

    午膳时严欢的话很少,气氛沉闷,他没有再给陆小曦夹菜,盛汤,而是让秋娘在桌旁布菜,陆小曦不知严欢为何把秋娘叫入了内院,早晨侍奉他沐浴更衣,中午又给他们布菜。

    她听小满说过,秋娘虽然久在严欢身边,但他从来没有让秋娘伺候洗过澡,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之所以用她是因为她不爱说话,人细心又很懂分寸。

    午膳后,秋娘给他们上了茶,严欢把秋娘打发到外院,然后对陆小曦说道:“小曦,我打算把秋娘收了房,做妾。”

    陆小曦心头猛地一抽,有些喘不过来气,缓了缓问道:“那你让她在你房里陪你睡觉吗?”

    严欢点点头道:“嗯!她服侍我多年,知道我的喜好,人也安静听话,给她个名分就让她这辈子跟着我了。然后我跟她去隔壁院子住,这里留给你。”

    陆小曦听罢,捂起脸便呜呜痛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昨晚那样,我都忍着一声没吭,我不安静吗?她服侍你多年,我还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呢,她知道你的喜好,我不知道吗?你又是娶陆九儿,又是纳妾的,还跟宫里的女人纠缠不清,还让不让我活了,你见天说自己净了身,不能做什么,可你看你做的这些事,感情你跟别的女人就什么都能做,就跟我不能,你不想要我就跟我明说,干嘛一面骗我说你净身了,一面又去找别的女人风流快活。”

    啪啦一声,严欢重重搁下手中茶杯,茶杯底碰在餐几的玉石面上,水溅了出来,怒道:“小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小曦擦了擦眼泪,也把桌上茶杯啪啦一声,推翻到餐几的玉石面上,水洒了一桌子,气势得说:“我说的不是真的么,你没有跟宫里女人纠缠不清么,你没有要娶陆九儿么,你没有要纳妾么,若陆九儿没有死,早晚你们得夫唱妇随的过好日子,你现在有钱有势,就想妻妾成群,把自己的原配踹了,学陈世美另结新欢,什么为我好,什么我若安好,你就是晴天,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就是嫌我碍眼,想把我打发走,你好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的风流快活。”

    “沈小曦,你怎么跟个泼妇一样。”

    陆小曦干脆真的撒起了泼,从玫瑰凳上站了起来,指着门外说:“我就是泼妇怎么了,我一会就去找小满要来秋娘的身契把她卖了,今后你纳谁我就卖谁。”

    严欢也急了,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桌子说道:“那你要嫁了人,还能管着我身边有没有女人么?我也是人,有七情六欲。”

    “你凭什么让我嫁人,我就不嫁,我今后每日看着你,看谁敢靠近你。到宫里你也不能再跟别的女人有来往。咱们就这样耗一辈子,看谁能耗的过谁。”

    “沈小曦你……,我看就是我把你宠坏了,无法无天的,在我这里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别以为我不舍得揍你。”

    “你没忘是你把我宠坏的就好,你现在就揍我,揍啊。”

    “你……”严欢扬起手掌向陆小曦皮股拍了过去,可哪里舍得下手,即将碰到时慢了下来,结果陆小曦抓起他的手臂便咬,边使劲咬着,边往他手臂掉眼泪,严欢没有抽回手任由她咬着。

    严欢叹了口气说道:“别哭了,我听你的不纳妾,再也不跟别的女人来往,你安心嫁人罢。”

    小满把提督府的事情安排妥当,又听东厂的人说严欢后半夜在东厂折腾了半宿,早晨刚回来。他赶忙从提督府赶了回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到垂花门口看到一群下人在回廊聚着,往里面扒着头看,他立刻遣散了下人,结果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瓷器碰撞和拍桌子的声音,然后配合着严欢和陆小曦二人大声说话和陆小曦呜呜哭的声音。

    得,两口子吵架了!

    下人们都开了眼了,来府里这些年,听督主说话都少,更别提跟谁吵架了,都知道他手段狠辣,杀人跟捏死蚂蚁一样,估计谁惹了他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人杀了,结果这姑娘来以后,把督主的真性情都抻了出来,原来他也是人,有喜怒哀乐,会笑也会吵架。

    小满看严欢这没什么事,估计昨晚也是因为陆小曦,不想掺和他们两口子吵架,扭头走了。

    秋娘早晨伺候严欢沐浴更衣,严欢只让她在屏风后,隔着屏风给他递衣服递东西,打水冲沐都是小太监在伺候,后来就听到里面陆小曦说不许纳妾什么的,好像说的是自己,刚伺候主子洗了个澡就闹成这样,她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

    争吵了一番严欢回到了房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牙印,想起刚才她哭闹的样子,又回忆起她小时候哭闹着非得跟自己去校场的样子,不由得竟微微笑了起来。

    昨日从给陆小曦揭开盖头,到看到陆小曦身上的淤青,让他心中积攒的压抑俞来俞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陆小曦一闹竟然消散掉许多。

    刚准备回宫,锦衣卫徐千户来报,京城禁卫军太子党旧部在京营滋事,杜顺请求援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