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莫垚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哥哥莫聪年少时的脸。
“嘿嘿,妹妹醒了!妹妹醒了!嘿嘿”莫聪傻笑着跑开了。
莫垚有些懵,自己是在做梦吗?这是她第一次梦到已故的亲人。
莫垚躺在床上看了看周围的景象,竟是小时候的家,没想到在梦里的墙上还能看见自己儿时的奖状,不禁觉得好笑。
莫垚又缓缓闭上眼睛,她对这个家,对亲人无留恋,也无亏欠,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梦,结束这世间的一切。
“垚垚,你醒了?”母亲陶美枝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进莫垚的耳朵里。
莫垚眼皮抖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还是睁开了眼睛。
梦里的陶美枝也是年轻时的模样,眼里的那抹惆怅依旧那么熟悉。
“嗯,不发烧了。起来吃点东西吧。”陶美枝用手背探了探莫垚的额头,说道。
莫垚皱了皱眉,梦里的触感都这么真实吗?
“要是不想起来,妈妈端进来喂你。”陶美枝用手指轻轻理了理莫垚额前的头发。
“我不饿。”莫垚一张嘴,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发出的声音竟然是娃娃音,太奇怪了,给自己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垚的大脑在飞速旋转,她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什么情况。
额……莫垚猛然想起,她在吃完药睡下,脑袋里放完过去三十一年电影剪辑后,心里默念了一句:如果重来一次,还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莫不是重生了?
莫垚微微眯了眯眼,试探着用手撑起身子。当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时,莫垚开始相信自己是重生了,因为如果是梦,不可能连自己左手拇指上的千日疮都还原的如此逼真。
莫垚仍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手上长了千日疮,她试过用火烧,试过用蜘蛛线绑,试过用剪刀剪,都没用。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好了,而且再也没有长过。
“人是铁,饭是钢,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怎么能不饿?”陶美枝一边扶莫垚坐起来,一边说道。
“妈妈!妈妈!我吃!我吃!”莫聪在一旁叫道。
“好!我去盛饭,你和妹妹一起出来吃。”
莫垚准备穿鞋,看到床边放着的是她小时最喜欢的青蛙拖鞋,唇角不自觉上翘了几分。
这双青蛙拖鞋还是莫垚外公从北京带回来的呢。莫聪也有,是一双老虎拖鞋,拿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就丢了一只。
“下午妈妈要去单位上班,你是跟妈妈去单位,还是跟哥哥去店里找爸爸?”陶美枝给莫垚盛了半碗粥,给莫聪盛了一大碗。
“跟你去医院吧。”如果真的是重生,莫垚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父亲莫建军。对于莫建军,莫垚有怨,算不上恨,始终没办法亲近。
吃饭的时候,莫聪还是咿咿呀呀的说着莫垚听得懂听不懂的话,时不时挥动手里勺子把粥甩得到处都是,陶美枝嘴上数落着莫聪,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埋怨。
陶美枝忙着照顾莫聪,莫垚也刚好可以给自己留点空间思考。
吃过饭,陶美枝收拾好碗筷,用饭盒装了饭和菜放进了书包里,又把书包给莫聪背上。
莫垚静静看着这一幕,竟觉得有几分温馨。
莫建国开的小卖店离家不远,走路不过几分钟。莫垚看见莫建国,本能的抗拒。
“垚垚不烧了?”莫建国放下手里帐本,看着站在门口的莫垚问道。
“嗯,不烧了,还是不太精神,不爱说话。”陶美枝一边回答,一边从莫聪的书包里拿出给莫建国带的饭。
“垚垚!”莫建国喊了一声。
“嗯。”莫垚不情愿地走进了小卖店。
“今天想吃什么,随便拿!”莫建国宠溺地说。
莫垚怔了几秒钟,摇了摇头。
上一世,莫建国和陶美枝对莫垚真的不错,在别的孩子一天只有几毛钱零花钱的时候,莫垚基本实现了零食自由。家里是开小卖店不假,但哪个父母也不可能让孩子随便吃零食,一是不健康,二也要考虑成本。那时候莫建国给莫垚和莫聪定的规矩是每人每天只可以选三个小零食或者一个大零食,比如果丹皮、牛板筋、汽水糖算小零食,虾条、汽水、面包属于大零食。但莫建国也经常给两个孩子开后门,找各种理由放水。
莫建国见莫垚没说话,以为是陶美枝说的精神头儿还没缓过来,也没往心里去。
“我下午带垚垚去单位,要是不舒服也方便点儿。”陶美枝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桃罐头和一袋牛板筋放进包里。每次莫垚生病,都爱吃桃罐头。牛板筋则是莫垚日常最爱的零食。
莫垚跟莫建国和莫聪摆摆手,跟着陶美枝出了门。
莫垚家有辆凤凰牌二八自行车,平时陶美枝都是骑车上下班。
“想坐前面还是后面?”陶美枝踢了一脚脚撑子。
“前面。”莫垚不假思索地回答。
因为二八自行车前面有根横梁,陶美枝每次骑车,右腿都要从车后面飞过去飞过来。如果莫垚坐在后面,陶美枝就要借助马路牙子才能蹬出第一步,但停车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有一次是陶美枝忘了莫垚在后面,一个飞腿把莫垚踢下去了,还有一次,陶美枝记得莫垚在后排,捏了刹车想踩马路牙子停车,结果刹车捏急了,莫垚差点飞出去。即便过了一世,莫垚仍记忆犹新……
莫垚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屁股不是很愉悦,但窝在母亲怀里的感觉很美好。
在这个熟悉的小县城里,莫垚依旧恍惚。
这样的重生有意义吗?
即便重生,一个内心几近破碎的人能改变什么吗?
上一世到底算不算遗憾呢?
莫垚的思绪在最后一个问题上停住了。
什么是遗憾?
遗憾是“本可以”。
莫垚自认上一世自己尽力了,那就不算是遗憾。既然没有遗憾,又真的有再来一遍的必要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