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这一趟一趟的在干嘛?”范若若不解。
“哦,京都城的天气还是干燥,况且婉儿的身体不是慢慢地恢复么,我做一个新的加湿器,再配上一个空调,不过只能制热,不能制冷,这不是快入秋了,我做做准备。”范闲忙活着说道。
“好不容易休息几日,别忙了,你过来。”招了招手,林婉儿笑道。
看到范闲放下手中的材料走了过来,范若若也是一脸狐疑的笑,“哥,这大白天的你也不去太学院装订书册啊?”
“哦,那边邓子越在忙,我就不去了,装订的差不多我再去看看,应该没什么事儿。”范闲说道,“怎么了,你们两个人这么高兴?”
“你没事儿了,不带我和嫂嫂出去转一转啊?”范若若提点了一下范闲。
范闲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之前说过,等没事儿了会带她们出去转一转,转一转也不是大事儿,范闲便说道,“好啊,你们想去哪儿,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抱月楼!”二女同时叫道。
范闲傻了。
范若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抱月楼的新掌柜了,你不带我们去看看啊?”
“抱月楼是桑文的,不是我的。”范闲立刻辩解道,“再说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往青楼跑?成何体统?”
“谁说女子就不能去青楼了?我们只吃饭,听听曲儿还不行吗?”林婉儿撇眉,“听说抱月楼的厨子有江南第一名刀,还有儋州的海菜宗师,更是有宫里面出来的手艺,你不带我们去尝尝?”
“想吃菜,那我把他们叫回家里来做不就行了?”范闲搞不清楚这两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在想些什么,大白天的招摇过市跑到青楼里干嘛?
“那你是不想带我们出去咯?”林婉儿问道。
“我哥不会骗人的,嫂嫂,他刚还说,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范若若赶紧唱起了红脸。
范闲苦笑着,谁知道这两个少奶奶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如此,带她们出去转转也是好的,但是范闲心理犯嘀咕,总不能真带着这俩姑奶奶去抱月楼,那真的不成事儿了,得,边走边想吧。
说着就吩咐人准备了轿子,三人共坐一个轿子,从范府的大门走了出去。
范闲并没有叫陪同,毕竟是出来游玩而已,只是让高达带着几个虎卫驾车。
“你们真的要去抱月楼?”范闲问道。
“那肯定啊。”林婉儿哼笑。
“其实嫂嫂是想听桑文唱曲儿了,那桑文也进过宫,嫂嫂说是听过一次,唱的极好。”范若若解释道。
范闲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声音储存的东西,所以要听曲儿只能听现场版的,林婉儿自从嫁入范府,一次门都没有出过,出来听听曲儿根本不是什么事情,结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林婉儿带着范若若讲这个话说了出来,范闲心里是愧疚的。
正在这个时候,高达从前窗探进了头低声的对范闲说道,“桑掌柜的今日不在楼里,上午的时候,有人来报过。”
“那她在哪儿?”范闲狐疑的问道。
然后高达说了一个地方。
范闲恍然大悟。但是随后他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赶紧对高达说道,“你去差人通报,就说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是,大人。”说罢,高达将窗帘放下。
范闲回过头看着二女,笑着说道,“我带你们去一个更加好的地方,而且还能听上桑文唱曲儿。”
“啊?哪里啊?”二女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范闲故意卖了个关子。
马车直接使出了城,向东走去。
“城东?这是要去皇家的园林吗?”林婉儿问道。
庆国京都城外有一个很著名的地方,就是皇家园林,这里是早年间庆帝上位之后,那时的庆国财力因为内库的存在,所以鼎盛到了一定的程度,庆帝说是为了博人一笑,将几乎大地上著名的景点,美丽的风景,都在园林里面打造了出来,只不过按照比例打造,大山大川就打成了假山溪流,亭台庙宇照这样子缩小,放在了里面。
这里是供皇室休闲时的地方,太子等人也会经常来此。
范闲没有说话,故作神秘,气的林婉儿掐他的胳膊,到后来他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高达再次探头进来,“大人,成了。”
范闲点了点头,半闭着眼睛靠在马车里,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少女,一言不发,闷声笑。
马车并没有向皇家园林而去,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的风景虽然没有那些名胜和山川大河的缩小版,但是别有一番风味,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山道,山道并不是很长,可以一眼望到上方。
范闲搀扶着二女下了车,二女这才惊叹,“哇!”
山青树绿,草长莺飞,不光是路旁边的草被修剪的整齐,周遭的树木载种更是十分的考究,颇有让范闲感觉回到了曾经的世界一般。
几人缓缓爬上楼梯,这才看到一个硕大的字牌挂在了一个巨大的门前,门上二字金线琉璃,丹楹刻桷,上书二字。
陈园。
“陈园?好大的口气啊,这地方的主人居然和皇家林园上文皇园同出,这……”林婉儿惊讶的看着上面的牌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行径。
可是随后,她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穿着的正是监察院的官服!
恍然大悟!
“这里……”林婉儿惊喜的看着范闲,抓了抓他的胳膊,“是?”
“对啊,我老大的房子,怎么样?气派吧?”范闲笑道。
“陈院长?”范若若也恍然大悟!“我们来陈院长家了?”
“是啊。”范闲笑道,“你别说,父亲大人有句话说得好,陈园一日,修养千年。”
三人喜上眉梢,迈步走入了陈园小径。
一路走上来,最终高达等人被拦在了上山的最后一步。
高达颇为无奈,毕竟这是陈萍萍的府邸,不是旁人所在的地方,自己被拦下来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便和范闲告辞了。
范闲带着范若若和林婉儿三人继续向上方走了过去,一路之上,亭台楼阁碧丽堂皇,美轮美奂,雕梁画栋,鳞次栉比。
“这陈院长的住宅好生气派。”林婉儿夸赞道。
几人缓缓走上了台阶,面前景色更加令人心旷神怡,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草道,草道过处,左边是一个鲤鱼池,右边应当是前厅,前厅异常的恢弘,一时之间范闲有这里比太和殿都壮丽的感觉。
正在行走之时,里面传来了悠然的歌声,范闲一听,这不是桑文还能是谁?
“桑文。”范闲指了指房间里面的声音,低声的说道。
林婉儿和范若若笑着点了点头,二人相互拉着手,随着范闲走进了前厅,正巧在这个时候,桑文的一曲终了,听到有人进入,桑文立刻单手按住手里的胡琴,让声音不再继续发出,这才缓缓地回头。
陈萍萍本来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看到了范闲一家人进入了大厅,瞬间喜笑颜开,看着面前的人,他笑道,“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转悠?”
“素来听得陈园盖过皇家园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范闲笑道,“陈院长的地方真的好啊。”
“反正你也闲来无事,不如就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陈萍萍说着,让桑文过来将他和他的铁质轮椅推到了范闲的面前。
“陈院长。”范若若打招呼。
而林婉儿则是避了一眼范闲,嫣然一笑,对着陈萍萍叫道,“陈院长。”
陈萍萍看着林婉儿,慈祥的目光审视了片刻,“胖了。”
“院长!您!”林婉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反而陈萍萍乐哉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怪我不会说话,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讲究可真多。”
范闲倒是也有些奇怪,这个被人誉为整个庆国的大魔头竟然在自己妻子和妹妹的面前,如此的和蔼,真不想平日里监察院之中的那个神秘莫测的男子,倒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是那种抱着儿孙在自己怀里,哄着他们睡觉的模样。
“来人。”陈萍萍淡然的说了一声,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不出几瞬息的功夫,就出现了几个人。
范闲看上去那些人全部都是家丁、侍女模样的人,可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些人,实力不亚于监察院之中的人。
想不到小小的院落之内竟然藏龙卧虎,范闲不禁敬佩陈萍萍,要知道陈园之中的家丁、侍女少说也得有百名,要都是如此的水平,不知道陈萍萍从监察院拉来了多少人,若是自己培训的,那么陈萍萍的这个培训机构,范闲到是也能沾沾光。
“走,带你们去转转。”陈萍萍说道,“晚些时间,家里还要来客人,你们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单独给你们送来饭菜,在这里不必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陈萍萍的话说的二女心悦,林婉儿接过了桑文手中陈萍萍的轮椅,“说吧,我们去哪儿?”
“带路就行。”陈萍萍一摆手,本以为带路的是仆人或者侍女,谁知道竟然从拐角处出现了一只狗,那狗正是监察院之中的那只巨大的身形的黑色大狗,大狗蹦蹦跳跳的向前面走了去,几人这才笑吟吟的跟上。
陈萍萍带着范若若和林婉儿走在前方,而范闲则是和桑文走在后面。
“什么时候来的?”范闲问道。
“已经来了有两个时辰了。”桑文回答道,“范大人近日里没什么事倒是可以在这里多待些时日,我看郡主和范小姐也喜欢听下臣的曲儿,陈院长要我在这里唱三天。”
“三天?”范闲皱眉。
“是的,说是有些客人要上门。”桑文回复。
这老头子,桑文是自己带到监察院一处的人,结果被他抓来唱曲儿,这让范闲觉得有趣的很。
下午的闲暇时光一下子把范闲从京都城满城风雨和勾心斗角之中拉回到了曾经刚刚进入京都城的感觉,闲散贵族一样的散步在这陈园之中,心情异常的放松,范闲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陈萍萍能那么快的调节心态。
要是他住在这里,别说调节心态了,估计天塌下来,散散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里哪儿像是个家的后院,完全就是一个度假的圣地,这里面溪流山川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温泉,花海等京都城根本不会出现的野生东西,这陈园的选址也非常的考究,整个陈园生生被一山如蜿蜒分开,如同太极布阵一般,左为阴,一大堆的景色全部在这里,右为阳,是人居住还有待客之地。
阴阳两面的上下二处有两个泉池,上泉是温泉,这温泉竟然在阴地之中发出勃勃生机,并且源源不断,下为锦鲤池,这池中锦鲤欢跃而动。这个格局非常的巧妙。
“如何?”陈萍萍歪头问道范闲。
范闲感叹,“确实是大家手笔,并且不像是一般人能给你描绘出来的格局,整个陈园的俯瞰,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在庆国这么久,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啊。”
庆国并没有到研究风水的地步,整个皇宫的气韵和格局都不如陈园来的考究,在陈园之中范闲似乎才能体会到曾经那些富丽堂皇的皇宫,恢弘大气的建筑设计,这超越了庆国的设计方式。
“这是你娘生前选的地方,也是你娘亲自设计的园子。”陈萍萍笑着对范闲说道,“怎么样?”
范闲恍然大悟,估计也只有自己的老娘能有这般的能力,创造出这么一个度假的圣地,创造出这么一个超前的园林了。
几人逛了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有将整个陈园逛去三分之一,但是这一下午范若若和林婉儿已经决定了要在陈园多住一段时间,范闲也不反对,这里确实让人非常的舒服。
下午的时间过去了之后,到了晚上,陈萍萍带着几人回到了大厅,此时的大厅之中显然已经有了人,说话的声音出现让范闲断定里面的是一个人,而且这个声音非常的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是谁。
走入大厅,那人端详的坐在客椅上,看到众人进来之后,这才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看着进来的人,先是微微一笑,随后众人都进入了之后,这才惊讶的看了过来。
“下臣,拜见大皇子。”范闲略微有些尴尬,他并不知道今天大皇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陈园之中,而身后的林婉儿则是喜上眉梢道,“大哥?”
“婉儿?”大皇子笑着走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失了礼数,而是对着面前的陈萍萍先行作礼,“叔父。”
叔父?范闲没想到,这大皇子可是皇帝的儿子,叫陈萍萍叔父是什么情况?
“来了就先坐,婉儿,若若和侄儿聊聊天。”陈萍萍说道,“范闲,来推我去换身衣服。”
范闲应声点头,乖乖的走到了陈萍萍的后面,推着他的轮椅走出了房间。
“奇怪?”陈萍萍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毯子,将残废的双腿再次盖好,这才坐正,而身后的范闲则是挑眉,“你是说他叫你叔父?你也不怕都察院参你一本。”
“我要是怕都察院参我,我还能如此惬意?”陈萍萍笑了笑,“若是皇帝陛下有心,都察院参我的文献估计能再建立一个御书房了。”
“那是?”范闲疑问。
“这是陛下特准的。”陈萍萍说道。
“宁才人是在皇帝陛下北伐的时候,虏获的女子。”陈萍萍似乎要开始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范闲也没有表现出情愿与否,只是安静地听着。
当年皇帝陛下出兵北伐,那时候刚和北齐交战,那时候的北齐是庆国的十倍,根本不是现在的北齐而是名为齐国,齐国兵强马壮,更是有肖恩这样的大人物坐镇,对于庆国的压力异常的大。
年轻气盛的庆帝刚刚登基,根本不担心齐国,还没等对方出兵进攻,他自己就已经率领大军直接北上伐齐,这一仗打的腥风血雨,第一关,庆帝率领大军大破齐国大军先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第一仗以大捷告落,庆帝虏获了一大堆的俘虏,宁才人当然也在其中,那时候的宁才人是东夷人,作为的俘虏被抓到了齐国,这一来二去相当于是被庆帝救了出来。
但是第二仗,齐国屯兵是庆国的五倍之多,再加上庆国的军队连夜奔袭,兵力耗损严重,中了齐国的埋伏,打的军队没剩下多少人,全部四散逃离,当时的我和庆帝从西逃出,庆帝大怒几乎要将全部的俘虏都斩杀,最后因为陈萍萍说要留一个人照顾庆帝的伤势,这才将这个宁才人,也就是当时的东夷女子留了一条命。
而宁才人得到了陈萍萍的一句话,留下了性命,一路照顾庆帝回到了庆国之内,庆帝念及情分,立宁才人为贵妃,而通过的便是陈萍萍,随后宁才人便要唤陈萍萍一声兄长。
这件事情虽然定了,可是皇后一直怀恨在心,某一次找到了一个机会,要治宁才人死罪,那时也是因为不能再等了,毕竟宁才人已经怀了大皇子,而皇后的太子并未出生。
后宫兵变,宁才人遭围杀,是叶轻眉出面,才将宁才人的命留了下来,保全了母子。
“原来如此,那这一声叔父叫的不亏。”范闲感叹道,“没想到宁才人那般女子,竟然能屈能伸。”
想到第一次见到宁才人的时候,她那豪气的洒脱,没想到是生死的历练,这才让范闲对宁才人有了别样的看法。
“你这话被都察院听见,肯定要参你一本。”陈萍萍说道。
“那就让皇帝陛下再建立一个御书房呗,左边是参你的,右边是参我的。”范闲打趣道。
陈萍萍哼笑,进了房间,而范闲则在外面等候。
想来有这么一段故事,范闲明白了陈萍萍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这大皇子是异族后裔,自己的母亲叶轻眉可能也是察觉到了皇后的异动,这才劝说皇帝陛下,将大皇子是异族后裔无法继承皇位这个东西扯出来,然后再直接保住宁才人的命,把她从贵妃的身份降到才人。
这样一来,大皇子就活了下来,而且宁才人和皇后的仇,才会开始越积越深,这些诡计多端的老头才不会布一个立竿见影的局,经过肖恩这一次北齐的出使,范闲明白了这些人对于一件事情的考虑,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他明白了,大皇子无意皇室争夺,那么自己和他的关系就不必那么的僵,况且对方在皇子派系的争夺之中也可以从一个局内人变成一个和范闲一样的旁观者,这样范闲和大皇子的关系,也可以缓和很多。
而且若是之后范闲和后宫之中的太后、皇后甚至是长公主有任何的冲突,这叫回京都城的大皇子,可谓是一大助力!毕竟他的手中掌握着所有皇子都没有的巨大优势!
兵权!
这就是赤裸裸的优势。
范闲忽然怔住了。
监察院、内库,若是在加上这个兵权,自己可谓真的是成为了庆国之内最大的权臣,可是庆国的皇帝不傻,他既然没有和自己相认,那么这么大的权力,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仅仅是一个太子的磨刀石吗?范闲自问,现在的太子,以他的实力,配让自己去磨?范闲生怕一磨这个刀就断了。
那是为什么?
正在范闲思索的时候,陈萍萍已经被房间之中的侍女推了出来,范闲接过轮椅,陈萍萍笑着问道,“怎么样,想明白了吗?”
“没明白。”范闲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这和我不问你肖恩口中关于神庙的秘密,是一个意思。”
陈萍萍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远方。
范闲感叹道,“又是一局棋。”
“不是。”陈萍萍道,“这天下,不过一盘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