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星君正埋头看着文书,娰跟着仙童进了正殿,他才抬起了头:“娰卿今儿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神君借我的手为九重天办事,可真是好计策。”娰往文曲星君案边一坐,满脸的不高兴。
她就是再不谙世事,这点东西还是能看明白的。就连桀都不会轻易处置愎和违,也难怪牠被放逐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此番若不是罗刹国女王出了事,恐怕九重天还找不到借口来查。
他们查归查,可偏龙族和麒麟族的事又不该他们九重天说三道四,一直拖下去又怕被阿修罗王占了上风,那太上老君最是个会算计的家伙,天知道是不是从娰被穷奇带走就是被设计好的。
“难道那事儿不该管吗?”文曲星君正了颜色,言语之间是无法掩饰的不悦,带着九重天上神官特有的傲气,直看得叫人想揍他,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偏要这样算计?”娰说着,把案边香炉一掀,燃着的香料洒在了一旁还没干的画像上。
这画的是……
比干之妻,妫陈氏?
“神君还真是长情。”娰冷冷地说道。
文曲星君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没做什么解释。
娰见他不说话,便起身离去了,
“神君怎么不跟她说,一切都是为了替姑娘报恩呢?”
“等事情都解决了再告诉她吧,这会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文曲星君说着,抬手拂袖,令那幅画和香炉都复原,才又猛地想起什么一般,“她刚有没有被烫到?”
“应该是没有。”
没有才怪!
“姑娘回来了!”
“别叫唤了!嘶……”
“仪狄!快,拿水来!”
娰看着自己手腕上被灼伤的地方,心说自己怎么抬手就碰上了那香炉,这也太倒霉了些!
真真是不走运时喝个凉水都塞牙——从去人间开始,就没好事!
罢了,以后还是安安静静地在这喝酒弹琴来得自在。
“娰?你回来了!”
“萦,你眼睛又不是摆设,我不就在这吗!”
“我听说……你不是去罗刹国了吗?那女王怎么样了?”
“你听谁说的?”
“你三叔跟我父亲的,我还琢磨你今儿没回来,我帮你看看场子呢!”
娰白了他一眼,心说想白喝酒就直说,还看场子,我一不是要招摇撞骗的怕人来揭了老底,二开的不是武馆三天两头有人来闹事,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吧?
——
环堵萧然的阳水边,我正念着咒语把化蛇重新束缚在水底——这家伙总喜欢带着阳水到处乱跑,短短不到五十年的时间,这家伙不知道在人间造了多少孽。
“姒,你能不能少操点闲心,再这么下去,你什么时候能跃得过龙门?”萦听说姒又因为插手人间的事被天庭那些蠢货训话,赶紧找了过来,“如今春分登云秋分潜渊,呼风布雨的差事都交给小辈们了,令尊大人怎么也由着你……”
“起开!”我把化蛇处理完了,才有功夫来跟萦说话,“把你家那几个看好了,不赶紧迎娶正妻替你管家,还一天到晚有空说我操闲心。”
“我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热乎劲了。我爹也不着急。用我爹的话说,我只要别找个凡人……”说到这,萦赶紧闭了嘴。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一来,从祖父那里起就是结不结婚的不要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快乐就完事。
二来,凡人一生不过百年,真像爹娘那样几十年以后只剩下无尽的孤独终老,还不如从头到尾一个人潇洒自在。
“对了,听我爹说你最近总待在霍山里,那山上有什么好宝贝?”
“有种叫鬼草的草,爹说九重天上那群无聊的人最喜欢了,所以……”
“三天以后九重天的宴会是吧?”萦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
我点了点头,便和他并肩走着。
九重天的宴会有什么值得记住的,要紧的是八叔负屃说过,宴会时他要去天权宫!
想起第一次去九重天参加宴会,因为祖父已经不理会这些事了,而爹到了那只对乐器感兴趣,我就只能一直跟着二叔睚眦。
仙娥们歌舞助兴,对我这见惯了花舞听惯了鸟吟的人,实在没什么吸引力。所以我就跟二叔念叨了一声,然后趁人不注意走出了凌霄宝殿。
刚见过了夜幕银河,我继续往前走,听见远处飘来的雅致琴音,便完全忘了要回凌霄宝殿的事。
“小丫头,你不能进去!”刚要走进一个院子,就被一左一右两个守卫拦住了。
“我两万岁了,你才小呢!”他们不给我好脸色,我自然也不用对他们客气,祖父一直说仙界的规矩多,我看他们一点规矩都没有,就开口向里面质问道,“九重天的待客之道,就是把人拒之门外吗?”
琴声停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峨冠将黑发高束,面若美玉,剑眉如墨,星目间留着几分不染尘埃的凌云意。
他蹲下身子,任锦绣华袍叠在脚边的云上,看着我笑了笑:“在下只是没想到,凌霄宝殿的正席都留不住的宾客,居然到了我这里。”
“宴席无聊,歌舞沾了助酒兴的刻意,便有了脂粉气。”我想了想宴会上的情形,不觉撇了撇嘴,“我只是听见琴声过来的,你既不弹琴了,我就走了。”
“你,回得去吗?”
“所以你是因为找不到路才没去凌霄殿吗?”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说这人白长了一副聪明样,然后把迷谷藤镯送给他当作见面礼。
顺便,我变小了身子坐在他的肩膀上,让这个不知名的小仙带我回去。
直到我和他一起回了凌霄宝殿才知道,自己走到了天权宫,那个家伙是文曲星。
八叔从来跟他关系很好,为这事没少念叨我。倒是二叔
“朏朏,听墙角多没意思!”
朏朏轻笑了一声,款步走了进来,在姒身侧随意坐下,抬手为她理了理金色的头发:“你真打算在这陪我三千年?”
朏朏,一直生活在霍山里的家伙。他那温柔如水的眸子和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副风流少年郎的模样,这家伙已经九万岁。孩子都有一打了。
“嘁,谁说是来陪你了?”姒说着,随手向桌上一扫,把琴收走的同时,桌上出现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你先尝尝。”
“我还以为你前些天开玩笑来着。”朏朏说着,抬手理了理衣袖,拿了酒壶先给娰的杯子里倒满,“令尊真舍得让你自己出来吗,不出几日就该渡天劫了吧?”
“天劫?”姒眨了眨眼,她完全把这事给忘了——她三万岁跃龙门化作行龙,而后被父亲带入洞府,关进琴房,八千年一次的天劫都是父亲帮忙渡的。
如今七万岁,这第五次天劫……
可她才刚从父亲那出来,还信誓旦旦地承诺这次至少要自己修行三千年,才不要再去找父亲或者叔叔们求庇护,就又该天劫了。
娰傻了眼,这会要是跑回去……别的倒也罢了,要是被七叔狴犴知道,又得跟她说什么“言必信行必果”的大道理了。
“姒,你这次该是什么劫?”
“啊……我……”姒张了张嘴,没说下去。
其他龙族的天劫不是土劫就是火劫,但姒的天劫,居然是雷劫。对其他的龙来说,九道天雷而已,小意思,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跟她换。
可是,姒的生身母亲是个人啊!她那小身板,修炼这些年,能撑到第五道天雷就不错了!
“姒?你说不说?”朏朏一副你别想瞒着我的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两个倒满了酒的酒杯轻轻一碰,递了一个到姒面前,“嗯?”
“啊……我……我说……”姒接过了其中一个酒杯,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还撅了噘嘴,“雷劫啊……我之前最多就受五道天雷,父亲和叔叔们都护着我……”
“哦?你还能受得住五道天雷?”就在这会,门口走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他眉目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张扬,黑色的袍子上赤金锦文点缀得恰到好处。
“萦,我哪有那么差!”姒说着,杏眼圆睁狠狠地瞪了一眼萦的同时,头上缥色的龙角便现了形,“还有几个月,我努努力,应该能活下来。”
萦只是笑了笑,走到了姒和朏朏之间停下,他甚至不看朏朏一眼。
朏朏抿了抿嘴,伸手拿了自己的酒杯,便起身向姒告辞。
“朏朏,这会就要走啊?”
朏朏没再多话,只是微笑着向姒示意后便离开了。
“琴也听了,酒也喝了,话也说了,姒,你还要他留在这作甚?”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一把将姒拉进了怀里,另一手顺着她的脖子一点点往下探,“我不过去了云外镜海几年,你就这么不安分?”
“萦,你这话说错了人,我为什么需要安分?”姒笑了笑,“你不赶紧娶个相夫教子的正妻,总来逗我作甚?”
“你嫁给我,不就好了?”萦头上的龙角与身上的鳞都渐渐开始现形,他的气息呼在姒耳后根的位置,温热缠绵着,像要唤醒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