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吃完饺子后,感谢徐母款待,其真挚的眼神让徐母不禁感慨,陈先生当真是有文化有礼数。
不等徐平安一起,陈景说是急着有事,笑着先离开了徐家。
他来到老槐树旁,想要与老槐公讨教几句剑修的法门。
老槐公却连连说不敢,满脸笑意地邀请他进屋坐坐。
陈景看着老槐树里边幻化出的小屋子,摇了摇头,告辞一声,转身离开。
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某一个瓶颈,往前一步或是有别样风景。
才离开槐树不久,迎面便遇见了挑着两担鲜鱼的虬髯汉子。
汉子放下扁担,问候道:“陈掌柜,咱这是有好几天没遇见了。”
陈景本想急着回到后院修炼,可被人问候总不能不答话,于是笑着聊了几句。
正谈这话,那挑担汉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取出一块毛巾,捂住了嘴巴,好久才停歇下来。
一问才知道,原来常年在湖中捕鱼的汉子半个月前不小心溺了水,险些就被活活淹死,还好被人给救了上来。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唉,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这人就是太不小心。”汉子自嘲了一句,神色显得有些疲惫。
陈景安慰了几句,接着说要买几条鱼回去尝尝鲜。
往日里他时常光顾对方的摊子,也算是老顾客了。
汉子晓得这位陈掌柜的好意,串起两条鱼塞到他手上。
“陈掌柜送了我家囡囡好些书,囡囡喜欢极了,这两条鱼就当我是囡囡送给您的!”
也不等陈景答应,汉子挑起两个沉重扁担,一晃一晃地走上大街,似乎笑着一个人在嘀咕。
“成家迟,就这么个女娃儿。”
“最近多忙活点,给囡囡买些好看衣服。”
陈景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没有说话,提了提手中两条鱼。
有些沉重,有些轻快。
这一条街上大都是熟识,他来宣宁府将近有两年时间,与街坊邻里关系还算熟络。
才走几步路,又有人打起了招呼,是一间家传面馆,百年老店,味道在宣宁府是出了名的。
面馆老板有一儿子,从小聪颖好学,十几岁就考了秀才功名,胸有抱负,志向远大。
只可惜连着几回乡试都是名落孙山,渐渐没了斗志,可又看不上自家祖传的面馆生意,整日里与好友吟诗作对,买醉享乐,加重那点辛苦得来的积蓄也快要挥霍一空。
陈景往面馆里看去,里头有一青年读书人模样,身着清爽白袍,头戴高帽,腰间插着一把竹扇,瞧上去倒有些风流书生的模样。
读书人跟着父亲忙里忙活,手脚动作却慢得很,细枝末节都极为讲究,白袍上沾了点粉尘便马上拍去,也不愿不文雅地卷起袖子。
读书人见到陈掌柜,略显尴尬地打了声招呼,表情很不自然。
可后边又有食客在唤他,他不得不先忙活一阵,然后再来和陈景解释几句。
说是家里面馆太忙,他最近实在闲来无事就帮点小忙,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子承父业,做什么劳什子祖传面条。
等到来年乡试,他定要发愤图强,高中举人。
陈景看着青年尴尬的模样,笑着说好,等考上举人定要来新华书肆多买上几套书籍。
青年跟着笑起来,听到后边叫唤,便又回去忙活。
陈景笑着摇了摇头,一转身就见到一副鸡飞狗跳场景。
被打的正是那日在酒楼大声“训斥”的段坤手下,打人的大概是其老母亲,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原本慈祥的面庞都被气歪了。
一边打还一边骂着不孝子,“不孝子”哪里敢反抗,只能大声喊着“娘,我错了。”
陈景笑盈盈在一旁看着,可没有上去多管闲事的想法,等到“好戏”结束时候才离去。
从长宁街一路走来,认识的,不认识的,富贵的,贫穷的,三教九流无不是在生活。
生活嘛,总是充满生气才能活得更好。
就像书肆店门口几个孩童追赶来追赶去,一名瘦弱孩童跌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家里长辈过来稍稍埋怨了几句,就拎着不省心的孩子回家。
等到路口见到冰糖葫芦,哭鼻子的孩子非要买,手中拮据的母亲骂了几句后,还是心疼地掏钱买下冰糖葫芦。
路口摆着缝补的小摊子,人到中年的摊贩店家是出了名的死脑筋,街上人都说他笨,这般好手艺不去挣大钱,一辈子就只能在这路口缝缝补补了。
满脸皱纹的中年人毫不在意,缝缝补补也挺好。
这不刚来了生意,是一对头发全白的老夫妻,成婚大概快有五十年时间,年轻时候天天争吵,闹得街巷里不安生,没想到老来越发相敬如宾。
二老互相搀扶着站在小摊子前,说着家长里短,看着旭日东升。
这般场景一幕幕在街上上演,不断投射到陈景心底深处,想起了曾经自己,想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
“这便是人间百态吧。”
他感慨了一声,回到早已开门的书肆。
书肆里,老郑正在忙活,徐平安竟然比他早到了片刻,看来他这一路走来有些慢了。
徐平安拿着一张白纸,上边书写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几个字,算不上书法,可也是字迹工整,一笔一划该是用了心的。
曾经生活在那蔚蓝星球之时,他也曾日夜刻苦练字,那时候想法很简单,只为了听到父母或是老师一句夸奖。
“平安,你这字进步很大!”陈景拍了拍徐平安肩膀。
“唉,还和先生差得远了。”徐平安看着陈景,扬起了嘴角,“很早之间先生就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这句话就刻在了我脑子里!我要多练练字,至少得把这句话写好看些!“
“好!“陈景笑道。
“不过我要更加努力练剑,我要当个为民除害的好捕快!”
陈景点了点头,给少年竖起拇指,然后缓缓走向后院。
他取出房间中的短剑,剑身上裂痕已经非常明显。
毕竟是陪伴了他将近两载的短剑,内心还是有些不舍。
他忽然洒脱大笑,握住短剑,心神如一,剑随心动。
剑为何?法为何?
一切抛之脑后。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起,剑光旋即照亮整个后院。
即使是白昼,剑光也似乎能与赤日争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门口的徐平安看得痴了,世间竟然有这般剑法。
人间百态,剑执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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