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盘膝和羽朵对望而坐,执了她的手,暖融融地一笑后,单手拖腮眸中秋波脉脉地凝望,揉了些深邃珠玑地话语,进给她听,“本君方才,迟语片刻一别,蓦然云胡不喜,皆是满心旁骛,无法清闲惬意。怎奈辗转徘徊,目中天花乱坠,亦感依依朝暮,哀哉,哀哉……”
蓝尘怅然一叹,指尖绵绵蜜蜜地捏滑着羽朵的手心,便满面伤情地低沉了嗓音,款款道:“实乃小娘子,方才那副花月萧索之容,又添袅袅敛辉之眸,堪堪令本君历历在目,由为念兹在兹。故此垂涎不已,招惹回味,以免日后沉沦丧志,哎!需延续,目光如炬;复贪图,重温绸缪。待亲手赠予你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亦可如释重负,而后聚神峥嵘。”
鸿蒙初诞的天方夜谭,史无前例的枯树开花。此乃蓝尘生平以来,第一次吐出的甜言蜜语,竟然言得如天人讲经一般,也不知他是想羽朵听懂?还是不想让她听懂?
羽朵翘起眉心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口眨眨眼睛,全然没听懂字中深意!又如何悟出其后含义?
蓝尘一瞧她这副神情,悠悠问了句:“可晓得了?”随即浅浅勾着嘴角不语,等她回话。
羽朵直了直眼睛,半晌之后,如坠云雾般总结出一句,“不晓得。”
蓝尘双目阴沉一盯,羽朵忙补救,“就快悟到了,我再想一想。”言毕,揉揉额际入定顿悟。
刘喵喵和吴贵刚才发现蓝尘的到了此地之后,便凑头在一处,窃窃私语了好半晌,也不知商量了些什么话?
此刻,吴贵忍了又忍,旋即狞“呵”了一声后,板着脸沉声道:“无德仙君的风流本性,今日可算是见识了,您何来真心呢?莫不是想花言巧语地诓骗我等,实则伺机报复?我家大王不欠……”
刘喵喵忙“咳”了一声,便上前来截住吴贵的话头,扭脸对蓝尘嘿嘿一笑,还不待他开口,吴贵蹙眉挤了眼角,望了一眼刘喵喵后,心领神会出一道闪光,旋即鄙夷一笑,便凑来蓝尘身侧,附耳蹑声道:“您别再故作专情,我家大王对您好,也不是您想的那种,独一无二,只对一人才会生出的别有用心。”
蓝尘心头一震,脸色唰的一下微微泛白,他眼中淡起云雾盯着羽朵的神情,也不知她听见没?
见她好似淡泊无澜,就那样静逸地微微歪头,冲着自己一浅浅笑后,悄声软软道:“无妨的,你喜欢谁?我都无所谓,不在乎。你日后同哪位女子长相厮守,或者多喜欢几个,亦无不可,我也会对她们好,真心喜欢她们。既然我曾经答允了,在你身侧做个‘灵兽’,呵呵,主仆之间,凡事都会替你着想。”
一阵酸麻的心痛之感袭来,他愣愣地默了片刻,痴痴地轻声重复道:“你不在乎?无所谓?”微微扬起嘴角苦笑后,转而一问道:“若换做江映雪呢?”
羽朵俨然接音答道:“不可以,如此甚是不好,他不能花心,也不该这般。但你可以,想喜欢多少都可以,如今你身边有武倾城她们,你想再多添几个……”
“够了!”蓝尘截住了羽朵的话。只觉指尖微微发麻,冷着脸收回了目光,低低自语道:“全然不介怀……敢情你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
他不想再听了,也不愿听到事实。轻阖眼眸后凌粼一凝,哼地一声苦笑,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平静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为何将羽朵送给江映雪?是他们两情相悦吧!
你们是将本君逼到何种境地?才能让我妥协至此?生生刨心相赠?既是如此,你又何苦逃开他的身边,前来寻我?江映雪待你不好吗?他欺负了你?负心薄情?让你伤了心?你才来寻我,想让我为你评理做主?还是想让我出面解释清楚,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吗?
那日夫诸亲自来寻你,你又为何不回去?气恼江映雪没有亲自前来吗?
我想我恼过你,也怨过你,可终是无可奈何,拗不过自己的于心不忍……
“蓝尘,蓝尘,蓝尘,你怎么了?”羽朵清澈地凝望蓝尘,浑然不觉地他究竟是什么心境?唤了蓝尘多声后,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当真不想再见江映雪吗?”蓝尘眉心微起波澜,攥紧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突然平静地问道。
“不想!”羽朵想都不想,就一口答道。
蓝尘略微一迟疑,犹豫了片刻,还是哑声问了:“你,喜欢江映雪吗?”
羽朵皱了下鼻子,轻轻一哼,翘起眉尖,深思熟虑道:“从前喜欢的,现在还不太确定,以后还需不需要?再次喜欢了。”
蓝尘勾了嘴角,幽幽哼笑一声。
既然江映雪对你负心,让你如此恨他,回到花溪涧,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心底生长着一份执念,很是不甘心,若不亲口再问,即便送走了羽朵,只怕自己也很难释怀。
明知不会是他想要的答案,亦然想寻到一丝清晰:“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
羽朵的双眸中真诚到明净,坦然将他凝望,暖暖黄连一笑后,柔缓缓轻声吞服,“主人、师父、朋友、都可以,你告诉我的,你想让我当你的什么人?我都可以……或者……亲人……”说着说着,话音越来越小,观了蓝尘的面色后,最后一段话嚼得几乎没入太息,甚至连自己也听不清内容。
羽朵的回答,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顿时将蓝尘打醒。
蓝尘心头一麻,晃神间,喃喃重复了一遍:“我告诉你的?”
我竟然卑微至此吗?我何等洒脱不羁之人,妥协到如此地步?你却还是无知无觉,没有半分回心转意。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他恍然明了,今日即便自己没有全部记起往昔,可将现今知道的事情,大概串连在一起来看:自己的师父,今泓上仙,当年是对他抱着怎样的期望?他该去修炼空流盏,可却对羽朵动了情念,只怕师父失望透顶,既然没像对待五师兄朱桦那样,将他关在伏殒崖百年思过,那便该是将自己,逐出了师门。
蓝尘闭眸凝吸,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却依旧事与愿违。
你真的看不出吗?我待你如此不同,这般表明心意,你却还是像百年前一样,对我并无情念。
忆起夫诸那日的话,细细体会一番……
呵,全是我自作多情,活该自己落到百年浑浑噩噩的结局,如今醒了,还要重蹈覆辙吗?
他抬眸便见羽朵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己,好像有些担心地样子。心酸地抬手拍拍羽朵的头,倏尔苦涩一笑:“本君知晓了,自是不必你再挂念,你乖乖回去吧,本君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事,并无空暇来与你徒耗,你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吧……”
“嗯……好……”羽朵郁郁黯然地低垂了眼睫,浅浅淡淡划出声来。
蓝尘蓦然回眸,猝然又问一句:“你为何要来找我?”
羽朵愧疚地将他一望,敛眸紧紧攥着自己的掌心默了少顷,柔柔呢喃,将话说得时断时续:“我做了错事,说错了话,害了很多人,还……
我欠你良多,害得你沦为如今这般。我该弥补,我该赎罪……
你教过我,需知恩图报,待我还报清了……
那,我就再也不见你……
还有,有人欺负我,我打不过他。你说过,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但凡欺负我的人,你都会帮我教训他……”
蓝尘不想再听了,“走吧,你走吧,不必你来再报恩,走!本君从来都不需要……”一挥手后,将羽朵推去刘喵喵身边。
他猛然又将羽朵拉回,抬手扣了她的后首,将她的额际贴在自己肩头,俯首在她耳畔,几缕涟漪合了几丝浮沉,汇成深意之音,轻柔地敛声细语:“你爱我吗?今日今时,爱吗?”
那软糯糯的嗓音,良久沉默之后……落了些许烟雾般的簌簌之音中,充溢着淅沥的丝声,清清浅浅一句决然地“不爱……”缓缓化出,萧萧瑟瑟来幻灭一切。
翩绒相依,悬泪荼蘼。
蓝尘用冰凉的指尖想攥紧她的手心,感知她此刻的心境,却摸到她紧握的拳峰。寂若草灰眼眸中,不敢再去沾染她的身影,故而轻抚了羽朵的发丝后,起身潇洒一笑,复将羽朵推回去。
刘喵喵和吴贵见蓝尘一脸冷漠地转身坐好,连忙拉羽朵去他们身边,小声地同她说着什么?
蓝尘已经无心去听,他不想再去关注,也不想再去分神劳心。
明知挣扎皆是徒劳,却还不住地胡思乱想:难怪你总是怕我!什么都不敢透漏,原来是因为这些!哈哈哈……你四处盗宝,闯祸无数,故意陷江映雪于不义,是为了引他来寻你吗?可他终究还是没来……
你定然伤心怨恨,想找他报仇,怕自己回了家,便再也无法出来同他相见吗?这才又想到了我吗?
怕我不会原谅?听说了那些无稽之谈的流言,也以为我爱慕灵凌仙子?所以才去寻找她,想以此让我帮你,出手教训江映雪?
如今见夫诸来寻你,又改变了心意,不想再让我找江映雪,帮你出气了吗?此时你被夏风逼婚,江映雪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怕是让你又变了心意?你们之间的纠葛,我再也不想过问,放过我吧!我也有心的,会痛,会难过……
羽朵啊,羽朵,你究竟,生了怎样的一颗心?我着实看不透,也不想再夹在你们之间,让自己心痛,我宁愿你回去花溪涧,此后和江映雪永远不复相见,也不想自己,再一次亲手将你,送去他的身边……
对,我不是个心胸宽广,大度无私的君子,有些霸道和专横,只怕我当年,定是多方阻挠,种种破坏,让你们之间误会隔阂日渐深积,终是无法再和好如初,走到如今这般……哼!难怪你唤我做无德仙君,呵!果然名副其实!
你们怕是觉得,我若忆起往昔,会对你和江映雪之事,耿耿于怀,记恨怨怼,哼,这才是我会做出的事,睚眦必报!绝既不会让你们再有丝毫重修旧好的可能!
……嗬!纵然如此,我仍然要记起那些伤痕累累的往事,并非难忘你和他的种种往事,皆因,我的亲朋师友,我想,他们才是更需要我的人……
“兄台可有心仪之人?”‘墨麒麟’轻睨了一眼羽朵后,见蓝尘眉头紧锁,从旁幽幽一问,“或是说,兄台身边美人环绕,最钟意谁?只钟意谁?”
如此突兀奇怪的问题?蓝尘忽而洒脱一笑,刻意道:“从未有过,风流浪荡,何来真心?男儿志在四方,待送走这些麻烦精,便可醉卧花丛!而后自然是专心正事,宏图大业,方是志向。”
‘墨麒麟’悠然一笑,举杯同蓝尘共饮。
那边他们三人,默的坐在一旁,吴贵和刘喵喵听得心中愤慨,呵的一笑,颇带几分讥讽之意。
羽朵却好似与世无争般全无波澜,沉浸在自己心中的涡流内随遇而安,眸中涔涔地出神凝望。
静静将目光倾洒在蓝尘的背影上,觉得蓝尘说的这些,和自己亦无关紧要。她眼中的世界,以及对万物的认知,好似同芸芸众生,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和观念。
就如同,众生入席就餐时,看见满桌美味佳肴,必不会去多想,其物心性如何?良善与否?其物此刻有何所思?等等诸如此类……
羽朵的心中,只消蓝尘觉微风徐徐般如意顺心,过得怡然自得。只须他首肯!无论什么?刀山火海,她也愿同行,生死相随。然则,蓝尘,你愿意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