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沧桑皱纹的凯旋真人,单手扯着自己鹰钩鼻下的灰白色山羊胡子。斜倚着身子,靠坐在扶手椅上闭目养神。一身洗的发白的灰色旧道袍下,露着一只有了破洞的黑靴子。一派妥妥的穷酸仙风道骨之姿!
他身旁站着三位身着灰色道袍的徒儿,他们看见许蓝尘和吴县令走了进来。一人慌忙推推凯旋真人的胳膊,将他从睡梦中晃醒了。
这个开场的初次见面,让许蓝尘心中一个踉跄,旋即干咳了两声。
又一长得像大黄它表哥的,小眼睛男人,笑盈盈的上前来介绍道:“吴少爷好,我是你的大师兄,王二狗。这位是你的二师兄,陈腊梅。”他指着身边珠圆玉润,却颇为秀气水灵的陈腊梅,为许蓝尘介绍。
有些腼腆陈腊梅笑望点头,别扭的示了个礼。许蓝尘心中感叹,咦~!真是妖魔鬼怪扎堆呀!
王二狗继续道:“这位是你的三师兄,李程霏。”
身材壮硕的李程霏长相英武,右边眉毛处一道浅浅的刀痕。他面无表情地搀扶着凯旋真人起身,不过多半是提他站起来,醒醒神。
王二狗又热情地摊手指着自己身后,道:“这位法力无边,英姿飒爽的,就是咱们的师父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小师弟。来吧!叫人啊?和大家打个招呼。”
许蓝尘愕然半晌,只觉得头疼,预感不妙,旋即转身要走。
王二狗忙上前来,抬手阻拦道:“小师弟,忘了告诉你了,刚才师父在救你时,已经在你身上下了‘尊师重道术’,你不能就这样走呀!”
许蓝尘不禁大惊道:“什么东西?我要是不拜师?有什么后果?”
凯旋真人腰杆挺得笔直,双手往袖子里一抄,一派高深莫测道:“会被,反反反、反噬。”
许蓝尘疑惑道:“如何反噬?”
凯旋真人眉眼中流露出奸诈的笑容道:“逃逃逃,逃不,出五五五,指山!”说着五指伸开后又握拳抓紧,比划给许蓝尘看。
听此言后,吴家众人都是不乐意了,七嘴八舌的和凯旋真人的三位高徒争论起来。凯旋真人胸有成竹的奸笑着站在后面,两道饱含预料之中的目光落在许蓝尘身上。
许蓝尘听着他们争论的话题,从解毒不彻底,转到事先没言明就下咒术,忽得话锋一转就来到了长幼尊卑的问题。越听越是恼怒,头脑一热,就喊了声:“我要做大的!”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争论声,戛然而止。
王二狗,陈腊梅和李程霏,回头瞅看凯旋真人,等待他的示意。
凯旋真人笑得满脸心花怒放,连连点头首肯。
王二狗回头对两位师弟一个眼神,陈腊梅拉着不情不愿的李程霏往前走来。三人到了许蓝尘面前,抬手一拜,齐声道:“师娘!”
许蓝尘身子顿时一歪,向后退了半步,惊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王二狗慌忙抬手来扶,解释道:“师娘放心,师父和那刘仙姑,八字还没一撇呢!”
许蓝尘甩开他的手,气得嚷道:“我说的是做大师兄!”
……
凯旋真人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也可从县令府的大门前,将窝棚派搬走了。许蓝尘就这样,在神志不太清醒的状况下,跟着他们上路了。
这些人的话真真假假,虚实难辨。他本是觉得吴家人有些奇怪,此地不宜久留。可谁曾想,刚出“狼窝”,又上“贼船”!
不过好在这“狼窝”和“贼船”的两伙人,都应该无加害自己的意思。若不如此,他时常犯病失去意识,早就丧命无数回了。
修行路漫漫,四海皆为家。为了发扬光大窝棚派,一路向东而行,准备去参加不久之后,众仙云集的通天之行。
凯旋真人很是欣慰,终于摆脱了刘仙姑的魔爪。虽说窝棚派之前的早饭,都是刘仙姑负责的。但比起让他委身于人,宁可继续去街上捡菜叶。
许蓝尘追问了“尊师重道术”是个什么?得到的答案是,施术者若是有命令,被施术者若是不从,即可手脚僵硬,口齿不清。他又追问了,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清掉余毒?
王二狗慌忙答话道:“少则三五年,多则三五百年。”他看看许蓝尘有气无力的表情,又道:“大师兄,你可要按时吃药啊!你发病时,何止神志不清,嘴边有什么就咬什么呀!不死不松开!”许蓝尘双眸大睁,侧首愣愣的盯着凯旋真人。
凯旋真人则假惺惺的嘿嘿一声,赔了个笑。
王二狗和陈腊梅小声嘀咕道:“就是不知道被咬的人和畜,会不会被传染。”认真负责的李程霏帮大家收拾着行李,任劳任怨没半句话。
李程霏看看行李中静静躺着的那只白色的乾坤袋后,抬眼偷瞄愣愣出神的许蓝尘。思索再三,欲言又止。
后来许蓝尘归结总合原因,自己时而神志清醒时而混乱,完全是因为这位以次充好的师父,法力不精,修为混杂。怕是余毒未清干净又添新毒,留下了后遗症。这些年,他每日都要服药,每个月还要扎一次针。若不如此,必会腹痛难忍。
许蓝尘奇怪道:“神志不清,为什么是腹痛?不是应该是头痛吗?”
凯旋真人盘膝打坐,微微抬眼,一副博古通今道:“穴位,相相、相连。”
王二狗毫不留情的揭穿道:“药不新鲜!”
凯旋真人咬着食指,抬眼望向上方,躲着许蓝尘如利剑般的目光。
王二狗从蒲团上起身走开时,拍了拍凯旋真人的肩膀,假惺惺地叹道:“自求多福!”说完招呼李程霏和自己一起从房内出去,还特意带上了门。
屋内许蓝尘一边拿起地上的铜盆砸着凯旋真人的头,一边怒喊道:“老凯,你找死!”
屋外他的三位师弟,听着凯旋真人被打的嗷嗷叫。李程霏面无表情的环臂站着,落井下石道:“作法自毙!”
王二狗和陈腊梅幸灾乐祸地对着屋内喊道:“大师兄,别打师父的脸,他下午还要去街口捡菜叶呢!让街坊们看见了,影响不好!”
这师徒五人,上路走了三个多月后。凯旋真人觉得许蓝尘最近,清醒的时辰比昏迷的时辰要多了些,便决定传授些法术给他。
安排李程霏去找一座宽敞结实的建筑,命令陈腊梅照顾许蓝尘。实则看住,别让他跑了。自己带了王二狗去捉些法力低微的妖来,训练训练他。
半日之后,凯旋真人带着王二狗笑呵呵地归来。见许蓝尘躺在树杈上晒太阳,凯旋真人抬着指着许蓝尘,命令王二狗和陈腊梅,道:“绑绑绑,下来!”
二人得令,将许蓝尘从树上拖下来后,三五下就将他五花大绑,扎严实了!
许蓝尘被绑的结实,身体站得笔直。低头瞅看着自己身上的绳子,疑惑道:“这是为何?”
凯旋真人不答,却笑得奸诈,抬手一挥。两位师弟就抬着许蓝尘,往李程霏找好的地方而去。
几人到了后,原来李程霏找了间烧制陶罐的火窑。
李程霏指着身后的火窑,面无表情道:“宽敞,结实!”
凯旋真人满意的捂嘴偷笑,命令几人将许蓝尘关进去。他自己解下腰间的乾坤袋,将刚才捉来的小妖,一股脑的也丢了进去。
关上面后,里面安静了好一阵子。片刻之后,就听见许蓝尘大喊道:“老凯,我要杀了你!”
凯旋真人紧张的搓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道:“为师,是是是,为了,你你好!”
王二狗忽得“哎呀!”一声,紧张道:“忘了给大师兄,松开绳子了!”
三位徒儿望向凯旋真人!
凯旋真人强装镇定道:“莫慌,莫慌!他,没没没,问题。”
火窑内继续传来许蓝尘的怒骂之声:“老凯,你什么也没教我,让我如何收妖啊?再不开门,我卸了你的腿!”
凯旋真人闻言,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大腿。
陈腊梅一脸吃惊道:“师父,你没让大师兄看书吗?”他翻着自己手中,凯旋真人自传的《成精手札》,问凯旋真人。
凯旋真人翻着眼睛,回忆!
李程霏一语道破:“就算师父记得让蓝尘看书,隔日,蓝尘依旧不记得,有区别吗?”
王二狗担心道:“大师兄,不会挺不住吧?”
许蓝尘歇斯底里的喊道:“住手,住口......”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来了一群光着膀子的烧窑工人。一个个满手是泥的提着自己手中的工具,伸着脖子查看发生何事?
一名长相朴实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站在他们几人中间。对着他们几人一番打量后,挪到凯旋真人边上,抬起臂弯撞了撞凯旋真人的胳膊,问:“道长,你们这是在?”
凯旋真人捋着胡子道:“捉妖。”
中年男子一听捉妖,立马热情高涨道:“可要帮忙?”
凯旋真人自信地笑着摇头。
他又道:“那我叫弟兄们,把窑内的火生起来,烧死这妖怪。”
凯旋真人笑着点头。
王二狗一怔!慌忙扯了一把凯旋真人的胡子,急道:“大师兄,辟火吗?”
陈腊梅啧啧着嘴道:“应该没我耐烧。”
凯旋真人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带着几位徒弟劈开了火窑大门。
随即,就见许蓝尘面无表情的站在大门口,身上的绳子虽然解开了,却衣衫不整,被几只女妖来回拉扯着往怀里抱,脸上还被几只女妖亲的留下了唇印。
那几只女妖抬眼瞧见,将自己捉来的几位道长,正目瞪口呆的盯着她们,迅即变化出真身。
竟是一群蛤蟆精!“咕呱咕呱”的叫着就跳走了。
王二狗看着许蓝尘的样子,不禁一挤眼,打了个冷战。
“额滴个神呀!”土窑老板看见有人来此捣乱,气得两撇小胡子呼呼直抽,怒斥道:“哪达来滴的泼皮奸贼,胆敢在此妖言惑众?”他举着一根粗壮的木棍就率先冲了过来,挥手对身后窑工,喊道:“抓起来,搜身!让他们赔偿本老爷的损失。”
几人眼瞅大事不妙,抬着许蓝尘就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
这日夜晚,许蓝尘被那些女妖“蹂躏”过的地方,起了红疹,又痒又疼。
他起身抓住凯旋真人,拖进屋内一顿毒打!!!
屋内许蓝尘一边痛揍着凯旋真人,一边逼问道:“老凯,你今日要不把解毒的药方写出了,本少爷就卸了你的狗腿!”
凯旋真人嚎啕痛哭道:“救救救,救命~~!欺师,灭灭灭、祖啦!”可却宁死不屈,坚决不写。
屋外三人,陈腊梅坐在木盆前哼着小曲,配着凯旋真人的喊叫声,有规律的搓洗着衣服。王二狗给李程霏打着下手,一起准备晚饭。他们对凯旋真人那惨绝人寰的呼救声,视若无睹。
……
起初许蓝尘离开川乐城时,吴县令怕他路上吃苦,还备了马车。
可是走着走着,车没了,马也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