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教沦落在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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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头陀微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四生六道。

    谁听得、绝相岩前,无阴树下,杜宇一声春晓。曹溪路险,鹫岭云深,此处故人音窅。千丈冰崖、五叶莲开,古殿帘垂香袅。免葛藤丛里,婆娑游子,梦魂颠倒。”

    作这一首《苏武慢》的,叫冯尊师,本是一位书生,游历京都,遇一异人,得授仙学。善歌诗,所赋词曲,高洁雄畅。最传世者有《苏武慢》二十篇。而这一篇说的,就是修仙之事。

    天成郡,眉岭,有一座大庙,唤做九莲寺。

    这西南一带到了盛夏,便是多雨时节,那连绵小雨下了几天几夜也不见停歇。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和尚挑了两只大桶,正缓缓往山上走去。

    小和尚目秀眉清,顶平额阔,若不是着了一身佛门弟子的素衣,加上头顶的戒疤,定也是位不俗才郎。

    这时,小和尚刚刚转过一个拐角,脚下就突然被绊了一下,身子不稳,立时跌倒在地,那木桶一个滴溜就滚下了山道,隐没在林中。

    “你!”小和尚还没起身,就忙朝着山下看去,哪还有木桶的影子,登时气血上冲,起来就瞪着眼睛,想朝着眼前的小胖子骂道。

    “哟哟哟,大家快看,我们的小石头师叔发怒了!”

    原来,这小和尚本是个弃婴。十几年前,九莲寺中有位长老叫无为和尚,是方丈无相禅师的师弟。

    一日修真悟道,堪破谪凡,正当太冲之际,忽然听到林中一阵小儿的啼哭,便循着声音找到了一块大青石。

    大青石上,睡着一个男婴,无为和尚一时心动,就将男婴收在自己座下,给他取了个乳名叫“小石头”,十四年来,育他成长,教他修道,因为尚未十八,所以还没有法号。

    只可惜,这小石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有觉道之资,却偏偏开不了道山。一时间传扬出去,那些老和尚还好,一众同龄的小和尚却是心性未到,把他当做了欺侮的对象。

    再加上他因为在无为禅师座下,尽管年弱,辈分却是极高,便是寺里的一些老人,也得唤他一声小师叔。

    于是,那些个小和尚就更喜欢在背地里拿小石头开涮。

    而那小胖子玄空便是其中的祸首。

    “玄空,你……”小石头又惊又怒,满脸通红,却知道自己凡体俗胎,比不得踏上山路的修士,恨恨地瞪了一眼玄空,就要去捡水桶。

    玄空见小石头不敢还手,更加得意,在小石头挨到水桶前,就一脚踩了上去,“你这没名没姓,不识父母的业畜,也配做我们的小师叔?”

    小石头一听这话,胀起脸来,再也按捺不住,“啪”的一声,重重在玄空脸上打了个耳光。

    玄空顿时愣住,伸手摸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小石头打了。

    一时间恼羞成怒,手上聚起灵力,就要朝小石头打去。

    却被身旁的一位师兄拉住,“你疯了?你这小山境一掌下去,可是弑杀师长的罪过!”

    那玄空这才后知后觉的散去了灵力,一步跨出,弯腰抓住小石头的衣领,这就要给他一拳。

    小石头这个时候也是火气冲天,看着这个玄空大喊道:“玄空,你有胆子骂我爹娘,就有本事连我一块杀了!佛祖面前,你看咱俩谁下地狱!”

    玄空阴沉大笑,“今天我不打死你,就算你是小师叔,你也得还我这一巴掌来。”

    说完,玄空手上用力将小石头一推,小石头扑倒在地。玄空立即骑到他身上,伙同着身旁的师兄,往他身上使劲招呼。

    玄空也不笨,不敢朝小石头脸上打,他知道小石头性子要强,宁肯忍着,也不会告诉师父。是以拳打脚踢,全都落在小石头身上。

    小石头伏在地上,蜷缩成虾,只觉得腰上、后背疼痛无比,渐渐承受不住,滚来滚去。

    不曾想,那地面因为多雨,本就湿滑,刚才更是泼了一地的水,这左两下右一下的,竟然滚到了路边,再摸着一把青苔,立时轱辘一下,小石头就滚下了山坳。

    玄空两人这才清醒过来,想抓却已经来不及了,站在路边,手足无措。

    眼看着小石头的身影被淹没在林中,过不了多久,便是声音也听不见一点了。

    “小石头是自己踩滑了滚下去的!”玄空心思一起,咬牙切齿的说道。

    身旁的师兄愣了一下,连忙点头称是,

    达成一致的两人再也不敢逗留,运起身法,几步之间,就消失在了山道上。

    却说那小石头滚下山坳,只觉身旁风声虎虎,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抱着头的手也开始胡乱抓来抓去,偶然摸到伸出的树枝,又几次都是差了数尺,等到最后一次抓到的时候,树枝也吃不住力,喀喇一声,登时折断。

    但所幸这么一缓,小石头也止住了下滑,停在了山沟底下,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全身散了架一般,疼痛无比。

    也是命大,这一路山道附近没甚凶险地段,这一番滚落,虽然跌跌撞撞,划破了不少地方,但没有磕在石头树桩上,保住了身子。

    小石头喘息了半天,才恢复了一点力气,想抬头看看方位,不想这里古木参天,竟是连阳光也透不进来,只能挣扎着连爬带走,随意找了个方向摸索前进。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大半个时辰,小石头忽然瞧见前面有一点光亮,心中大喜,手足兼用,赶将上去。

    忍着痛,不知走了多远,小石头眼前越来越亮,甚至听到了水声,离得越近,水声越响,小跑了几步,突然间光芒万丈。

    小石头抬手遮住眼睑,闭着眼定了定神,才缓缓睁开眼来,面前竟是一座盎然山涧。

    小石头大笑一声,从树林里冲出,踏上一片温软的细草。远处一条山涧白虹润翠,雪练分嶂,真似一挂帘帷垂在山头。

    顺着瀑布向下看去,分明是一清水池潭,池潭上有一圈白雾,缭绕在彩虹底下,宛若白龙。

    长在寺里不曾出山半步的他哪见过这样的神仙境地,只觉得神清气爽,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疾跑到潭边,掬起一捧清水,逗近嘴边,大口喝了下去。

    “啊……我在这九莲山生活了十几年,也不曾听说过这里有个洞天福地。”

    小石头喜不自胜,也不管身上穿着素衣,就扎入水中,如鱼得水,快活自在。

    小石头在潭里游来游去,渐渐游到了潭水中央,却看见潭底闪烁着一丝白色的光芒。小石头微微一怔,好奇心的驱使下,让他朝着那束白光缓缓游去。

    眼看着离那白光越来越近,小石头模糊间看到光里有一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离得越近,心跳得就越厉害。

    待终于靠近,看清人影时,小石头却是猛然瞪大了眼睛,心神如同被一把巨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蛙鼓一样的腮帮子里再也憋不住气,双唇一张,一大股水灌进口中,脑海里一片恍惚,昏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小石头心中最后念了一句,“佛祖在上,这是水里的仙女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