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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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婉容和谢圣婴在路上走了很久,沉重的行李使她们累得手臂酸痛,不得不在大街上停下来喘口气,不巧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溅了一身的污泥。

    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她们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婉容本来打算省点钱,但她和女儿都实在走不动了,便叫了一辆人力车。车身又脏又旧,令人作呕。车夫见母女俩不识路,就绕了个圈子才把她们送到目的地,还要了双倍的价钱。

    她们住进了一家又贵又差的小旅馆,结果又被宰了一刀。老板推说客房已满,把她们安顿在一个单间里,却收了豪华套间的价钱。

    住旅馆的第一夜,睡在密不通风的房间里,她们怎么也睡不着,气都透不过来。不盖被子太冷,盖被子又太热。走廊里的脚步声、关门声、电铃声,搅得她们头昏脑涨,折腾得一夜没睡好。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东奔西走,想找个合适的套间。她们爬着一层又一尽的楼梯,累得半死。看到那些蜂巢式的房子,肮脏的楼梯,没有阳光的房间,对于住惯了豪宅的她们,简直是触目惊心。

    她们越来越觉得无所适从。无论在街上、在商店或是饭馆里,她们总显得瑟瑟缩缩的,以致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取笑一下她们。而她们又笨拙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没有一点防范的力量。她们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茫然四顾,只觉得心惊肉跳。

    李婉容最终在车站附近租了一个顶层的公寓。卧室的窗户外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小院,四面围着斑驳的高墙,客厅正对着一条吵杂的街道,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流浪儿在马路边大喊大叫。由于过于喧闹,根本没法开窗。傍晚回来的时候,还必须从拥挤和发臭的人堆里穿过。

    李婉容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消耗得很快。每天晚上,她都会揪心地发现,钱包的窟窿越来越大。她想着节衣缩食,可一旦需要花钱时,她又忍不住了,心里总想着等下一次再省吧。天生不知节俭的人想要节俭,只是徒劳罢了。因为节俭是一门学问,倘若不是从小习惯的话,就得靠多年的磨练才能学到手。

    一周之后,李婉容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她不得不放下面子,想着去找姐姐借点钱。她抱着乐观的心态,猜想事情会很顺利,就带着谢圣婴一起去了。结果现实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姐姐李婉瑛一家住在一套豪华的公寓里。她对于妹妹家的倒霉本来就很是恼火,唯恐受到牵连,现在这个破产的亲戚居然找上门来,她认为妹妹实在太缺德了。男主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可谓妻唱夫随。

    姐姐极为冷淡地接待了自己的妹妹。李婉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强忍着怒气,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困境,希望得到姐姐一家的帮助。而他们只当作没听见。女主人拿出傲慢而客气的态度,装腔作势地胡扯一阵。男主人陪着这些穷亲戚聊天,觉得像是在受罪,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李婉容难得插上几句话,更别说提钱的事了。

    李婉瑛僵硬地坐在椅子里,仿佛老是在教训妹妹。男主人也是这样的神气,唯恐对方提及到什么亲切而又危险的话题。李婉容鼓足勇气,想把话扯到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问题上。结果被李婉瑛一句直截了当的话就打断了。李婉容气得浑身直哆嗦。到了快分手的时候,姐妹俩简直成了冤家。

    母女俩悻悻然地回到住所。李婉容因觉得受到了羞辱,眼睛里滚动着泪花。谢圣婴也气得直跺脚,发誓再也不踏进这家人的门了。

    母女俩每天为找工作而疲于奔命。李婉容有种执着的偏见,认为女儿只有成为公职人员才是体面的。她希望谢圣婴去一所小学教书,或是获得一个什么钢琴演奏奖,好成为职业演奏家。可是她打听到学校里教员都过剩,而且资格都比只有中学文凭的女儿强得多。至于钢琴,老实说谢圣婴的水平极其一般,多少比她优秀的人都还没法出头。

    这时她们才发现,为了谋得一份糊口的工作,城市里有多少人在奋力搏杀啊!

    李婉容多年以前就有心脏病,经过这番磨难,病情更加重了,使她时常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时不时地心慌气闷,仿佛觉得死期临近。她出门的时候会在身上带张字条,写着自己的姓名住址,以防不测。可万一她真的死了,那又怎么办呢?

    谢圣婴虽然同样心里乱成一团,可还是故作镇定,尽量安慰母亲,让她待在家保养身体,自己出去找工作。可是李婉容不忍心看女儿在外面受罪,还是咬着牙坚持出去找事做。

    尽管省吃俭用,可仍是无济于事,终于沦落到了变卖首饰的地步。而更为糟糕的是,卖掉首饰换来的这点为数不多的钱,也在当天就被偷掉了。

    当时李婉容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经过一家打折的商店时,想起次日是谢圣婴的生日,便想买件小礼物送给女儿。她把钱包紧紧攥在手里,唯恐弄丢。为了挑选礼品,她随手把钱包放在柜台上。等回过头来时,钱包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