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师与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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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唐涵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听了唐涵平生事迹的人,没人会反驳,然而唐涵自己却逢人便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因家境贫寒,一出生就被父母送人,这是他的不幸,幸运的是养父母对他很不错。

    在养父母身边长到六岁,去县里读书被人贩子拐走,这是他的不幸,幸运的是人贩子没有把他卖去黑煤窑挖煤,而是卖到一户心善的地主家里当小工。

    在雇主家当了七八年小工,雇主人家的公子考试作弊,唐涵被拉去顶罪,这是唐涵的不幸,幸运的是顾主答应唐涵坐完牢就可以恢复良民的身份,给他盘缠,送他回家。

    刑满释放遇见养父的好友,顺利回到养父母的家里,回家后才发现养父已经去世,养父母家产被夺,养母在街边乞讨,身无分文且刚出狱的唐涵担负起赡养养母的重任,这是唐涵的不幸,幸运的是唐涵回来了,可以报答养父母的养育之恩。

    一边做工,一边寒窗苦读,准备科举,不幸的是这个时候养母去世,幸运的是,在养母最后的时间,自己一直陪在身边,不至于没人料理后事,也因为自己的孝廉顺利获得了科举的资格。

    守孝三年,又苦读两年上京赶考,却被舞弊的同乡坑害,十年不得参加科举,这是唐涵的不幸,幸运的是在唐涵最失意的时候,被三皇子静王爷看中成为幕僚。

    本想在三皇子麾下大展宏图,谁知道刚过三天,静王爷逼宫造反落败,唐涵被牵连成为阶下囚,这是唐涵的不幸,幸运的是新帝仁慈,免了唐涵的死罪,被赶出京城,永生永世不得回京。

    一路往南,差一点死在流放的路上,这是唐涵的不幸,幸运的是被南山镇好心村长收留。

    病好之后在南山镇一个破书院打杂,下一次科举,书院先生进京赶考一去不返,好像是高中了,南山镇没有了私塾先生,唐涵走马上任,突然发现实现理想的另一条道路,就是培育人才。

    南山镇待了十四年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学生,这是唐涵的不幸,此时的唐涵已经年过四十,大好年华消逝,自己却还是一事无成。

    失意的唐涵在南山河边买醉,意外救了南山后十里外镜湖山庄怀孕的庄主夫人,庄主夫人本想去附近的庙中给未出生的孩子祈福,那想半路动了胎气,腹痛难忍,刚好唐涵在河边买醉,帮忙找来南山镇唯一的大夫。

    事后镜湖山庄庄主亲自登门道谢,巧的是庄主也姓唐,邀请唐涵去镜湖山庄小住。

    镜湖山庄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风景秀丽,藏书丰富,山庄里随便一个人都能出口成章,哪怕年幼的孩童,也能随口朗诵古典名作,但是镜湖山庄有一条奇怪的家规,唐家子弟,永世不得入仕为官。

    镜湖山庄很少与外界的人接触,唐涵救了他们的庄主夫人被热情的款待,这段时间是唐涵一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每天都有读不完的珍贵藏书,短短数天,唐涵明显感觉自己的学识提升了好几倍。

    唐涵感觉自己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余生不会太孤单,然而福祸相依,天有不测风云,一切的美好,被即将到来的陨石雨砸的粉碎......

    时间飞逝,唐涵即将奔六,日子像往常一样平淡,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缝照耀在唐涵长满老年斑的面颊之上,唐涵睁开眼睛,却不想起床,昨天晚上打了半休的雷,一宿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此时只感觉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却睡不着,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早饭吃些什么?

    昨天去吃了酒席,早饭就想弄得清淡一点,打定主意,便坐了起来,不大的卧房,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只脸盘子大小的长腿龟在屋内爬来爬去,昨晚打雷,就把它抱了进来,不是乌龟害怕雷声,是唐涵害怕。

    起床了,唐涵取出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穿好之后,来到厨房,取下围裙,一边系好围裙,一边看着水缸里面活蹦乱跳的河虾,犹豫再三,还是做了一份白灼虾;看着鱼缸里活蹦乱跳的鱼,想着吃鱼对智力好,又把鱼给做了;看着昨天晚上人家的回礼,一筐新鲜的鹅蛋,就蒸了一碗;排骨买回来有两天了……

    一个早上忙下来,早餐准备了七八个菜,心里又开始后悔,色香味俱全的早饭,每一样都舍不得撤下餐桌,每一样都想吃:“算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吗,一定要让孩子吃好。”

    唐涵忙完这一切,就去叫唐思思,唐涵的学生,也是自己的养女起床。

    唐思思的门前,种了好多鲜花,但是平时都是唐涵在帮忙打理,唐涵很宠唐思思,除了心疼她是一个孤女,心里更多的是悔恨,那场陨石雨,镜湖山庄被夷为平地,只有跟镜湖山庄庄主吵架赌气离开的唐涵和被送去守陵的唐思思活了下来。

    浇了花,才去敲门叫唐思思起床,敲了好久一位十五六岁,蓬头垢面,打着一个好长的哈欠的少女,套着外套,穿着拖鞋从房间内走出来,眯着眼跟唐涵打招呼,趴在门沿上,继续打瞌睡。

    眼前的女子就是徒弟唐思思,黑乎乎的眼圈,头发乱蓬蓬的,一定是又熬夜看杂书了,对于唐思思看杂书,唐涵心里是抗拒的,百分百抗拒,好听话说了,威胁教训也试过,一点不管用,冷眼瞪着唐思思:“熬夜了吧?”

    唐思思也不隐瞒,理直气壮道:“看了。”

    唐涵问道:“看的什么书?”

    唐思思敷衍的回答道:“都是一些治世贤书。”

    唐涵冷哼一声,自然是不相信的,同样的话,自己问了好多遍,唐思思也重复回答了好多遍:“让开。”

    唐思思抓了一把头发,让出一条道路给唐涵,这是唐思思的习惯,撒谎的时候,就喜欢抓头发,而且回答的特快,语速特着急。

    唐涵打量着唐思思的房间,除了刚起床,床铺没有收拾,其他地方收拾的自己都很满意,唐思思另一个习惯,就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喜欢藏在枕头下面。

    唐涵还清楚的记得,唐思思小时候有一次跟明儿在河边捡了很多漂亮的鹅卵石,也放在枕头底下,想起第二天落枕的小脖子,唐涵好笑又心疼。

    因为知道唐思思会把好东西藏在哪里,直奔床头,掀开枕头,下面还真的放着一本《资世通鉴》的书,唐涵心有些虚,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唐涵老脸有些挂不住,就把书放在了原位:“那个,师傅是来叫你吃早饭的,早饭做了虾,炖了豆腐鱼汤,都是你爱吃的,赶紧洗洗,出来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思思故意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重重拍了一下胸口,扶着门口:“师傅,你这样怀疑不信任徒弟,徒弟好伤心的啦。”

    尴尬的台词,唐涵打了一个冷颤,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全部鼓起来,汗毛竖起来,不断吸收着冷气:“好好说话,赶紧的,一会儿我还得去上课。”

    唐涵前脚刚走,唐思思深呼一口气,拍拍起伏的小心脏,还好没有被发现。

    唐思思是唐涵一手带大的,性格执拗偏执,主见极大,一旦认定一件事,无论谁劝都没用,唐涵心里越发不安,唐思思如果想看《资世通鉴》,完全不用熬夜背着自己偷偷看,光明正大的看,身为师傅的自己,肯定会大力支持,在一旁准备宵夜点心,好好伺候着,而且这本书,唐思思七八岁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了,唐思思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懒,看过的书学过的知识,就不想在接触第二遍。

    唐涵越想越不对劲,撩起衣摆,跨过花圃,打算暗中观察一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