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也不再是什么路秘书长,他和乔薇妮也不再是什么秘党派到末日派的卧底。
陈鸿渐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他们的工作也结束了。
这里闹出的动静,哪怕有路鸣泽构筑的尼伯龙根遮掩,但这样强大的元素乱流也绝对足以引起秘党的重视,没准秘党的飞机、坦克已经到达了西伯利亚平原, 而天基动能武器更是可能已经直接瞄准了这里。
路麟城回想起这一生的历程,作为混血种名门路氏子弟,虽然路山彦并没有真正领到过华夏的大变革,但那场覆灭最后一个王朝的大变革的火种的确是他点燃的。而最初的那一批老人都对路山彦极为尊敬,哪怕是路山彦突然在德国“暴毙”,而且他“暴毙”的原因还是无法记载在大众的史册上的,他们依旧很照顾路山彦的后人。
路山彦的儿子在见证了最后一个王朝的落幕后成为了一名军人, 参与了北伐战争和抵抗侵略战争, 但不幸牺牲。路山彦的孙子,也就是路麟城的父亲,他的信仰和他的父亲不同,选择站在赤红的大旗下。
因为四处南征北战,所以他直到快四十岁才有了路谷城和路麟城兄弟俩,兄弟二人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各地跑,母亲又早逝,兄弟俩一直相依为命。而这位父亲最终被授予中校军衔,只可惜在那一场变革中被劈斗死。
虽然记忆里兄弟俩从没回过老家,也没见过老家的亲戚,而且路山彦以后的路家人的血统都不高,最高的也只有b级,路谷城更是血统低微到无法觉醒,但失去了父亲的兄弟俩依然得到了很多陌生长辈的关照。偶然间发现路麟城的s级血统,那些混血种世家还给予了他去卡塞尔学院进修的机会。
要知道,在当时的华夏, 出国进修这种事情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混血种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没有关系很难得到这种机会。而路麟城出国以后, 就在卡塞尔学院遇到了同样是来进修的乔薇妮。
乔薇妮和路麟城的情况差不多, 都是受到先辈的余荫而得到机会出国进修。而在那一代混血种之中,乔薇妮在卡塞尔学院耀眼得就像是一只凤凰,虽然她不是战斗型混血种,但是她的学业是学院里最拔剑的那一批,在实战行动里也胆大心细,是最优秀的特工,喜欢飙车喜欢摇滚,还是赛艇队的中坚力量,还在卡塞尔学院不派出体能有天赋的学生的情况下帮卡塞尔学院拿下了四届跟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
最初的路麟城有些像恺撒,对每一个女生都十分多情,但也不会真正发生什么关系,直到遇到了乔薇妮这个比诺诺还要疯上一些的女人。不过与恺撒不同的是,由于当时的国际格局,路麟城的威望远不比上恺撒,所以在他追到乔薇妮之后,大半个学院的学员都想打爆路麟城的狗头。
后来,二人顺利毕业,并且喜结良缘, 一边根据昂热的任务慢慢打入末日派的阵营,一边利用闲暇时间造人生子, 生下了路明非。
为了更好地加入末日派的阵营,路麟城和乔薇妮选择淡出秘党的视线,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只有在所谓的出国开会的时候,二人才会回到从前的生活,落地就会有豪华的跑车接,在布达佩斯喝白兰地,乔薇妮才会穿着12厘米高的高跟鞋跟人跳探戈,但回到家里她却会变成那個为了几毛钱和菜贩子吵架的家庭妇女,穿地摊上买的20块一条的裙子和塑料拖鞋,看着路明非做作业。
他们伪装成普通人,为了完成任务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告诉真相,他们收拢了自己爪牙在儿子面前伪装工薪阶层,将路明非关在一个“楚门的世界”里,让他在那里默默无闻地长大。
虽然日子苦了些,但在和妻儿生活在那座南方的小城市的那段时间,路麟城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有家庭的普通男人,真的能够安定下来过岁月静好的生活。不过,在路明非小学的时候,因为他经常被那些家里有势力的孩子欺负,路麟城和乔薇妮有时候也会气得想直接把那些学生家长的头打爆。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一生为打入、覆灭末日派所付出的一切,真的值吗?
假如他和乔薇妮索性就安心陪着路明非,给他一个幸福的童年生活,他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头,说不定也不会有被路鸣泽趁虚而入的机会。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
他能做的,只有在将来弥补这些年来对路明非的亏欠。
想到这里,路麟城不再犹豫,牵着乔薇妮的手,身形消失在了黑黢黢的洞口之中。
另一片冰原上
路明非驾驶的雪地车忽然停止了轰鸣,无论路明非怎么用力地踩着油门,这辆雪地车仍旧不为所动。
燃油耗尽了!
路明非脸色难看地盯着油量表,他确定出来的时候这辆雪地车的油量是满的,哪怕是在这种极寒环境下再算上灯光的耗油,也足以行驶180km,怎么可能会耗尽!
路明非恼怒地一拳捶在雪地车的外壳上,将飘落在雪地车上的雪花振落。
这是乔薇妮为他争取来的机会,却要白白浪费了……等等!
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路明非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这座避风港的目的了,找爸妈吗?
可找爸妈他完全可以叫上恺撒、楚子航、芬格尔他们一起,他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而就在这时,手腕上的腕表突然亮了起来。
00:47:13
这个该死的数字让路明非有些懵,他什么时候有过一块腕表,又是什么时候戴在手上的?
旋即,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来这了的目的。
他不是来演小蝌蚪找妈妈的,更不是来了解自己真实身份的,而是因为路鸣泽说爸妈会在时间归零的时候死亡!
他是来救爸妈的!
路明非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解开了那条圣伯纳犬身上的绳索放他离去,开启了三度暴血向着反方向跑去,肉眼甚至看不清路明非的人影,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虚影和道路上飞溅起来的雪花。
可是尽管路明非奔跑的速度一点也不亚于先前的雪地车的行驶速度,但路明非脚上的雪地靴并不适合奔跑,而且松软的雪地经常会让他踏出去的脚陷入雪中,必须用力拔出,既浪费了时间还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但就算是三度暴血,他行驶出的距离早就不是四十七分十三秒内就能跑到的,哪怕是强行使用四度暴血进化出龙翼通过飞行来赶路也不可能赶得上,就算来得及赶上他的体力也不可能支撑他以这样的速度持续前行四十七分钟的时间!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这时候乔薇妮和路麟城会在什么地方!
路明非的喘气声逐渐变得沉重而频繁,他的体力如同浴缸里的水,随着三度暴血和松软的雪地的影响,就像是浴缸被拔出了塞子,体力如流水般消逝。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场校运会,他因为体育课上开小差而被被体育老师惩罚,强行指派他去参加5000米的长跑比赛。对于他这个跑1000米都要耗掉半条命的人来说,跑5000米就是要他的命,而且参加5000米长跑的其他选手全都是体育生。
所有人讨论这场比赛时一共只有三个话题,“谁会获得冠军”、“路明非会被落下几圈”以及“路明非能不能跑完5000米”。
他多有牌面,三分天下他一人独占其二,成为了这场比赛的焦点话题。
饶是以他的厚脸皮都有些扛不住了,但乔薇妮却说:“不就跑步吗?谁怕谁啊!从今天开始每天早起一小时,老妈带着你练!”
比赛那天,乔薇尼拉着他的手来到塑胶跑道上说:“明非你知道吗?人的潜能是特别大的,书上说有个妈妈单手就把一辆翻倒的公交车抬起来了,因为下面压着她的孩子。人就是这样,你心里想赢就一定能赢,什么体育体育生都是扯淡!不就5000米么?跑不死的!跑就是了,别看别人,更重要的是别回头,心里一点回头的念头都别有。”这时候几个体育体育生结伴从旁边过,有人大声笑着说路明非你妈给你鼓劲儿呢!没想到你还是个妈宝啊!
乔薇尼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凭眼神就吓退了那几个男孩。男孩们去找各自的教练热身了,乔薇尼拍拍路明非肩膀,“赢过你自己就行了,老妈相信你不会是最后一名。”
那天路明非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是在贴着那些体育生在跑,他使劲地咬着牙,挺着胸跑,姿势既不正规也不美观,但就是跑得飞快。他是最后一名,但没有被那些体育生甩下很远,更别说一整圈,反倒是那些体育生看到咬牙切齿的路明非,害怕被他超过没面子,纷纷跑出了自己的最好成绩。
快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他的力气耗尽了,全校学生的呼声中,体育生开始加速冲刺了,他跌跌撞撞地跑着,被越拖越远。这时候乔薇尼出现在终点线上,路明非从她身边擦过的时候,想扭头去看她,却听到老妈厉声说,“路明非!向前跑!别回头!”
半空中,陈鸿渐和夏弥同时以言灵·冥照将他们和路麟城乔薇妮的身形隐藏起来,陈鸿渐用风元素托着这对恨不得俯下身子去看自家儿子的夫妻,让他们得意悬浮在半空中。
乔薇妮看着因为体力流失已经有些开始失去神志的路明非,双手作箍状抵着鼻子和下巴,对着下方的路明非大喊道:“路明非!向前跑!别回头!”
路明非晃了晃脑袋,他好像真的听见了老妈在喊。他鼓起了劲,再一次加速向前冲了出来,一次次从松软的雪地里拔出双腿,回忆再一次涌入脑中。
那次5000米长跑冲刺的时候是他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最闪光的时刻,在全校同学面前,这个怂货跟体育生一起开始冲刺了,连惩罚他的体育老师都看懵了,怀疑自己错过了一个天才。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视线在收窄,没有了上下左右只有前方,他的心脏发出战鼓般的声音,他的脚步无比沉重可身体又无比轻盈,他扭动着身体猪突狼奔,超过了一个又一个体育生。他的精神好像比身体跑得更快,快得要飞起来。
跑在最前面的哥们几乎疯掉了,他是全校众所仰望的田径苗子,有望去省队乃至将来冲击国家队的人,现在被个野狗般的家伙在后面咬牙切齿地穷追不舍。
这就像是在f1(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中,一辆辆赛车正在冲刺的时候,后视镜里忽然出现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他冒着黑烟,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却超过了一辆辆赛车,打起了左转灯流露出超过最前面的那辆赛车的意思。
全场的师生都停止了欢呼,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被甩下的体育生甚至停下脚步互相瞪眼,然后一同关注这场比赛的结果——两个人几乎并肩冲线。
路明非直接冲向了乔薇妮,倒在了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中。
他最终的成绩其实是第二名,好苗子玩了命终于守住了自己的尊严,但乔薇尼倒也无所谓,她拎着那个廉价的塑料奖杯跟路明非一起回家,路上还买了点好菜,洋洋自得地跟路明非说你看老妈嘚瑟着:“你看我没说错吧,人的潜能很大的,只要你相信你能赢,伱就一定能赢,你老爸运动上确实是个菜鸡,可你好歹也遗传了老妈我的基因啊!你老妈我年轻的时候……”
但路明非从来没有跟乔薇尼说过,那个接过和潜能也许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之所以能跑得那么快那么狠,是因为乔薇尼站在终点,他在奔向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等着自己的老妈,因此无所畏惧。
可现在,他忽然害怕起来,因为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跑向的“终点”有没有老妈在,他担心自己可能跑错了方向,也许他和老妈刚好擦肩而过,而他现在实际上是在背对着老妈奔跑,他越跑就离母亲越远。他觉得自己再跑下去有可能就会永远失去那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了。
这一次,愤怒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不认为自己会忘记爸妈的生命倒计时这种重要的事情!
只有一个可能!
路明非咬牙切齿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路——鸣——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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