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二点啊,绘梨衣下午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路明非抬起头,看向绘梨衣精致的面庞,却发现绘梨衣并没有在继续吃饭,而是怔怔地看着窗外,那澄澈的双眸中满是凝重之色。
“怎......怎么了?是你父亲还是你哥哥来了?”
路明非第一反应就是上杉越或者源稚生杀过来了,腰下意识就佝偻起来了。
如果是陈师兄来了,他反而不怕,毕竟他的言灵是快速治疗,而且没用副作用,最多痛点,死不了。
绘梨衣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怪怪的,就感觉冥冥之中有一扇门即将被打开,而且门里有很多凶恶的气息,打开门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门?”
路明非刚想说女孩会不会是这几天动漫看多了,却发现外面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仅仅过了几息的时间,秋叶原就被一片黑暗笼罩。
不对!
路明非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哪怕是暴雨即将来临,天也不可能以这样的速度黑下来的。
“那个,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
路明非本想问收银员有没有手电筒,却发现收银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身影。他连忙看向街道外,不只是收银员,女仆咖啡店门外发着宣传海报的女仆装员工,街道上的coser,以及所有行人,全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都说进入尼伯龙根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可老子怎么半个月就遇上了俩?”
深吸一口气,路明非站了起来。他虽然没有楚子航那么对尼伯龙根了解,但眼下这种情形,同样的场景,一切却变得不同了,完美符合了当初楚子航口中人类世界的延伸的概念。
摸了摸腰间的沙漠之鹰和一柄肋差,那是源稚生送他的礼物,以感谢他在东京湾一战时的贡献。说是叫不动行光,曾是织田信长的爱刀。
不动行光的名字来源于刀身上雕刻的不动明王而命名的,除了不动明王,刀身上也有矜持羯罗童子和制多迦童子的雕刻。
传说织田信长曾经在酒醉时把不动行光放在膝盖上边拍边唱[不动行光,九十九发(一种有名的茶具名称),五郎左御坐后者(也就是丹羽长秀)]。
后来,织田信长在如厕时将此刀交于最为信赖的小姓森兰丸,而森兰丸因为好奇数了刀拵的刻的数量。其后,织田信长对小姓们说「如果有人能猜中不动行光的拵的刻的数量,我就把这刀赠与他。」只有森兰丸一言不发,织田信长询问其原因,森兰丸说出自己曾数过刀拵的刻,并答道「我本是知道,不想装作不知道来欺骗您。」织田信长赞赏兰丸的诚实,将不动行光赠与了森兰丸。
“唉,手机也没用信号,这下倒霉了。”路明非自嘲地笑了笑,“绘梨衣,等会我们可能会遇见很危险的东西,你......”
却见绘梨衣已经放下了筷子,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站起了身。
“没事,我可以保护Sakura,绘梨衣很强!”绘梨衣的眼神前所未有得认真。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撸起袖子勉强鼓起一点肌肉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他差点忘记了,眼前的女孩虽然看上去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是个能将一头次代种尸守视为“土鸡瓦犬”的恐怖存在。
“好啊,那就拜托绘梨衣了。”路明非笑了笑,一把推开便利店的大门。
他当然不会让绘梨衣站在他的前面保护他,哪怕绘梨衣再强大也一样。男人如果做到这个地步,那就真的懦弱到骨子里了。
路明非按下兰博基尼钥匙圈的按钮,打开了车门,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中间的小收纳箱里取出了几个弹夹。里面装的都是弹头在水银里浸泡过的炼金子弹,至于那些暗红色弹头的弗丽嘉子弹则被他扔在一旁,他可不认为这种地方会有什么普通人存在。
将弹夹和子弹悉数装在口袋里之后,路明非将不动行光递给了绘梨衣,自己则选择了那把沙漠之鹰。
尽管他是狮心会的人,但路明非相比于冷兵器近战,还是更擅长使用枪械。
可是根据狮心会的传统,每一任狮心会会长的近战能力都是一流的,尤其是这两年楚子航和陈鸿渐双刀/剑杀胚的人设建立起来以后,狮心会集体通过了一项提议。那就是后任狮心会会在必须在种类繁多的刀剑中选择一样作为武器,否则没资格参选狮心会会长。
顺便说一句,这项被添加在《狮心会宪章》之中的提议在狮心会的议会上只有楚子航和陈鸿渐两人投出了反对票。
于是,悲催的路明非在楚子航和陈鸿渐的鞭策下开始学习近身格斗,但收效甚微,唬唬普通人还行,真用于实战,就是上去送死的。
路明非坐上驾驶座,试了试发动这辆兰博基尼,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打起了火,而且更幸运的是油箱里的油量和他来时是一样的,几乎满油!他此时真想给那个租车给他的经理一个拥抱,居然那么实在地给他加满了油!
“绘梨衣,先上车吧,我们......”
路明非抓着绘梨衣的手腕,想让她先上车,却发现绘梨衣死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路明非怎么拉也拉不动她。他扭头看向绘梨衣,想要催促她上车,却发现此时的绘梨衣是如此的陌生却又熟悉,她的眼中跳动着赤金色的火焰,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的绘梨衣不再是刚刚那个喜欢打街机、爱吃五目炒饭的女孩,而是挥舞着刀刃虐杀次代种尸守的、高高在上的皇。
但路明非忽然发现,这样一位皇,被他抓着手腕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路明非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绘梨衣的眼睛,那双琉璃般的眼中凝聚的,并不是威严,而是恐惧。
他顺着绘梨衣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是秋叶原一家再普通不过的手办店的门口,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披散着头发站在那里,手里似乎还拿着一坨黑色的东西。尽管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路明非却很肯定那人是在注视他和绘梨衣。
绘梨衣一步步后退着,连带着抓着她手腕的路明非也一起后退着。路明非感受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可以确定自己并不是真的被绘梨衣连带着后退的,而是自己也在恐惧那人。可那名黑色西服的男人离他们明明还很远,一个S级,一个掌握着言灵·审判的混血种,就算是初代种来了也能有一战之力吧,怎么会就这样惧怕一个不明身份的男性?
梆——梆——梆——
一阵阵的梆子声传入了路明非的耳中,路明非在《水浒传》的电视剧里听过这样的声音,那是古代巡更或衙门以及大户人家用以集散人众所敲的响器。
可,梆子的声音那么大的吗?隔了那么远也有这么响的声音?
就像是在耳边敲响一样,梆子声从他的耳中进入了大脑,穿透了他的内心。
整个世界都开始了天旋地转,路明非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趴在了兰博基尼的车身上。
眼前有破碎的画面闪过......
那是,一所监牢,走廊右侧是坚厚的墙壁,左侧都是小房间,一共三十八间,每一间小房间的铁门上都用白漆刷上了一个数字,从1号到38号,每间小屋里都住着一个孩子,一共有38个孩子。
不,不对,一共有三十九间,还有一间上面刷着大大的“0”!
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从刷着“38”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但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就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样。而她看上去就像是路明非小时候“检阅”自己的玩具士兵时一样,享受着其他人没有的自由,走在那条空荡荡的走廊上,就像是女皇巡视自己的领地。
好吧,女皇不会把一块脱落的墙皮顺着铁窗扔到其他房间里正熟睡着的孩子的脸上,那可真是蔫儿坏蔫儿坏的。
起夜的金发女孩去了一趟厕所,又在外面吹了会儿晚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但这时,那扇零号房吸引了路明非的注意。看着铁门前那盏昏暗的汽灯种的火焰随风跳动,路明非心中进入零号房的意愿越来越强烈,他总感觉里面有什么是他应该看看的。
他的意识随着他的想法穿过了那扇铁门,就像是他推开了那扇大门走进去了一样。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腐烂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路明非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盏汽灯,那是门口挂着的那盏,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塞在他手里的,但他却没觉得手中多了一盏灯有什么奇怪的。
路明非提着昏暗的汽灯,终于看清了一些东西。就比如窗户边上随风摇摆的窗帘实际上并不是黑色的,而是白色的,只是沾满了血污。房间里左边是一排排堆满了玻璃药瓶的铁架子,右手边是一张布满铁锈的手术床,白色的床单上尽是血污和黄色的锈斑。
而在昏暗的汽灯无法照到的角落里,传来了隐约的呼吸声。
那里竟然还有一张铁铸的躺椅,上面还躺着一个穿着白麻衣的人影。只是那人的身上似乎绑满了拘束带,扣紧皮带让那人只能僵硬地平躺,就像是一个被茧困住的蛹一样。
路明非走近了些,他迫切地想看清那人的脸。随着路明非的走进,他发现那张躺椅似乎并不宽阔,只够一个人半躺着,被这样拘束着应该是生不如死吧。
路明非举起汽灯,昏暗的灯光打在那人的脸上,却依旧看不见他的面貌,因为那人的脸上带着一个铁丝面罩。尽管看不清脸,但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小男孩,他似乎正在熟睡,呼吸匀净,
可看着小男孩安详的样子,路明非却没来由觉得地感觉很悲伤,很痛苦,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滴在男孩干裂的嘴唇上。
“哥哥,你来啦,你来看我啦!”男孩的眼睛忽然睁开,挣扎着似乎是想跳进他的怀抱。
路明非握住小男孩的手,轻轻地在他的手背上拍打了两下,示意他冷静,但路明非却成了那个最不冷静的人。
就在握住男孩手的时候,他摸到了男孩的手上有很多伤痕。路明非将男孩的另一只手也摊开,将汽灯放在一旁,只见男孩的十指、手背和手臂上满是被采血的针孔。路明非看着男孩被拘束带勒得细瘦如柴的手腕,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
“哥哥,你怎么哭了啊......”
男孩的声音是如此得无力和虚弱,又充满了关怀,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关怀的人。
“知道吗哥哥,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人会为你哭就说明你是个东西,不然你就不是。真好啊,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我,可是哥哥还是会为了我哭泣。”
路明非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男孩的额头,而男孩却如同一条温顺的小狗一样闭上眼享受主人的抚摸。有时候人只需要一只温暖的手的触摸,有了那只手,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透过那张面罩上铁丝的缝隙,路明非忽然看清了面具下的那张脸。
那是路鸣泽啊!
“哥哥......”
“哥哥......”
“哥哥......”
一声声呼唤将他的意识从梦境中抽离,一只小手推着自己的肩膀。
路明非趴在车身上,强行翻过身子,却无力地滑倒在了地上,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虚弱过。
路鸣泽看着眼中黯淡无光的路明非,不由有些着急。在这个白王亲自缔造的尼伯龙根里,他的力量能维持片刻的时间停滞都已经变得有些勉强了。但剧本出现了意外,他这个导演就不得不出来喊“咔”了。
根据他的剧本,路明非此时应该驾驶着那辆兰博基尼逃离,然后过五关斩六将,可谁能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因为这阵梆子声中进入了回忆,开始寻找二人共同的记忆。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哥哥啊。”
路鸣泽感慨了一句,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流下一滴鲜红色的血液,涂抹在路明非的额间。
“啊!”
刹那间,路明非身躯猛地一颤,就像是做梦梦见跌落悬崖后突然从梦中惊醒的一样,睁开了眼睛,而路鸣泽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路明非还有些恍惚,刚刚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梦,而且又是关于路鸣泽的。
路明非看着自己的手喃喃着:“路鸣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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