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渐看着手中的暴怒和照霜,还有些犹在梦中的感觉。
那可是诺顿啊!
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之一!
被誉为最像黑王尼德霍格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伟大的存在,这样的至尊,被他手起刀落斩下首级,化为了枯骨。
陈鸿渐仔细端详着这具庞大的枯骨,那眼窟的位置嵌着晶化的眼球,宛如是一对金色的玻璃珠子。骨头上泛着沉重的古铜色,如同一件用纯铜打造的工艺品。
感慨良多的,不止是陈鸿渐。
昂热还记得一百零八年前自己在旁边看着莫德勒医生解刨化身为西夏皇子李雾月的天空与风之王时的场景,那奇特的骨骼构造他至今记忆犹新。
他微不可查地瞥了陈鸿渐一眼,难道说,龙类至今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
夏弥看着那个手中提着仍在滴血的刀剑的男孩和地上的巨型骸骨,松了一口气。戒律少了一个束缚对象,她消耗的力量也急剧减少。
只是,眼前发生的事情也令她感慨良多。
想不到,人类真的已经能彻底消灭初代种了。
背后两束细骨像是扇子般打开,那是祂的双翼。祂的双臂伸开抓住了身后的翼骨,骷髅低垂,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这就是仅存在传说中的龙骨十字吗?
原来龙王死后,骨骼竟然真的会蜷缩这个类似十字架的样子。
与众人的喜悦不同,夏弥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忧伤。
诺顿......吾仍记得吾等以鲜血为证的盟约,并誓言一同并肩作战直至鲜血流尽方停止……却没想到,吾等再相遇之时,竟是你枯萎之日。
倒不是她对诺顿有多深的友情,当年的那场盟约,如果不是老实的康斯坦丁和单纯的芬里厄一再坚持,诺顿和她绝对不会同意结成这场以鲜血为誓的盟约。
要知道这样的盟约可是要持续到下一次茧化为止的,究竟是拖累还是互利共赢,谁说得准?
更何况,诺顿瞧不起智商欠费的芬里厄,也瞧不起喜欢使用计谋而且弱小的她。
但她又何尝看得起只知道一天到晚粘着哥哥的康斯坦丁,还有那只知道使用暴力解决一切不会动脑子的莽夫诺顿。
但,她或多或少还是对诺顿的死有些伤感,毕竟,她也是龙王啊。
有朝一日,会不会有一柄同样的屠龙之剑落在自己的身上呢?
忽然,夏弥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忍不住浅笑着。
她还记得那天,她的男孩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对于她这个大地与山之王来说既夸张又显得不自量力的话。
连她都不敢轻言做到的事情,这个男孩却信誓旦旦地说要为了她做到。
不过,哪怕自己终有一日也逃不过这弃族的宿命,至少照霜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至少那个男孩绝不会让她独自一人的去往海姆冥界。
只是,她好像听见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葬歌声。
错觉吧。
“那些爱唱歌地孩子们都被葬在花下的泥土里了,下一个春天,新生的花会开出他们的笑脸。
瞿塘峡两侧的绝壁上,一个男孩站在悬崖边上。
那是路鸣泽,黑色的西装被白色的衬衣,打着黑色的领带,片刻点功夫居然还在头发抹了油,梳得整整齐齐。小小的臂弯里是一束白得让人有些不自觉哀伤的玫瑰花。他神情肃穆,看着诺顿的龙躯失去生机,化为古铜色的枯骨,从怀中的白玫瑰上扯下大把大把的玫瑰花瓣抛洒而去。
洁白无瑕的玫瑰花瓣冉冉地落洒落在诺顿的身体四周。那小小的一束白玫瑰如果扯不尽一般,洒落的花瓣越来越多,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上来聚集争战。他们人数多如海沙。他们上来遍满了全地,围住圣徒的营与蒙爱的城,就有火从天降下,烧灭了他们。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从情理上讲,他厌恶这个叛臣,厌恶这个最像那头该死的黑龙的家伙,更厌恶这个擅自打破他预设的剧本的家伙。
但,出于对一名至尊的尊重,他愿意为诺顿吟唱葬歌,为他洒落白玫瑰花瓣。
不过,要是青铜与火之王死光了,这对他的计划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路鸣泽目光幽幽,如果康斯坦丁还活着,那么这对他的计划影响倒是不大,依然可以凑足四次交易。
“麻衣,放任康斯坦丁的离去,可以配合卡塞尔的那帮人拦截,但不要亲自出手拦截康斯坦丁。”
甲板上的酒德麻衣一愣,她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康斯坦丁还能有机会逃离,而且还要放任折头对他们充满仇恨的龙王离去。
但她是路鸣泽的剑,剑是不应该质疑握剑之人的命令的,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好。
“吼!”
一声怒吼惊醒了欢呼庆祝的众人,他们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头“弱小”的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在“插标卖首”。
但等他们反应过来,康斯坦丁已经呼啸着突破了楚子航和酒德麻衣的封锁,冲向了陈鸿渐和昂热。
刚刚使出此生最强的居合斩的昂热在体力上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时间零对于康斯坦丁的束缚以及越来越小,加上并没有手握刀剑和猝不及防,被康斯坦丁直接撞飞出去,和芬格尔作伴。
陈鸿渐倒是有心阻拦,暴怒和照霜劈向康斯坦丁。
但康斯坦丁却没有迎向他的刀锋,而是抓起了诺顿的龙骨十字。
“拦住祂,不能让康斯坦丁带走诺顿的龙骨十字,否则祂将来会以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的姿态回来复仇!”
昂热怒吼着,他一眼便看穿了康斯坦丁的目的。
一旦康斯坦丁掌握了诺顿的“权”,再结合自己本身就有的“力”,“权”与“力”的结合,祂将是足以灭世的真正的龙王。
楚子航将手中的妙法村正投掷而出,刺入康斯坦丁的膜翼,令企图飞得更高的康斯坦丁龙躯一颤。
心中的仇恨让康斯坦丁咬着牙坚持着,将妙法村正甩落,开始向水面飞去。
“子航,搭把手!”
陈鸿渐向后退了十余步,将暴怒插在甲板上,双手握着照霜,对楚子航高声呼喊着。
凭借着多年的默契,楚子航瞬间理解了陈鸿渐的想法。扎起马步,双手叠在一起,手掌朝上,放在自己的肚脐之前。
一旁的酒德麻衣也学得有模有样,配合着陈鸿渐的行动。
陈鸿渐助跑了十余步,重重地踏在二人的手掌上,随着二人一同发力,双腿猛地一蹬,陈鸿渐高高跃起,竟达到了运动员们一生也无法达到了高度。
寒芒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诺顿的龙骨十字被斩下了康斯坦丁以男孩身躯无法抱在怀中的三分之二。
陈鸿渐带着那三分之二的诺顿骸骨坠落在水中,掀起巨大的浪花。
冰冷的江水将陈鸿渐卷在其中,他刚想游上水面,突然浑身传来一股乏力感,就连握住照霜的力气也没了,两眼皮开始打架,男孩开始沉入水中。
摩尼亚赫号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的英雄向上一次落入水中那样回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
“快!组织人手下去救援!”
昂热瞬间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陈鸿渐可能是第一次开启三度暴血。
三度暴血被誉为开启龙王之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它的后遗症会远胜于一度暴血和二度暴血,龙血退散后的疲惫感会远超前两者。
而且,如果第一次进入某一根阶段的暴血,所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很长,但伴随的疲惫感却会特别强大。
还不待曼斯·龙德施泰特委派执行部的专员们救人,一阵阵扑通的落水声已经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曼斯·龙德施泰特一愣,旋即大喊道:“还能动弹的都给我下去救人,那是混血种的未来!”
说着,曼斯·龙德施泰特也脱下了自己的船长服,准备亲自下水救人。
水中,陈鸿渐的眼睛微微睁着,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薄弱,解除了三度暴血的状态,体表上的龙类特征尽数消失,身体的热量随着水悄悄流走。
尽管肺里的氧气还能让他再支撑几十秒,但他却在不断地下沉着。
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作为卡塞尔学院的超A级精英,狮心会的副会长,第一个真正杀死龙王的混血种,却在屠龙后因脱力而死于溺水吗?
他怕死吗?
毫无疑问是怕的。
他还有很多舍不得的人,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还想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他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哪怕是高贵如黑王尼德霍格和他刚刚亲手杀死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亦不例外。
他的挣扎,只是徒劳。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动着
“好冷啊......好寂静......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在这里就像是处在空无一人的宇宙中那样孤单。
最后一点氧气被肺泡榨出,缺氧的感觉已经出现了,陈鸿渐的脑海中只剩下幽蓝色的水波,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自己在下沉。
男孩闭上了眼,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臂环抱住自己的腰身。
“不要死,陈鸿渐!”
是谁?
好熟悉的声音,可这是谁?
是谁让我不要死?
我又不是诺诺,路明非也没有入学,我更没有龙阳之癖。
那纤细但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肩膀,跟着温软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温热的氧气从女孩的口中渡入他的口中,顺着呼吸管道进入肺部。
重新得到氧气,原本渐渐失活的细胞开始释放能量,各个器官重新开始大功率运转,男孩微微睁开双眼,透过那道细缝,他隐隐约约看见了。
那是一张有着美好得只会出现在作家笔下的完美无瑕漂亮容颜的脸,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不远处,他似乎还看见了如同游泳健将般的楚子航,以及把一头红发头发扎起来的诺诺。
寒冷和孤独的感觉在随着他们的靠近而被驱离。
是啊,他并不是孤单一人。
夏弥和诺诺一左一右将手托在陈鸿渐的腋下,楚子航托着陈鸿渐的小腿,三人将陈鸿渐带回了水面。
当陈鸿渐被抬到甲板上的那一刻,夏弥黑色的双瞳湿润了,也不知道是被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滴落的江水,还是泪水。她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她的男孩,身躯微微颤抖。
陈鸿渐在经过船上的医生地一系列紧急处理后,慢慢地睁开眼睛,仿佛从一场大梦里醒来,目光朦胧。
夏弥惊喜地紧紧抱住了她,陈鸿渐一边咳嗽着,一边笑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夏弥柔软的面颊。
“你一直在我身边啊。”陈鸿渐轻声说完这句话,再一次昏厥过去。
女孩只是把男孩的头抱在怀里,一滴温热的泪水从那绝世的面颊上滑落。
女孩用着只有自己和男孩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安慰着哪怕是昏厥了也死死抓着她的手的男孩:“我可是未来的死神,我说你不准死,谁敢收你?”
女孩神情凝重,余光瞥向江底,想到那巨大的古铜色骨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昏厥中的男孩似乎真的听见了女孩的话语,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片刻之后,船上众人都鼓起掌来。
这是对屠龙英雄的赞美,也是对这对金童玉女的祝福。
“到了男、女主角幕终亲吻的时候啦……单身狗该闭眼了……”
芬格尔看着这对小情侣,忍不住喃喃道。
“Adams,你的啤酒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养好了伤......”
Eva没有说完,似乎是有些娇羞,这对于她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是不科学的事情。
芬格尔咧着嘴傻笑着,从前的Eva,也是这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