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换衣服,言语中有十二万分激动。
“怎么啦齐衫,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啦?什么事儿啊?你想通要回来啦?”
两年前最后一通电话之后,齐衫把B城的手机卡注销,换成了家里的新卡,联系人只留了一个李白,李白要她把电话号发给孔空箜一份儿,齐衫没同意。
李白给孔空箜传去噩耗,孔空箜丝毫不在意,“齐衫一向是这样的,一旦受到了某件事情的打击,短时间内就会和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断联,个把月的吧,我不在意。”
李白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于是短时间一下子成为了两年。
不得不说,三坑这人确实是有些许……自信。
齐衫轻笑了一声,“没什么事儿,这两年过的好吗?”
孔空箜傻呵呵的嘴巴都合不上,“好呢,好!你来了就更好了,齐衫,回来吧,不然太可惜了啊。”
齐衫摇了摇头,想起来孔空箜隔着手机看不见,说,“不回医院了,但是可能要回B城。”
“不回医院,回B城,你来看我?”
齐衫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不是,我有事情要做,你不是知道嘛,我之前写了一本书,在网站上连载的,昨天刚写完,粉丝实在是不多,我打算去找王帅老师问问,他要不要收。”
王帅老师是他们高一参加作文比赛时候认识的,读到齐衫的文章时极其惊艳,立马留了联系方式,高考结束后专门跟葛静打电话,问孩子在哪所高校的文学院就读,葛静妈妈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感谢关心,末了说不在文学院,在医学院。
王帅大失所望,说自己办了杂志,想如果齐衫读了文学,可以帮忙投投稿子什么的。
有稿费吗?
齐衫在旁边插嘴,葛静打了一下她的脑袋。
当然有,我可是个大方的老板。王帅回答。
冲着这句话,上大学后齐衫给该杂志投了不少稿件,都被以三衣的笔名录用,后来课程越来越多,齐衫逐渐把写稿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王帅一开始还催一催,后来发现没有用处,也就随她去了。
后来再听说王帅,是在医院里实习,急诊科推来一个病人,说是拍武打戏时用力过猛折了腿。
齐衫忙前忙后忙的要死,一抬头看见王帅皱着眉头的脸。
他转行做了编剧,混的风生水起。
孔空箜机灵灵立马留下了王编剧的新联系方式,齐衫象征性打了招呼。
毕竟后面还排着看不到头的队的急诊病人呐!
孔空箜已经换好了白大褂,他不是很能理解齐衫的做法,“网站上开第一本书一般都不会太火吧?你再开一本就是了,怎么还非得把这一本推给王帅老师,你缺钱花了?”
齐衫说,“不是。”
“那你就纯粹是为爱发电?”
齐衫斟酌了一下这个词,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怎么说呢,难道要告诉孔空箜,是为了安然赴死?
她心里升起一阵烦气。
“医院遇见王帅老师那一次之前,你和他有所联系吗?”
“没有啊,咋。”
“所以那一次,你能要到王帅老师的手机号码,完全是因为,我,和你们两个分别相识,说白了,他能跟你说句话,都是看我的面子,现在我来找你要他的联系方式;”齐衫正色,“你应该立马就给我,而不是问东问西问一些不相干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孔空箜才淡淡回应,“嗯,行,我回头短信发给你。”
齐衫像逃命一样迅速挂断电话。
她发火了,刚刚。
忙音传过来,有人叫,“孔医生!快点儿啦!”
孔空箜像是突然回神一样火速翻开通讯录,找到王帅的名字后一通复制粘贴发送给齐衫,额头一滴汗滴下来,孔空箜正好腾出一只手把它擦掉,整理整理褂子和脸部“赘肉”,堆出标准礼貌微笑,孔空箜说,“好啦,马上来——”
一边踏出门去。
即便语气平静且逻辑严密,但依据多年来的了解,他可以断定,齐衫生气了,并且直接情绪外露了,这是除了面对杀了齐母还猖狂叫嚣的病人家属之外再没有过的情况。
难道自己在齐衫心里的地位,已经和杀母仇人一样值得被仇恨了?!
太糟糕了,齐衫用被子整个的蒙住自己。
好像自打妈妈去世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后,生活的一切就都被打乱了,当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复现,她不停的在厨房里,卧室里,医院的走廊上,办公室,甚至厕所,看到妈妈的血喷涌而出,然后像烂掉的雪人一样扭曲着倒在地上,齐衫一次次尝试接住她,做不到,于是干脆离开。
回到家之后,诸如医院,法院一类的地方,齐衫再没主动去过,哪怕那次睡眠不足昏倒,她醒来发现在医院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立马离开。
本来以为,那样就会好,一切都会好。
可是场景不再重复并不代表从未发生,事情已经过去并不代表没有影响,妈妈彻底的离开了,齐衫就好像,有一缕灵魂被抽走,睡眠,饮食,身体,性格,习惯,还有她自打记事起就一直遵守的规矩。
全部都被打乱了。
全都被打乱的生活令人作呕,如同刚才无意识的生气与发火,纵然她因为各种原因对孔空箜并没有多余的好感,可是那样咄咄逼人,那样不容反驳,活生生就像!
就像自己小时候眼里的妈妈。
谁能不恐惧?谁能不恐惧?
手机突然又“嗡”地响了一声,齐衫好像接起来电话,电话那头是妈妈的声音。
“喂?衫衫啊,我给你包了饺子送到医院来,你不要因为加班就不好好吃饭吧,不让我过去?为什么啊?你看,你因为加班没睡好,因为打算补觉所以不打算去食堂吃中饭,我把饺子给你送过去,你三下五除二就吃完,既省时间又饱了肚子,你完全不应该拒绝我。医院里有点儿吵闹?我怕那个吗?好啦不要说啦,我到你们医院门口了。”
妈妈,请你,不要,来医院。我,可以不吃,饺子,也可以,不补觉。
老家的卧室也出现了,好多的血液流出来,扭曲的雪人又倒地。
李白敲门告诉齐衫她和文数老师要走啦。
没有人应,于是她推门进来,被子下面有个人形,掀开看到满头大汗唇色苍白的齐衫。
她又昏死过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