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去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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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唤醒沉睡中人的除了阳光,可能还有考核死线的压力。

    “啊,快!快迟到了!”

    封煦阳慌乱的声音就算隔着几个屋子都能够听到,大早上的安静就被他给打破了。

    楚鳞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有些不喜。她现在还躺在被窝里,半点没有起床的意思。这几天太累了,昨晚又喝了一点酒,正是睡得香的时候。

    封煦阳的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也渐渐靠近。

    “啪啪啪!”

    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门连着墙壁,带着床也有轻轻的颤动。

    “楚鳞,别睡了,快迟到了,快起来!”封煦阳一边拍门一边高叫着。若不是楚鳞提前有了准备,在屋子周围施了一层风屏,只怕整个宅子都会回荡着他的声音。

    楚鳞抬起手臂档在眼睛上面,不想理会外面的叫嚷。她最烦早上听见杂声,尤其是这种音量特别巨大的。

    门外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冷落而消停,反倒愈发严重。

    门板剧烈地抖动着,仿佛受不了这样的摧残,下一刻就会散架似的。

    “有什么好急的?”

    楚鳞拉开了门,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外衣。

    “还有一刻钟了!快,赶快去洗漱,应该还来得及!”封煦阳见她出来,赶紧推着她往盥洗室去。

    楚鳞顺手一抡,绕过了他的手臂,说道:“不用急。”

    封煦阳没理会她,仍旧急慌慌地又想来拉她。

    “唉。”楚鳞叹了一口气,大早上的怎么就这么烦呢?

    楚鳞一手擒住封煦阳的胳膊,一手飞快地捏着决子。

    一涌清水凭空而出,如有灵性般挑动着封煦阳的脸颊,忽而转急,迅猛地拍在了他的脸上冲进了他的口腔。

    “唔……咕……唔”

    “呸!”封煦阳吐出嘴里残留的水。

    清水又如它来一样,消失无迹,只是在墙边的树丛中多了一块可疑的水渍。

    “这……”封煦阳指着地上还很新鲜的水迹,半天有些语塞。

    楚鳞摆摆手,转身就要回房再躺一会。

    “真厉害啊!”封煦阳发自肺腑地感叹,他怎么没想到呢,或者说自己根本还没有这样自由控制灵的能力。

    “没什么,我天天用。”楚鳞捂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这样会不会太杀鸡焉用牛刀呢?”

    “怎么会这样想呢?”楚鳞不解,回过头来。“灵不就是来用的吗?予人方便就好了。至于是不是大材小用,是用的人决定,又不是让他人评判。”

    “可是我不能还如此精准地掌控它。”封煦阳的语气有些失落,他同这位自小长大的挚友的差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大,不知是否有一天两人之间也会存在跨越不过的鸿沟。

    “没事,改天教你。”楚鳞看了眼天,应该还能小眯一下。

    “诶,不行,快迟到了,还没吃饭,还要赶路,坐车都需要半个时辰呢!”封煦阳又叫住刚要离开的楚鳞,差点又让她给绕进去了。

    “行吧行吧。”楚鳞敷衍道,“让我回去把衣服穿好行了吧?”

    封煦阳这才放楚鳞离开,不过嘴里的催促一直没停过。

    楚鳞无奈,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她离开的时候,封煦阳又因为迟到被傅掌教罚过。如果是的话,看起来罚得挺厉害,不然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

    “你不是赶时间吗?还在往嘴里塞。”楚鳞手抱在胸前,斜靠在饭厅的门边,轻嘲道。

    封煦阳支吾了两句,楚鳞没听清楚,不过不猜也能想到,无非是些“民以食为天”的话语。他现在还在往嘴里塞鸭尾酥,掉了许多酥质的渣,桌上粉粉面面的。

    就不能带着路上吃吗,带点在身上去了吃也行啊。就算不吃也没事啊!楚鳞在心中默默吐槽,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

    “好了,赶快走吧,管家准备了两匹快马,尽快赶过去吧。”封煦阳脸上的酥粉还没擦净,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囤积冬粮的松鼠。

    “你真的习过武、修过灵吗?”楚鳞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继续嘲讽道。

    “你的意思是从这飞过去?”封煦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太远了吗?”

    他的思维依旧是非常传统的,还没有真正转变为一个灵修的思维。

    “唉,来!”楚鳞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

    封煦阳不懂她要干嘛,还是乖乖地走过去了。

    楚鳞冲他一笑,灿烂如春日骄阳,封煦阳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了过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腾空跃起了。

    “啊喂!”封煦阳不由得本能地惊呼一声,有被小小的惊到。

    他以一种极为不体面的姿势被楚鳞揪着领子,腾跃在群房之间。所幸楚鳞飞得够快,路人就算看到了天上的二人,也看不清他的脸。

    “啊……能不…能……换个姿势……啊啊啊……”

    封煦阳的话被吹散在空中,自然也吹散入了楚鳞的耳朵里面。楚鳞侧目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赶时间呢,别闹。”

    封煦阳实在没了脾气,谁叫自己催她呢?现在公报私仇,他能怎么办?

    ……

    天上的人影越来越大,从两个小点逐渐变作了两个清晰明了的人。

    众目睽睽下,楚鳞将封煦阳丢了下去。幸而他也是练家子,一个翻身腾跃,利落地在地上站稳,也算是给自己找回了些脸面。

    不过,被林储秋抓着领子扔下来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很难忽视。

    这个时候封煦阳只希望没有熟人看见,至少这样的尴尬会少一些。

    但是并非所有时候都会如意。

    “煦阳!”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不回头也知道每天这样笑嘻嘻没个正形的人是谁。

    “储秋你也来了!”

    “顾少也是踩点啊。”楚鳞抱拳打了个招呼。

    “储秋臂膀挺有力啊,平时看着挺瘦弱,结果深藏不露啊。”顾蔺夏轻笑,意有所指地看着楚鳞的右臂,便是这只手刚刚提着封煦阳的领子。

    “哈哈。”楚鳞干笑两声,“赶紧进去吧。”

    封煦阳也点了点头,他还在尽力抚平胸口上刚被抓出来的褶皱。

    也不知是不是这次事情给他带来的刺激太大,此后封煦阳施展轻功的次数越来越多,对风灵的把控也越来越好。终是变成了他们几人中,御风最好的一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试灵堂中,傅掌教已经等候多时,堂中学生也来得七七八八,水漏嘀嗒作响,只等时间一到,就正式开始考核。

    今日是九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们来伏灵院整整一个月的日子。按照规矩,每个入院者都要通过了今天的考核,才能够真正成为伏灵院的学生。不合格者,一律退学,无论权势大小。

    老毒也在,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毒蛇般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缠绕,似有实质般的粘腻触感。他的嘴狞笑着,带着阴狠,令人毛骨悚然。

    要是有人闹事,那就有好戏看了。他这样想着,不自觉舔了下嘴唇,眼神晶亮了起来,如潜伏中的猛兽。

    能来伏灵院的非富即贵,皆是有些权势,不然也负担不起入学所需的高昂学费。

    也正因如此,有些人便会自命不凡,通过不了考核便会想些歪门邪道的主意。那些路子走不通,便会恼羞成怒,在伏灵院闹事。更有甚者,没通过考核的时候便开始摆架子,抬家势,辱骂破坏。

    这种时候,就是老毒的工作了,他总是期待着伏灵院里的人犯错,犯更大的错更多的错。这样,他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实行他的权力,享受他的快乐。他很危险,却又是不逾矩的危险。

    至于那些闹事者后来怎么样了,不太清楚,反正伏灵院这么多年就没有因此倒过。

    那种缺乏教养的人虽不多,但总会偶尔见到。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的便是没脑子的人。

    “好了,开始吧,从一号开始。”傅掌教倏然睁开了合着的眼皮,他对时间的感知比水漏还要精准。

    “是。”周文武周文延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试灵堂,因堂中的试灵石而得名。平常它看起来不过是一块平平无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巨石,表面暗淡无光,异常突兀地伫立在屋子中央,直抵屋顶,占据着小半个屋子的面积。

    若只是一块寻常砾石,势必不会放在这里。万物的表象皆具有或多或少的迷惑性。

    “风。”傅掌教说道。

    首先开始的是周文武,他作为哥哥理应先来。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第一个测试,也因为他的体术方面更好,而在修灵这块天赋稍欠。

    周文武走近试灵石前,在离它两三步的距离停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快速地捏着风决。

    许是太过紧张,试灵石只是微弱地闪了一下,连光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之后便再没了反应。

    “重来。”傅掌教垂着眼,在虚空中记录着什么。

    周文武的背后隐隐有些濡湿,刚开始便得到这样一个成绩,自然是更加的紧张。周文延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打气。

    “呼!”

    周文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深呼吸几次。又重新捏起诀子。

    这次试灵石上的光亮了一些,勉强能够看出些银色,不过仍旧不太亮堂。这些光在试灵石上蔓延,逐渐组成了几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末丙”,因为光亮不足的原因,有些地方断断续续没有连贯。

    “火。”傅掌教依旧没有抬头,继续在虚空中记录着,应是每个人的成绩。

    周文武这次的信心明显比刚才要强,相较于灵动轻盈的风,猛烈暴躁的火更符合他的气场。

    试灵石泛着红光,“中乙”。这个等次相较于刚刚,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错,再来。”傅掌教的声音没有起伏,表情也没有变化。

    “中乙”。等次并没有变化。

    “水。”

    ……

    接着又分别测试了水、木、雷、电、金、冰几种灵,这是他们在伏灵院这一个月都有学过的,也是平时常见常用的。

    周文武之后的成绩都不如火灵的中乙高,相较之下他的弟弟周文延在这一方面比他好了很多——他最高等次为“上丁”,最差的也是“下丙”。

    周文武不免有些丧气,他们兄弟从在母亲肚子里时,便没有分开过。如果他不能够通过考核,留在伏灵院的话,这将是他第一次同弟弟长久的分开。他不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因为这件事在他的潜意识中就根本不会发生。

    周文延坐在周文武的旁边,尽量说些宽慰的话,来安慰哥哥。

    “实在不行的话,我也退学就是了。咱们进不了伏灵院,还有御灵院、承灵院,再不行就去五灵、紫灵,总有学校会要咱们!”周文延说。

    “不不不,不行的。”周文武忙打断弟弟的胡言,“那怎么能行呢?若是能进伏灵院当然最好了,怎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呢?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

    周文延没所谓地摇摇头,“我只想同哥哥待在一起,进不进伏灵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两兄弟在一起。”

    周文武大受感动,弟弟能说出这番话让他非常高兴,他们是孪生兄弟,心连着心,情通着情。

    但是一码归一码,他坚持到,“若是能留下,就一定要留下。实在不行,哥哥明年再来试试,一定会行的。”

    “不要喧哗。”傅掌教抬眼看了过去。周家兄弟立马噤声。

    “最终结果都还没有出来。怎么,就想着走了?就想着明年再来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用不着等了。”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家兄弟忙是摇头,比小孩子的拨浪鼓还要摇得厉害。

    “还有……”傅掌教顿了一下,将目光移向了楚鳞的方向。“这种严肃的场合就不要睡觉了,你说是吧,林同学?”

    “林同学”三个字被傅掌教狠狠地加重,还蕴着风灵的力量打向了楚鳞。

    “啊?”楚鳞惊醒,茫然的看着前方。

    “下一个你来,林储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