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纬点了点头,拍拍计红的肩膀:“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可以回去了。”
现在的人,足够上道,很不错。比自己那个年代好多了。
他那个年代,比较混乱,有一场自上而下的全国性大运动,甚至影响到了非人界。
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一言不合身败名裂,即使在现在回想起来,也颇为恐怖。
计红离开望星崖,亲眼看着徐沫被装入裹尸布一样的黑色袋子,然后丢进轿车后备箱,就像是要被丢进大海中的尸体一样。不知道徐沫还能不能活下来,总有一种这人基本可以说死定了的感觉。
之后,官方发布公告,称非人徐沫因为本身体系传承有缺陷,爆发大病,状态很差,临时退出了选拔赛。因为徐沫的能力是众所共知的三流小势力的传承,尽管他本人天资过人,但是拥有一些难以发现的缺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不过,恰好在这个节点爆发,未免有些太过倒霉。
可惜了。
对于其它选手来说,少一个种子选手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这也意味着自己抽中大奖的可能性下降了一分,被遗憾淘汰的可能性大大减少。特别是徐沫的原定对手,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顾灵汐记得徐沫曾经与计红说过话,最后一个见到徐沫的人是他找了过来,询问徐沫的去向。计红含糊其辞,勉强糊弄,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人,了解得更多,即使有官方的信息,也心有怀疑。
不过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也没有用处。
回去之后,计红对于阴的渗透能力有了更深的了解,之前还心有侥幸的话,现在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掐灭了。
这里不是不安全,是非常不安全,他突然开始后悔来到这座海岛上面了,那个该死的神异,莫名其妙放自己的鸽子,等当面问完神异的那句话之后,自己一定要能跑多快跑多快,比赛?不存在的,都这么危险了还想着比赛?拿生命竞赛吗?
不过现在的计红处于一种无法下来的局面,要是自己现在突然宣布不比赛了,我要回去杀怪异……啊不是,务农区,短时间内两个种子选手退出比赛,绝对会引起猜疑,司异不会允许。
高绫还说什么店内又多了个妹子,自己还挺期待的,据说颜值很不错。
……
鱼家,位于海岛僻静之地的西式别墅里面。
鱼家家主脸色难看,一摔酒杯,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他拧着脸,沉声厉喝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计红会有那么强的实力,还事先没有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就贸然行动?!”
厅内一众鱼家的人毕恭毕敬缩在两侧,在这里的有鱼家的长老旁亲,不乏有好手在里面。但是面对愤怒的鱼家家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触那个霉头。
当代的鱼家家主,威势的确很大。十几年前老家主去世的时候,之前一直实力平庸的现家主突然出人意料杀死了他的所有对手,强大得不可思议,同时发动清洗,手上沾染了大量鲜血,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感受过当初那一日的血腥。
面对这样一个暴君,没有人敢反驳。
站在鱼家家主背后的一位黑袍人柔声劝解了家主几句:“一次小过错不用放在心上,没有人知道是您干的,现在司异还没有动您的意思。您的位置十分安全,主上不会因为这点小过错就责怪于您。”
鱼家家主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当初白先生身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假信息,白先生那等实力怎么可能会失手,但是事实摆在那里,他折损了如此强大的战力,着实心痛不已。
因此才会对手下的这些人如此愤怒。
“主上不会因为我搞砸了这件事情,迁怒于我吗?”
“是的,您的努力可以被主上看见,局部的失利不代表整体的崩溃,并且您这些年替阴宗效力至此,主上大人已经决定再度赐下息肉。”
黑袍人微笑着拿出一个小小的黑盒子,看到黑盒子的时候,本来还尤有不忿的鱼家家主,立刻换了幅面孔,渴望地盯住了盒子。
“不知道,主上打算将息肉赐给我鱼家何人?”
“随您如意。”
黑袍人今天只是过来交给鱼家家主这个事情的,递出黑盒子后,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了出去。
鱼家家主环顾在坐的鱼家众人,他们一个个身体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身体折叠,有的多了几只眼睛,有的多了几张嘴,有的多了几个手掌,一个个的,都是自己利用得差不多的棋子,利用率不大。
听到“息肉”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脏跳动极快,要知道,息肉与受肉不同,乃是更为贴近主上的物质,服用之后可以改变身体,当初只是一个平庸之人的她服用息肉之后直接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现在又赐予了一盒息肉,这个东西毫无疑问,将会给鱼家再度带来强盛。
起码又能再强大整整一代。
“鱼传佩不是担心自己不如计红吗?既然如此,这盒息肉来得正好,他一鸣惊人,那我就鸣得更响亮更彻底。我儿将会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天资最高的非人,有中部地区负责人之资!”
他想到了什么,息肉与受肉不同,只能起一次效果,改造得也颇为彻底。一盒,刚好是一个人的量。
这次选拔赛的冠军,立刻,有了争夺的念头。鱼家家主唤来鱼传佩,略微解释一下后,原本被计红的实力震惊到灰心丧气长吁短叹的鱼传佩,露出了渴望的神情,目光如炬。
他早就想迅速变得更强了。
听到了息肉的效果,因为种种弊端一直没有接受受肉的鱼传佩,露出了火热的目光!
这些表情落在黑袍人眼里,他似笑非笑望着鱼传佩的神情,很好,又有新的人落入圈套。
在黑袍人的背后,数根银色的丝线绵延至远方,消失在半空中,像是提线木偶背后的线,在操控这具身体行动一般。
牵丝人在牵丝,这具身体,是牵丝人所控制的。
不同于当时在浮城里面的狼狈,在鱼家家主面前,牵丝人重新找回了自信,显得游刃有余,轻松自在。
……
焚完清晨的熏香,浓郁的香味在室内弥漫开来,神华内敛的中年道士一身道袍,对远处一张没有画人的画像拜了三拜,然后毕恭毕敬上香。
沐浴、更衣、焚香,诵经三遍,一言一行,一丝不苟,忠诚地执行着繁琐的繁文缛节。
那张白纸缺了一块,似乎被人撕下来过一块,材质特殊,看不出原料是什么,但是隐约可见背面是有画像的。中年道士不拜正面,却拜反面的空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上完香后,道士将手探入开水之中,白雾蒸腾,是为涤净。
在房内,还有一个站在旁边很是谨慎的年轻人,理着一个马尾,颇有种艺术家的印象,看到中年道士涤完双手,那张纸忽然动了一动,年轻人立刻一惊,转头就想从这里冲出去。
但是中年道士不急不缓按了一下白纸,刚有动静的白纸又恢复了平静,他冷哼一声,厉喝道:“神异,你想干什么?”
神异步伐停在半空,脸色恢复如常,宠辱不惊站了回去答道:“站久了,腿有点麻,我活动活动筋骨。”
“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
中年人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神异眼皮子跳了跳,不过接着他又说道:“这件事情我便宽恕你了,这具身体很不错,我甚是满意,看在你如此有心的份上,我允你再活三十年。”
“……是。”
贵为东部地区负责人,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老怪物神异,在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中年道士面前,乖乖低下了他的头颅。中年道士的语气不可谓不恐怖,从他的话中,似乎神异还能活多久,不在于他本身,而是在中年道士的一念之间。
“桎梏犹在,并且愈发的严重了。这么多年来,我在这里休养生息,祂却没有相同得条件,出手了好几次,我无法吞噬掉祂,祂也应该来找我了。”
“神异,你说你设下了一个局,祂的情况,如何?”
“最近的行动很密集,似乎快要藏不住了,根据我的猜测,七年前的那次真的伤到了阴宗的根本。以至于郁垒不得不将全本压上,做最后的放手一搏。”
神异答道。
“祂现在十分着急,我却不如祂着急,既然如此,那我便偏偏王不见王,这样下去,最后祂会低下头,主动来找我的。神异,这具身体的名字是什么?”
“朱礼,当年的皇族末裔,被我藏在了西北地区,所以才能契合您的降临。”
中年道士坐在矮凳上,他像是受伤的人在进行康复治疗,熟悉着身体。朱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虽然神采奕奕,但是却能看到一些沉淀出来的紫青色淤痕,呈长条状,有的地方还有水肿。
特别是肚子那里,尽管从外表看不出来,其实朱礼的胃都已经快烂了,再多放置一段时间,那里就会成为最先坏掉的地方。
这是一间位于岩洞内的小室,幽深曲折看不见出去的方向,十几盏红烛缓缓燃烧,摇晃不定,室内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在更深处,立着一个黑色结晶构成的门,死死封住了出口,与中年道士、神异所在的小室相隔不远,但是那个房间里面,却不时传出闷雷般的呼吸声,里面就像是有一头恐怖的巨兽在沉睡,不知道何时就会醒来。
即使有黑色结晶的阻挡,也能感受到里面那个东西的可怕。
朱礼的身体上还覆盖着一些细碎的结晶,他游走在小室内,当离开小室一定距离后,行动变得迟缓,不得不走回来才能恢复。但是休息一会儿后,再度行动,却又能走得更远一点,当他走出一定距离之后,就将不再受到影响,那时候,才可以自由地在外面行动。
“你鬼门虽然归顺了司异,但是还有少部分的余党流落在外,他们一直期望可以打破非人界现在的和平,重新回到当初那个混乱残忍地年代。任由他们的摆弄。我在想,这次行动的背后旧鬼门到底有多少帮助,根据我的记忆,最近十几年里,阴宗里面鬼门的影子,可是越来越多了。”
神异知道这是在不满旧鬼门的事情,心底骂了句,脸上却还是保持微笑老老实实分析起来。
听到最后,中年道士朱礼频频点头。目中透露出精光。
“自从数百年前,鬼门分裂之后,一颗眼睛下落不明,拥有眼睛的这一脉归属于我司异,他们本就是得位不正。”
“还要一些时候我才能离开,时间上差不多了,是到了博弈的时候。”
“这场闹剧是该结束了。”
神异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受控于眼前的这个人,但是并非没有自己的心思。生死掌控在他人手中是什么感觉?只要违逆了对方,一个念头之间,自己就得身死,这种感觉不好受,谁都不会接受的。
特别是,他还被控制了几百年之久。
那种冲动就愈发强烈了。
在朱礼行动一段时间后,他仿佛有些疲倦,停下来坐在座位上,眼皮子打颤,呼吸逐渐缓慢,最后慢慢停止。但是神异却不敢肆意妄为,连离开的念头都没有,只是一直盯着那张被翻过来祭奠、背面雪白的纸张。
白纸一动不动,特殊的材质无法看清另一面的图画到底是什么,上面画了谁,也不知道,这张纸为什么值得朱礼专门地去膜拜,毕恭毕敬,却有不敢直面正面上的图案。
多年以来,神异只知道,当白纸发生变化的时候,就是朱礼身上的那个东西最惊惧的时候。
自己或许可以借着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的白纸的变化,解脱身体。
就在这时,忽然。
神异的眉毛一条。
念头转动间,他似乎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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