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雨住风止,显得格外安宁。
酒楼门前还停着那辆马车,其前套着的大棕马不停甩着被雨淋后柄结在一起的鬃毛,想要恢复柔顺。
听到高也独自奔驰的马蹄得得由远及近的声音,并看到他最后在自己眼前停下,再闻到他身上浓厚的血腥之气,大棕马明显有些受惊,连连打着响鼻,嘴里咴咴出声,不断踢着四蹄,似乎想要奔逃。
奈何它的头还被套着,踢动几下挣不脱束缚,终于只能老实往后缩了缩。
高也从它身边跑过,没有任何停留,径直冲上台阶拍击酒楼紧闭的大门。
其时天刚蒙蒙亮,酒楼里的伙计掌柜们都因为邹刚主仆二人的事,折腾了将近一夜,才睡下不久。
跑堂守门睡在桌板上的伙计,梦里听到响动,被吓得猛一翻身,摔到地上,后捂着被摔得生痛的屁股,龇牙咧嘴将门打开。
“客官,这一大清早的,酒楼还没开业,你等巳时过了再……”
伙计的话没有说完就要关门,高也用刀抵住,后循着楼内一阵环视,没看到想看的人,方才沉声问:“邹刚情况如何了?现在何处?”
听得是问邹家老爷,伙计恍然地啊了一声,后指着天景楼门前主街往东行个两百步后南北竖隔的一条小巷道:“客官你往那条小巷的北向去,行不过几百步再东转,走一长截,有间医馆,邹老爷和他重伤的仆人,都在里面养着!”
“他们都还活着?!”高也微惊,“夜里我曾听得说,邹刚他……”
伙计挠着头笑得有些窘:“当时我们也都以为他真是活不成了,但冯大夫到了之后一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现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真是谢天谢地!不然我们楼里的生意,可就不太好做了!”
边说着,伙计双手合十,对着门外雨后放晴但还有些灰蒙的天空拜了几拜,一张脸上满是“有惊无险”的喜悦。
高也谢过伙计,便沿着他指的路往曾经去过一次的医馆赶去。
在路口的时候,高也微停了一会,因看那些个靠双腿奔行的衙差还没赶到,他便不再多等,骑马独自进了小巷。
到医馆时,馆里的药童已经开了门借着灰暗的天光在清扫屋子。
看到高也,小童一眼便将他认出,但并未有多热情,一张脸恹恹的没有精神,显然也是被那邹刚主仆折腾得够呛。
“小药童,邹家老爷可是养在你们馆里?可能带我去看看?”
高也说话之时,仍旧站在门外,没有入内。
“他们现在还未转醒,不能带你去看。师父说,即便醒了也需要一段时间静养,你改些时日再来吧。”
小童说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扫完高也身前那一块儿,他便回了个身扫别处,并无聊兴。
“不见他们也行,那我可能见见你师父?”听到邹刚没死,高也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又提吊起心胆,重新变得警惕。
虽然他现在暂时还不清楚,邹刚所以出事的原因,但不排除有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想斩草除根。
若然如此,便将他救下,也可能再次面临危险……
正想着不论如何一定要让杨奂仁加强对邹刚主仆的保护之时,昨夜被安排守在他们身边的几个衙差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后打着哈欠问小童有没有吃的东西。
小童拄着笤帚摇了摇头,几人意料之外地互望一眼,寻思着是否要去买早点之时,终于看到高也,眼睛一瞬都变得明亮:“你们终于来了!”
话说完没见着其他人,又忍不住问,高也简单做了解释,后没多拐弯角,问他们大夫的诊断结果。
“说是吃多了酒肉,胃腹本就发胀,又因听到了极为震惊的消息,奔跑过于剧烈,胃肠在腔内碰撞翻绞,所以生出恶心剧痛之感,最终承受不住才摔在地上的……”
“虽然摔得有些厉害,但大夫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他们的话还没说完,馆内侧室里,便传来了一人连唤不好的声音。
那人的话未喊完,高也他们已经跑到床边。
“邹管家,发生了何事?又大呼小叫!”衙差们话问得不耐,脸上却是忡忡。
彼时冯大夫听到唤声也急急忙忙奔过来。
看着双眼紧闭,面部扭曲、嘴唇喉咙都有轻微肿胀,且外露的皮肤皆有红肿的邹刚,也不用管家邹右庭说,冯大夫便伸出苍老的手,在邹刚身上脸上翻了又翻看了又看:
“救是就不回来了,人已经死硬了!”
闻言衙差几个面面相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这样子,恐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或者不能吃的东西,发物所致……”
“发物?”
这种病症,高也并非第一次耳闻,但目睹倒是头回,冯大夫点头,同他们解释,所谓发物,是指对某些疾病或疮疥等有刺激性,可使发生变化的食物,如鱼虾、羊肉等。
冯大夫一边说,一边动手解邹刚身上的衣服,想要查看他身上是否真有易致发物的疥疮之类。
高也本欲提醒他不可乱动尸体,以免毁损证据,但他转念一想,真要坏事,早在他去邹府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坏了,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
毕竟期间,到底有多少人碰过邹刚,根本无从知晓。
所以阻止的话都到了嘴边,高也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药童并衙役等人静伫一旁,更是没敢吭声打扰。
但冯大夫到底只是一名医者,能治病行医,却不懂如何勘验尸体,他将邹刚扒光后逐一看了,没找出什么毛病,便只能一边继续扒看,一边咕哝“怎会没有”之类无用的话。
看出老大夫的束手无策,高也便同那几个还处在震惊之中的衙差说,要想弄明白邹刚真正的死因,只能请令史来做更为详细的检查,让辛苦他们回一趟衙门。
“我们府衙,没有令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