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是那个想要我给你糖吃的孩子。”他低语:“你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不过因为……清欢……心底也爱着我罢了。”
哪里有答案,朝夕说,爱与不爱有什么关系呢?既成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已经走下去的路,从哪里可以回头?
迷离的香气还萦绕在脑中,恍惚间有些飘离的空虚。
高热渐渐冷下,清欢木然地盯着这处白白绯绯,盯着他洁白的手指为她打理,再挪转到他一张一合艳丽的唇上。
从快乐和混沌中跌回平静,清欢无法躲避地意识到,她做过一个不洁的少女,如今,又做了一个不贞的妻子。
如意微微敛起眉心,舒展的眼眸却流淌着餍足艳色,平静笃定地看着清欢。
“去浴池里洗?”慵懒的嗓音低柔拂着清欢脸颊,“床上也都该换一换了。”
清欢什么都没说,脑子里彻底一片空白,过去和眼下断在两个不同时空,身体开始颤抖,那日在景福殿的感受的寒冷又重新回来,无可把握的恐惧和心灰意冷又从记忆里浮现。
如意搂住她的腰,“冷了?”
清欢嘴唇颤抖,双眼发热,盯着他嘶声道:“如意。”
漆黑的眸渐渐缩紧尖锐,如意深深凝视着她,扣着她的肩,痴缠地吻上她的唇。
清欢抵着他的额头,无助哭道:“如意,你杀了我吧。”
“傻孩子,我疼你都来不及。”如意吻着她肩头那朵鲜艳的妄见花。
清欢只觉得自己像个破碎的人偶,提线在他手中,由他操纵。
本以为这会是个刻骨难眠之夜,清欢幽幽转醒,却安稳地窝在他的怀里。
如意散着乌漆漆的发,支着头俯在清欢上方,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的肩头。
不知是谁惊醒谁的目光,如意抬睫见她睁着眼,面上换了神色微微一笑,揽过她的长发,柔声道:“醒了?”
清欢俯在枕上,沉默不语。
如意连人带被环抱住她,“水已经备下,我抱你去洗洗。”
床帷被轻轻撩起,榻下设了小风屏和浴桶。
如意肩背处俱是清欢昨夜癫狂中留下的抓痕和牙印,只披上一件银白绸衣,托着她的腰从床榻上赤足跨下。
清欢瞥到幽兰垂着头捧着金盆栉巾站在小风屏一侧,被如意瞧见轻漫道:“这儿不需要伺候了,你且下去吧。”
幽兰低头回道:“是。”弓着身体悄然无声退下。
清欢冷然盯着热气腾腾的水面,被如意从后头亲昵拦腰搂住,轻吻耳后颈线,修长的手指从肩头褪去锦绸。
清欢盯着前方,慢悠悠道:“她看见了。”
“什么?”如意蜻蜓点水亲着清欢的发。
“幽兰,她刚刚回头,瞥了你一眼。”
如意轻笑一声不予理会,褪下绸衣。
滑溜溜衣料堆在脚面,沾了氤氲水汽,迅速失去体温的熨暖,变得冰凉。
“她不是你的对食么?”清欢平静地垂下眼,“对食亦同民间夫妻。”
“那只是当年为了……”如意停顿,托起清欢,“她是从小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
水里混了珍珠玉屑和蜀水花,倒带着一点甜,滑入其中被温柔舒适包围,清欢有片刻失神,全身酸痛和疲惫被适宜的温度一点点释放出去。
如意随着一道进来,清欢俯在浴桶边缘躲着他的触碰,却被他扣住了腰,“折腾了一夜,我知道清欢累了。”
他揉捏按揉着清欢紧绷的肩,在她耳侧轻声道:“睡一会儿吧,我来伺候着。”
倦意沉沉上涌,清欢闭目养神,无数个片段在脑海里碎成齑粉,纷纷扬扬从指间滑过,抓不牢握不住,只能隐约感知其中的色彩和触感。
从哪年哪月开始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走向,哪年的人群中她牵住他的衣角,哪年的雪夜里他吻住她的唇,哪年他教会了她男欢女爱,哪年他们开始了扭曲的爱和恨。
只要他们活着,始终无解。
自责自厌和愧疚羞辱已被整夜的沾染弄得麻木,如果如意执意要带领她走向深渊和永暗,那她只能驯从。
如意把清欢抱出浴桶,布巾擦干她身上的水珠,赞道:“很美。”
清欢坦然站在他面前,承受着他的目光,伸出手任由他为自己穿衣,是他旧时的一件亵衣,白锦料子熨贴肌肤,锦带束出盈盈一握的腰肢,长长的袍角沉甸甸拖在脚面上。
“晚些我再回来。”如意抱了抱她,“等我回来。”
隔着软罗花帐子,他去穿衣,幽兰垂首从外间进来,随即不知从何处捧出一个小匣子,伺候他就着茶水吞服。
他回头,隐隐绰绰望清欢一眼,又低头叮嘱幽兰几句,逆着光出了门。
窗子底下种了一排含笑花,正午过后俱颤立在枝头幽然吐露,香馥馥甜腻腻顺着风挟进屋里来。
花中他独爱含笑,香气浓郁熏人,朴素的六瓣白花开至最盛几要坠落之时,香气亦是最烈时分,他说,这花不清净。
清欢凭窗而立,看见幽兰俯在花圃中,挽着衣袖素白的一只手浇着花丛,颇有几分花中仙子的姿态。
许久之后她瞥见清欢,复低下头去,再抬起时,停了手中花洒走了出去。
清欢叫住她:“幽兰。”
其实她也没什么话要说,她们谁心底都不快活。
“你是不是喜欢他?”清欢问。
幽兰不说话。
清欢幽幽叹息一声:“他辜负过你,你还爱他么?”
“大人从没有辜负过奴婢。”
“你们一道入宫,患难与共,你又救过他的命,那时候……我猜,他是不是许诺过你什么?把你送出宫,为你置宅子,把你当贵妇人养着,和你结过对食,可如今呢?你还在这宫里头待着,什么也没有。”
“奴婢心甘情愿。”幽兰回道:“大人对奴婢很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