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装醉


本站公告

    呼延旻带回的是额勒苏芒哈地各部落的首领,此番随行来日月城参拜北宛王,这也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接手额勒苏芒哈地,而额勒苏芒哈地各属地也接受了他成为他们的主子。

    觐见归来,府里已经备下丰盛酒席,一群男人看不上精致的金樽夜光杯,挥手要了厨房的大碗喝酒,又当庭烤起炙羊肉。

    喝到深夜,这群额勒苏芒哈地的血性男儿齐声唱起了歌,豪放不羁地吆喝着简单的调子,浑厚的嗓音在夜里久久回荡,狂躁又困倦的小雪貂则在屋里团团转要打洞歇息。

    在喝光了府里所有的陈酿,也吃光了府里所有的菜肴,整个厨房像被洗劫一空之后,这场酒席终于散了。

    身边的婢女都松了口气,低声调笑:“这就是额勒苏芒哈地的男人啊。”

    醉醺醺的呼延旻被抬至清欢屋里,靛儿拦住不明就里扶着呼延旻的莽撞青年,正不知如何开口劝阻,听到清欢淡淡道:“把王爷扶进来吧。”

    屋内馥郁香甜,帘幔低垂,高檠明亮,那浅棕眼的青年许是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窘迫的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小人李暮,见……见过公主……王爷,他喝醉了……”

    “你是王爷从额勒苏芒哈地带回来的?”清欢询问,见他眉目清秀,不像北宛人那样深邃。

    靛儿上前协同扶住呼延旻瘫倒在榻上,李暮擦擦汗,“是,我从额勒苏芒哈地来的……”他腼腆道:“公主,我是宋人。”

    在额勒苏芒哈地的宋人?近南之地,为两国交界处,倒是有不少做买卖的宋人,可鲜少有生活在额勒苏芒哈地的。

    他端端正正跪下来给清欢行了个宋礼,慌乱解释:“小人在额勒苏芒哈地的沙洲住了十年。”

    清欢甚有趣味地望着他,又瞥了眼烂醉如泥的呼延旻,“夜已深了,你先回去,明日来向我请安。”

    李暮唯唯诺诺地擦汗点头,又手足无措地退下。

    靛儿在旁边笑道:“公主,他居然是宋人,他居然还脸红了。”

    宋朝民风和畅,北宛更是开化,鲜少能见到和女子对话就会脸红的男子。

    清欢叹了口气,吩咐靛儿:“去打水,再拿一身王爷的衣裳来。”

    温热的巾子轻柔地抹在呼延旻脸上,他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

    清欢含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阿旻,醒醒。”

    他一翻身,迷糊嘟囔着:“再来再来……我先干为敬……”

    呼延旻手舞足蹈,不得消停,清欢让靛儿摁住他的肩膀,仔细擦拭着他的额面。

    醉汉似是仍是沉浸在醉乡,“好酒!烧刀子……还是勒苏芒哈地的最好。”

    靛儿为难道:“王爷醉成这样,可怎么是好。”

    清欢摇摇头,叹道:“就让他在这榻上将就一夜吧,你去拿床被子来给他盖上。”

    清欢擦拭完他的手,把湿帕扔回银盆中,要去吹灭堂亮的烛火。

    呼延旻皱着眉,紧紧攥住清欢的裙角,在榻上呼呼大睡。

    清欢想要扯回自己的裙角,却纹风不动,他攥得紧,手指如何掰都掰不开。

    “阿旻的酒量,在汴梁可是千杯不醉,今晚却醉得这样厉害,是汴梁的酒太淡,还是北宛的酒太烈了?”清欢无奈地望着他,“阿旻,你想要什么,大可直接说,不必如此。”

    呼延旻睁开亮晶晶的眼,松开手里的裙,灯光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清欢叹了口气。

    呼延旻摸摸鼻梁,语气已是清醒万分:“还是瞒不过你。”

    “你喝酒,何曾肯让自己醉过,年节里朝中一帮大臣和你在廊下喝酒,你总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还能趁着大家都醉得一塌糊涂之时,到我宫里晃悠一圈。”

    清欢道:“既然是醒着的,那就起身把脏衣裳换一换,回自己屋子睡去吧。”

    呼延旻一把扯住转身的清欢,倚在榻上凝视着她,晃着她的袖子轻描淡写地说:“清欢,给我生个孩子吧。”

    清欢瞬间僵住身体,触目是檠上跳跃的灯火,屋里寂静得可怕,刚巧回来的靛儿抱着被子在帘外屏住呼吸。

    呼延旻懒懒伸了个腰,从后搂抱住清欢,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浓烈酒气喷洒在她的颈边,极其平静道:“生个孩子吧,清欢和我的孩子。”

    纵然清欢喜欢家里的梅花包子,喜欢左左右右两个冰雪聪明的娃娃,她也从未想过,要自己生一个孩子,因为和那个他,是生不了孩子的。

    清欢极其艰难地开口,不知所云:“阿旻……我……我从来……没想过……”

    “那就现在开始想想看——小小的粉团子,长得像你,眼睛弯弯又爱笑,犹如落满星辰的牙子海,人人都看得要醉了,是个娇娇的女孩儿,会走路,会撒娇,会哭也会闹,叫你娘亲,叫我爹爹,我们一起养着,把她养大,嫁个好人家。”

    “好不好?”

    清欢看见呼延旻俊朗的脸在灯下熠熠生辉,知道自己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飘荡在暖馥的室内,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如意在清欢懵懂无知的时候就教会了她情爱,她明明白白呼延旻话里的意思,却又在极力否定自己的理解。

    那时的她心已死,落到这般田地全责于自己,如若没有那段可笑的私情,如若她听母命早日出嫁,如若她当时聪明些挡下蕊妃的复宠,那可能又会是另一种结局,父皇或许还活着,太子之位已有所属,所有一切都是好的,所有人都在。

    她什么都没了,父皇没了,母妃败了,铭瑜也没了依靠,而自己被锁在宫里,不知命运如何起伏。

    清欢那时已几近要疯的地步,呼延旻的出现,实实在在救了她一命。与其听命嫁给一个大宋臣子任人鱼肉,不如远赴北宛,为她在乎的人谋算最后一点福祉。

    当年年少,想要白头偕老恩爱不移的相知相伴,如今只觉,如果没有情爱,那还有利益在,如此也是好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