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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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旻侃侃而谈地介绍:“秋天再来,草就结了穗,有些还挂了果,抓上几只黄羊鸟雀,抹上一种甜甜酸酸的果子,肉质鲜美汁有回甘,是难得的人间美味。待到冬日,积雪厚至膝,不用骑马,往雪堆里一拎就能逮住兔子和狐狸。春日时候,这里的雪水融化,变成一片雪水湖,还有巴掌大的银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清欢陶醉不已,“我小的时候,最爱翻皇祖父藏书阁里的志怪小说和行途游记。那时看皇祖父手札写,纵使生于长于宫掖,未曾出井观天,也可知道,世之无穷,时之浩瀚,无奇不有,无所不书,坐一室而掌天下者,全赖他人之学识。现在看来,皇祖父也说错了,读万卷书,不若亲眼睹一回。”

    呼延旻笑道:“你若为男儿,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少年模样。”

    清欢仰头微笑,“自然是快意江湖,一朝看尽长安花,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呼延旻与她相视而笑,他们行在绵延的花海之中,眼前是无尽的夏,身后是葳蕤的春。

    一路缓行,直至暮色四合,晕黄的落日悬在天际,余晖映照,微风拂面,呼延旻打马归家。

    清欢不舍离开,深深嗅着花儿的宜人香气,余辉下的花海披上层似金薄纱,“这是我见过最……最骄傲的花。”

    呼延旻轻笑,”我见过最骄傲的花叫……清欢。”

    他清泠泠的眼眸直直望着清欢,郑重说道:“清欢,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可能,让我真正站在你身边,执你手,陪你看尽一生之花?”

    朗朗清音回荡在清欢的耳边:“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同心同德,永结鸾俦,共盟鸳蝶,白头偕老。”

    “这是成亲之日我在雪山之神面前说的话,我娶清欢,不为尊荣,不为利益,只为清欢,是我暗自倾慕多年的女子。”

    薄暮,绚烂的霞光佐在他英朗生机的面庞上,清欢只能望见一双澄净诚挚的眼,他是没有影子的光,没有灰烬的火,是无需害怕的夜,不必惊疑的真。

    清欢怅然若失,唯有沉默以对。

    北宛的夏过得温和,女子们的装束却异常大胆,街上多是雪臂纤腰的窈窕少女,薄薄罗衣,一双天足系着叮当作响的银铃,嬉笑盈盈地相邀冶游。

    只因夏是如此的短,便要攒足一年份的惬意享受炙热的阳光和舒适。

    靛儿在一旁打扇,清欢摆弄着手中的磨合罗,泥塑的胖乎乎小童擎着荷叶,乾红背心,系青纱裙儿,笑嘻嘻盘腿坐在莲台上。

    这是出嫁北宛后,清欢第一回收到母妃的音讯,只是片言只语:端己谨行,万毋纵性,永昭陵世事安稳,一切皆好。

    母妃一直自责,未曾早些安排妥当清欢的婚事,致清欢最终远嫁北宛骨肉分离,连清欢最后出嫁也未曾出陵来,今日却送来了她亲手做的磨合罗。这是清欢少年时最爱的玩意,每年七夕都要求一套磨合罗摆在星河苑。

    又有铭瑜来信,叨叨絮絮:皇姐,宫里一切安好。自皇姐去后,我搬入延义阁读书,可喜功课上佳,又选伴读,李家玢锦兄与我一见如故,已引为至交好友,今秋即要一同入国子监读书。宫里重缮宫殿,皇姐之星河苑重绘雕栏,植杂花千株,已成蝶雀之家矣。清明节求圣旨往帝陵祭先帝,适母处,娘亲音容清雅如故,可喜宫人细致照顾,生活无虞,知皇姐挂心,以此表安,一切勿念勿挂,与呼延姐夫恩爱相敬,待弟逢机遇,定策马探望皇姐遨游山水,图一乐也。

    清欢摩挲着两封信,心内沉沉浮浮,不知所定。

    靛儿摇着扇子,笑嘻嘻道:“公主,匣子里还有一对磨合罗,做得甚是好看呢。”

    清欢拿出一望,原来是一对贵比千金的象牙盏,烧制成磨合罗的模样,流光溢彩,异常华贵,轻轻摇动荷叶,小人儿居然活动手臂,从身上的肚兜中捧出一团红滟滟清香异常的胭脂来。

    身边的婢女都看直了眼,靛儿惊呼:“二皇子从哪儿得到的磨合罗,精巧得不得了。”

    晚上呼延旻回府,看清欢捧着匣子出神,笑道:“清欢可有回信,我打发人送汴梁去。”

    清欢叹了一声:“罢了,铭瑜身边都是母妃留下的宫人,也有舅舅家照应着,想必出不了什么差池。只是,不知母妃到底过的如何。”

    呼延旻递给她一杯茶,“清欢莫忧,无须多长时日,太妃的苦日子也该结束了。”

    清欢诧异望着他,呼延旻微微一笑,“皇帝和太后反目了。”

    清欢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把杯子摔在地上,洒了满袖茶水,心内又痛又惶,“反目了?”

    呼延旻唤了巾子替清欢拭袖子,“清欢可还记得蕊妃。”

    “蕊妃……不是被太后在诏狱里虐杀了么?”

    “蕊妃根本没有死,当年死的只是个不相干的宫女,如今蕊妃又改头换面,成了太御史刘奎家的嫡女,被送入宫,被皇上一眼相中,依旧是荣冠三宫六院。”

    “这……如何瞒得过众人之眼……”

    “皇上性子虽然怯弱了些,但在蕊妃的事上,却宁与朝臣后宫作对,数番龙庭暴怒罢朝,皇后三番四次哭诉却险些被废黜,上个月,太后请蕊妃入慈宁殿,当众赐蕊妃一杯牵机,等皇上赶到时,蕊妃已经毒发而亡。”

    清欢惊出了一身的汗。

    “皇上恸哭,抱着尸身冲去太医院,太医却说,蕊妃香消玉殒,连带着肚内胎儿也惨死腹中,原来蕊妃已有了身孕。”

    呼延旻长叹:“皇上悲愤欲绝,当众与太后断绝关系,封了慈宁殿,送太后入了佛堂。”

    他扶着惊惶无措的清欢坐在椅子,清欢低声呢喃:“不可能……蕊妃不可能受孕……”

    “蕊妃的确有孕,牵机剧毒,腹痛难当,皇上抱蕊妃到太医院时,下身已是血流不止,太医们在血泊里找到了一个已经成形的死胎。”

    清欢毛骨悚然,铭珈哥哥错爱蕊妃,两人却落得如此下场。

    而如此大事,为何铭瑜只字不提,却道一切安好?蕊妃一介弱质女辈,是谁操纵着她搅乱了宫廷?这云谲波诡的局势又到底要走向何种境地?

    清欢唯一想到的那个人梗在喉间,说不能,道不出。

    呼延旻握着清欢的手,“不管如何,我一定替清欢护全铭瑜和太妃,如若有这机会,把太妃接来日月城生活可好?你陪着太妃尽一番孝心,我在外奔波,也省免担忧你一人在家寂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