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苏固与赵嵩留在议事厅,相互吹嘘,说此次定要看着刘益州损兵折将,却说陈调自回家中。
他心中悲哀莫名,却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到家中,他也不和家人多做解释,直接以支脉家主的身份,强令一家老小收拾了行囊,让几名从弟小心护卫着迁回原籍,归复成固本家。
活脱脱地在安排后事的模样。
在将后事安排完毕之后,陈调接下来数日也不去府衙应卯了,竟重新游走于曾经时常出入的一些场合,再次与那些市井中的游侠义士相串联,不多时便被他聚集了百余人。
肆意洒脱,身藏兵器,俱都是游侠儿。
也都是甘愿同他陈调共患难的义士。
在空旷下来的陈家宅院之中,从那一日起,每日里便都是拳脚呼喝之声,好不热闹。
苏固闻听此事,也不去计较,只当他是被自己拂了心意,心灰意冷之下便重回了游侠的行当,便也不来理他。
权当游侠儿们习练武艺了。
是以他们这百余人,就此在这南郑城中日日喧哗,倒也无人前来打搅。
直到这一日到来,中平六年四月初一。
一大早醒来,陈调刚刚从酒醉中苏醒过来,便听到城中依稀传来的喊杀声,直接把他惊的睡意全无。
在宅院中,用力将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陈调的脑袋这才完全清醒。
那是真的喊杀声,而且就在城中!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没说的。
虽然早已做了这最坏的打算,可这一日到来的如此之快,陈调还是很难受的。
他立即将家宅中江湖朋友们召集起来,但有还在酒醉状态的,通通给一盆冷水强行唤醒。
还好,所有人苏醒过来之后,聚在一处后反倒有了些胆气。
而此时外出探查消息的探子回来了。
“陈兄,不出你所料,正是那刘益州的兵马突然杀进了城来!”
陈调脸色沉重,扫视了一圈查看众人的反应。
还好,大家虽然神色间有些惊慌,但是胆气还未完全被夺。
若是操作得当,凭借这一只奇兵,趁乱偷袭之下,擒杀敌寇或可功成。
“具体经过可曾探查清楚?”
“查探清楚了,刘益州的兵马今日趁着天色未亮,身着汉中兵士衣甲,趁城门刚刚打开时便突然杀了进来,虽然城门守将得了您的事先告警而有所防备,奈何对方势大,在与对方一员小将战至三合时,被洞穿胸膛而死。所属兵士被对方趁势驱逐入城,现今城内各处要害俱已被夺,太守府已经失守。”
听到太守府也已经失守,陈调心越加沉重。
虽然苏固不愿听从自己的防御建议,但是他毕竟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更是在自己不声不响离职之后,仍然令太守府足量发放自己的俸禄,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念及此处,陈调赶忙询问道:“可有府君下落?”
探子摇摇头。
陈调心里一沉,正要让探子再次外出探查详细,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却是早年随他一同投靠苏固的一人,如今是太守府亲兵什长。
此时他逃来到了这里,那么苏固...
陈调不敢再想。
来人脸面无丝毫血色,双目无神,脚步仓皇失措,冲到众人面前被陈调一把扶住,这才缓过神来。
“贤弟,这是怎了?”
来人盯着陈调,半晌才颤抖着双唇回道:“府君...府君在太守府被围之后不愿去降,便在我等护卫下突围,之后换装逃往了赵主簿家中,怎料却被一名亲随出卖,已经...呜呜呜!”
陈调听闻此事不由得用足了力道,双手攥着对方的臂膀,却是让对方哭的更狠了。
可是事已至此,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
叹了口气,陈调只得又问:“那,主簿他又如何了?”
若不是赵主簿自视甚高,给府君出了这么一套馊主意,汉中怎么会有此败?
若此次他赵嵩不死而敢改投刘益州的话,说不得等下起事,便要将他也给一并解果了。
听得此问,来人神情愈加悲痛。
“呜呜呜,赵主簿言道汉中有此劫难,罪皆在他一人,心怀愤恨与愧疚,抽出利剑自绝一家老小之后孤身冲阵,接连斩杀十余人,一直冲至敌酋之前,却被对方一员猛将给斩于了马下!”
刚刚还有些不忿的陈调心里当即就是一痛。
赵嵩竟会如此忠烈,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既然连他赵嵩都能如此,一向标榜侠义的自己,又该如何?
当即陈调不再犹豫,再次扫视了一圈众人。
“大家都听到了,今日汉中蒙难,府君拒不愿降却为奸人出卖,赵主簿忠烈义胆,慷慨赴死,当是我等楷模!我等即为南郑所属,此等血海深仇,该当如何?!”
他的声音算不得大,却凸现出一股消杀之感。
“复仇!”
不知道在人群中,是哪一个突然喊出了这个词来,却让人群立即炸开了锅,犹如铜釜水沸。
士气可以一战了!
陈调满意地看着大家挥舞着各自手中的兵器,举起双臂向下压了压,然后不再废话,径自从自己的衣摆之下撕下了一条白布,系在了额前。
众人见他如此,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当即争相效仿。
当所有人在额前系上了白色布条,陈调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宝剑,神情悲壮。
“诸位,今日我陈调,愿以某七尺之身,为汉中百姓和苏府君,复仇!”
“复仇!”
“复仇!”
……
群情激愤,陈调却突然闭了嘴,直接举起宝剑,当先踏破院门,领着众人就冲出了陈家。
一路偶有小队益州兵马撞上来,自然被他们这百余人一窝蜂冲将上去,直接给砍成了碎肉。
当他们赶到太守府门前时,却惊讶地发现,早有一名年轻人安坐战马之上,又有一圈圈的兵卒护卫着,正伫立在太守府门前。
竟似是专门在等待他们这只奇兵的出现一般。
陈调还没什么反应,就听之前那名逃脱出来的太守府亲兵,愤愤然地出列,指着那年轻人怒喝道:“那贼子就是刘益州的儿子,我们杀了他,就能为府君复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