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森离开之前说过,只要顾北煦能醒过来,就是梦蛊解开的征兆。
安星喆一时一刻不敢怠慢,这些日子寸步不离镇北王府。白天黑夜的这么守着,数不清的天材地宝这么养着,时不时的再渡入点内力真气啥的。
直到几日前睡在床榻上的人眼皮和手指颤了颤,安星喆才终于放下悬了许久的心,带他五感渐渐明晰,人也就慢慢苏醒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梦里的东西太多刻骨铭心,顾北煦甫一睁开眼睛,登时就吐出一大口血,吓得安星喆手忙脚乱的扶着他,清理干净再一看,人又闭上眼睛昏沉过去了。
安星喆担忧的将人又塞回被褥里,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出去吩咐下人准备参汤送过来。
顾北煦沉在梦里醒不来,半阖的眼帘不断的抖动,失神的眸子里有无措,有恐慌,有痛苦,还有歇斯底里。
安星喆心疼不已,看着困在梦魇里的顾北煦长眉紧蹙很是痛苦的模样,嘴里模糊不清的一声声岺儿唤的是肝胆俱裂。
无法,他只得将人揽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拍着,像哄孩子一样在他耳边不断重复。
“阿煦,阿煦。”
“别怕,你做梦了,魔煞星好好的呢!”
参汤喂进去,又一滴不剩的都撒出来。安星喆抓住顾北煦的肩膀晃了晃,直视他迷离无神的双眼,沉声说道:“阿煦!我是老安!你清醒一点!”
顾北煦的墨眸呆滞了片刻,忽又反应过来些什么,浑身一颤,复又恢复了几丝清明。
“……老安?”
许久不曾开口的嗓子像堵着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顾北煦想抬手,身体也不停使唤。
安星喆见他醒了,忙将人扶住,运了内力的手掌轻揉着他似乎窒息的心口,慢慢说道:“阿煦别着急,你昏睡了一个月,现在身体还虚的很,要调养两日。”
顾北煦拧眉,挣扎着欲起身。
“魔煞星没事,你的岺儿好好活着呢!你在做梦,梦里的东西做不得真!”
安星喆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像有股子特别的安抚力,温和的真气游走在顾北煦滞涩的奇经八脉。
顾北煦沉默的看着安星喆。
“阿煦,你还记得雅鲁大峡谷么?你中了黑巫教的毒蛊陷入了梦蛊,在梦境里你能见到你最渴望的人,最后为了苏醒又不得不在梦境中死去,这就是大梦一场。”
顾北煦目瞪口呆地看着安星喆。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你能醒过来,说明你已经在梦里死去,死过一回人是最痛苦的。阿煦,你别乱想,慢慢就好了,梦境终归是假的……”
“阿煦,你都昏睡了一个月了,这时间换算到梦蛊里是五个月,一百五十多天,你受苦了。瞧着你伤心难过的劲儿,凌子岺在梦境里没少欺负你吧?”
“阿煦,自从你中蛊昏迷以后,整个禹城边境消息封锁严实,里里外外可是把我累得够呛,你既然都醒了,修养几日就赶紧起来干活……”
“参汤还是要喝,你这身板睡了这么久,本来就不胖,这回可真光剩排骨了。要是魔煞星回来要喝排骨汤,可着捡你身上的现成的了……”
“嗯,阿煦……”
絮絮叨叨的安星喆拾掇完一抬头,嘿!刚醒来的人精力不济,顾北煦又歪着脑袋睡着了。
没办法,自家兄弟,宠着呗!
安星喆叹息一声,端着一碗温度正好的参汤,瞧了一眼床榻上睡得香甜的某人,认命的眼睛一闭,仰头自己喝了个精光。
好东西怎么能浪费呢!
夜深了,到了就寝时间。
安星喆出门去客房沐浴洗漱,换了衣衫又回来,先看了看床榻上睡熟的顾北煦,见他呼吸匀长,安稳睡着,这才走到离床榻隔着一道山水屏风的矮榻前,脱鞋上塌。
为了照顾中蛊的顾北煦,安星喆这一个月都是在这矮榻上睡得,硬邦邦的木板即便垫了两层锦被也不舒服,可怜的他都快忘了自己府里的大床什么滋味儿了。
吹灯睡觉,抱了一天干儿子顾同年,累得他手臂都快要抽筋了。
安星喆想:明天一定要让府里木工打造一辆四轮儿童推车,这样他就既能照看小家伙,也能照顾阿煦。
想着想着,困意上涌,安星喆沉入梦乡。
万物寂寥,夜深人静。
禹城大街传来一声声打更的声音,此刻已经三更天了。
原本睡在床榻上的顾北煦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黑暗里他一言不发地直直盯着上方帷帐,额头后背俱都是噩梦惊醒后的薄汗。
他梦见了巍巍高雄的城楼,一跃而下红衣飘飒的岺儿;梦见了大漠荒原的塞北,一柄软剑屠戮群狼的岺儿;梦见了落雪纷飞的药王谷,中毒的岺儿气息奄奄躺在他怀里,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喊,那人都始终没再睁开眼……
梦魇绞痛着顾北煦的心,一寸一寸,仿佛凌迟。
睡梦之中的安星喆听见了轻微的异响,练武之人五感敏锐,他几乎是瞬间就清醒过来。
夜风吹起床榻帷幔,安星喆只往屏风后看了一眼,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
床榻上一条衾被随意卷在一旁角落,而睡在床榻上的顾北煦却凭空不见了。
此时,院门方向又传来一声异响。
安星喆想都没想,连外袍鞋袜都没穿,光着脚径直就往房间外冲。
“阿煦!”
“你干什么去!”院门外,安星喆拦着顾北煦的去路,急道:“大半夜的,你怎么了?”
顾北煦看了他一眼,暗夜里那双眼睛熠熠冒光,嘴里生硬道:“我要找岺儿去!”
安星喆皱皱眉,瞧着黑漆漆的夜色,再看顾北煦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明显就是被梦魇吓着了的模样。要是放任他这幅样子出府去,明天禹城大街小巷不得传满镇北王疯癫的流言蜚语了。
“阿煦,听话,跟我回去睡觉。魔煞星远在京城呢!就是找也不急于这一会儿……”安星喆耐心哄着,拽了一把顾北煦没拽动。
刚想再用力,冷不防顾北煦手腕轻翻,挣开他钳制的同时一掌递了过来。安星喆大惊,听声辨位,一把抓住顾北煦的手腕,后者屈肘又来。
夜黑风高,两个王爷衣冠不整,就这么大喇喇在内宅后院动起手来。
好在顾北煦刚苏醒不久,胳膊腿还没完全恢复,几招下来就被安星喆轻松制住,提溜着大步回房间里了。
安星喆敲了顾北煦的穴道,将人四平八稳的放在先前床榻上,替他盖好被子,又将房间里的门拴好,这才打着哈欠爬回自己的矮榻。
一天天,净折腾他这个孤家寡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