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岛一片寂静,从鸟兽到村民都睡得正香,发着美梦。
“报——”
乌山峰上的瞭望台,忽传来一声尖啸。
黄泉离得最近、耳朵最灵,他猛地惊醒,喊道:“怎么了?图巴?”
正巧昨夜轮班放哨的,是图巴酋长。他熟练地翻下陡峭的山峰,遥指东首红日之下,道:“朋友你瞧,海上有东西!”
因为朝阳晃眼,就算黄泉眯起眼睛,也只能看见一团黑影在海平线上浮动。等得片刻,那黑影越来越大,愈发靠近。期间,是有几个被吵醒的岛民聚在一起胡乱推测——
“是一艘船?”
“好像是的。”
“该不会是蒙戈人……蒙戈人又回来了吧?!”
这一说,愣是惊起了大片酣睡的岛民。他们每一个都面白如纸、心颤如秤,生怕再度回到那不见天日、地狱般的折磨中。
黄泉提气汇聚双眼,凝视了会儿……旋即朗声道:“放心!不是蒙戈人,舰船前首没有‘钜石圣母像’。”村民们听之稍有宽慰,但心中仍是抱有惧意。
可来者究竟是何人?是敌是友?
接继赶到的阿瑶不清楚,海伯、刘公公也不清楚。谁都不会清楚。
海伯眯着眼睛,问道:“黄小弟啊,你可形容下这船的模样?”
黄泉应了一声,道:“这船通体……呈墨绿色,造型与‘蒙戈人号’有些相似。皆是四平八稳的均衡型舰船。”
海伯试问道:“它是不是有一道主桅,两道副桅,前甲板比后边略高些?”
黄泉核对后,答道:“正是。”
海伯更有了信心,细细描述问:“那它护板、栏杆身上,是否爬满藤蔓?舰首像……像是一株盛开的茶花,又像一位蜷曲的少女?”
黄泉追声道:“分毫不差!”
海伯失声大笑,道:“哈哈!这不是敌人,是朋友!是花剌子岛的朋友!”
这‘花剌子岛’四字一出,乌山岛民总算松了口气,竟接继笑谈起来——
“呀!原来是‘花剌子岛’的难兄难弟,吓我一跳咧!”
“唉,可不是嘛!五年前,他们和咱们一样穷得叮当响,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如何?”
……乌山岛的男女老少似乎都知道这‘花剌子岛’,且颇具好感,以至片刻后整个海滩就像是栖满了成群的海鸥鱼鹰一般,渣渣呜呜个不停。
那艘墨绿色的帆船,在离‘乌山岛’百丈远处忽然抛锚停驻。船首甲板上,是有位身着浅绿长袍的中年男子,做起了一串古怪的手势。
正当黄泉觉得一头雾水之时……海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黄小弟啊,你瞧他们舰首那发信人的‘右手高举过顶,打着三个圈。’那是表示‘问询’的意思。”
“问询什么?”黄泉问道。
“这三个圈的意思便是:请求靠岸许可。”海伯答道。
“原来如此……真是些懂礼貌的邻邦啊?难怪大家伙儿对他们皆心存好感。”黄泉笑问,“海伯,有朋自远方来,咱们赶紧有请吧?”
“好,那是必须要请的!不过……”海伯眼眸一温,道,“黄小弟,老头子我跳不动了,就请你站上高峰,回应他们个‘决定手势’吧?”
“小事一桩!”黄泉问,“什么‘决定手势’?”
“竖起大拇便是欢迎,反之便是驱逐!”
黄泉应声窜上高处,冲着来船,竖起拇指!那舰首来使见之便抚胸点头,转身挥手示意,船才起锚、徐徐靠来。
随着舰船渐近,一股淡雅的清香迎面飘至。
这味道控制得恰到好处,闻了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绝不会让人觉得浓重不适。
那‘花剌子号’上的使者还在走下船,海伯便上前笑脸相迎道:“是买买提?买买提兄弟啊!”
为首的那名使者长方脸蛋、深眉邃目,上唇两侧蓄着两撮厚重的胡须,且向内翻卷。看起来既有三分英俊,却又带着三分滑稽。
“啊哈!海伯伯,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的嘛?”买买提说起话来,音调一蹦一跳,就跟抹了孜然那般。配合着其伏抖动的胡须,惹得人只想捂着肚子发笑。
“唉呀!”海伯眸中湿润,紧紧握着他的手道,“好不好,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现在这里,可是崭新的‘乌山岛’了啊!”
“是的嘛!蒙戈人滚蛋了,大家伙儿都有好日子了嘛!”买买提的目光逐渐转向黄泉,道,“在下‘买买提’的嘛,是‘花剌子岛’使者来的。乌山岛主在上,请受我一拜!”买买提道完,右手捧心,单膝下跪行礼。
黄泉一怔,连声先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买买提这才谢恩起身:“谢,岛主大人!”
“哇哦!咱们乌山岛,有新的岛主咯!”
“只有‘黄泉兄弟’才配得上这个位置!大家讲是不是?”
“那还用讲?!唯有黄兄弟能做!”
……黄泉只见乌山岛民、图巴族人纷纷欢呼起来,便问海伯:怎么回事?
这姜还是老的辣,海伯捋着白须,笑道:“老头子我摆了你一道,你可晓得?”黄泉仍一头雾水,只缓缓摇头。
海伯哈哈又笑,道:“渊海上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这能做‘决定手势’的,唯有岛上的最高权力人,也就是岛主、领主。”
“这……这我怎么敢当?”黄泉心有复国之梦,岂能不想迈出第一步?只是他自认年纪尚轻、资历尚且,需得谦虚谨慎罢了。
“朋友,有啥不敢当?!”图巴站出来道,“只有你能做‘乌山岛’的老大,别人做,图巴第一个不服气!”
“没错没错!”小南这小鬼头也喊起来:“黄泉哥哥做咱们‘乌山岛’的岛主,大家都非常欢喜乐意的!”
一时间大伙儿熙熙攘攘,呼声鹊起。
海伯清了清嗓子,总结言道:“黄泉兄弟,你必当得。一来,你助我们抵御顽敌,救我们脱离苦海,且骁勇善战、才智出众;二来,你为人慷慨大方、义薄云天,说话做事只一不二。这乌山岛上舍你其谁?”
“是啊,海伯说得不错!”“黄兄弟,你就别推辞啦!”……听着岛民们的呼声,实在盛意拳拳,似是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但促使黄泉做决定的,却是阿瑶对他的轻允颔首。
“既然此乃众望所归,这乌山岛的岛主,在下便是当得了。”
黄泉拜谢众人,朗声说道:“我黄某人虽才疏学浅,能力低微……但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我黄泉定然心系子民、和睦邻邦。叫大家伙儿夏日有凉爽的冰镇美酒解暑,有甘甜可口的水果解馋;冬夜,也有厚实舒适的衣料御寒,有丰裕富足的存粮过年!”
这些话,他字字铿锵、发自肺腑。这些话,也是黄泉听他的父皇,向子民保证过的。
唉!他不禁又心中感叹:如果不是‘摩来国’侵略……这一切,哪有他父皇做不到的?
“万岁,黄泉哥哥万岁!”
“黄兄弟,恭喜你接任岛主喇!哈哈!”
底下的乌山岛民、图巴族人,连同‘花剌子岛’来使都争相庆祝。
那刘公公……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拜道:“先帝爷,先帝爷啊!您在天之灵看见了吗?少主子他有出息了……有出息了哟!”
看着眼前一张张笑靥似花、如沐春风的面孔,黄泉不禁胸中连番激荡:这些岛民是是多么信任自己?!毫不夸张地讲,他们已经把身家性命都完全托付给了黄泉!
黄泉倏尔眼眶一热,紧攒了拳头,指甲盖都深深地嵌入了肉里。这一刻,他仿佛终于有些理解:他的爹,为何选择战死沙场,也绝坚决不苟且逃命了……权利即是责任。且权利越大,相应的责任也越大!
“好的嘛,太好的嘛!”
买买提原地甩手起舞,舞姿虽稍显僵硬,却充满诚意。
舞间,他“啪啪”击掌两声。他的随从来使,便从船舱内扛下来十箱鎏金烫银的精雕樟木箱。
买买提再单膝跪地,行礼道:“这是我们领主大人献上的薄礼,恭贺贵岛觅得如此少年英才做岛主!同时,这也见证了你我二岛数十年来的友邦情谊嘛!”
道完,他又“啪啪”击掌两次。那些随从跟班便逐一开锁,掀起樟木箱盖。盖子一掀开,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更盛,因为其内摆放着的……竟都是些郁郁葱葱、五彩斑斓的艳丽花卉。
有种人,名叫‘无利不起早’。
这些人死了之后,魂也是这样。譬如离肠、离大师就是如此。
尽管人多眼杂,他不便现形。可他仍能传音入密,道:“哇,傻小子!这个是……是‘五灵茶花’啊!”
“五灵茶花?”
“宝贝,修灵者的大宝贝!”
“大宝贝?”
“是啊!啧啧,本大师的口水都淌下来咧……”离肠急忙道,“十箱,整整十箱啊!小子,你可有福气嘞!喂喂,赶紧先收下来,落袋为安!”
能把离肠——这懒得长蛆的家伙给逼出来,说明这十箱‘五灵茶花’的薄礼,着实不轻。黄泉赶忙拱手作揖,道:“多谢贵岛岛主!”
作揖,那是东土大陆人的习俗。
买买提起先不懂何意,只等海伯向他使了个眼神后……他才后知后觉,作揖回礼道:“不客气的嘛,不用客气!咱们是朋友岛,兄弟岛啦!”
“好!可是,买买提大使,有个事我没想明白……”
“啥问题,尽管问,岛主大人不必见外的嘛!”
“嗯,我想问一下……”黄泉望着那十箱‘五灵茶花’浅笑道,“这‘五灵茶花’,可真是送给我的?”
“那是当然!”买买提道,“这‘五灵茶花’可是咱们花剌子岛的至宝,对您这样的修灵者……是有天大的好处咧!”
“这就怪了。”
“啊?哪里怪了嘛?”
“咱们既然是初次见面……”黄泉干笑一声,淡淡问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是修灵者、需要这些珍贵灵草来补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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