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许中途倒是不只一次想跟李元卿说她没事,大可不必去看大夫,奈何李元卿压根儿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还一个劲地告诉她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最后的最后,顾清许只能被迫到了医馆,被那黑心的坐堂大夫开了一堆又苦又没什么用的汤药。
好在看病拿药的钱李元卿替她付了,冤大头也是他当了,否则顾清许费力闹了这一出,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她就算不被气死,大概也要被怄死了。
这倒不是说顾清许这会儿就不生气了,事实上,她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现在满心都在想着该怎么将自己受的“委屈”给找补回来。
她当然不可能怪李元卿没有眼色将她带去了医馆,于是她这满腔发散不出去的怨气便悉数落在了害得她有苦难言的沈宜欢身上。
……
从医馆出来,李元卿想着顾清许都受伤了,自己作为一个体贴爱护心上人的好男人,自然不能再让心上人强忍着不适陪他出游,便主动提出送她回府。
“清儿,既然你身体不适,那今日咱们便暂且不去游湖了吧,改日等你养好了伤,我再来府中接你如何?”李元卿温声问道,看向顾清许的眼神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顾清许本来是在心中思忖着一会儿该如何在李元卿面前给沈宜欢上眼药的,此时乍一听见这话,她人都傻了。
不游湖了?
那怎么可以!
没有独处,她怎么和李元卿培养感情?又怎么嫁入皇室,成为瑞王妃?
而且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不同她游湖了?难不成他也看出刚刚那个人是沈宜欢了?他是不是打算将她送回去之后好再去找沈宜欢联络感情?
想到这种可能,顾清许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想闹,她想质问,她想不顾一切、歇斯底里,但她终究忍住了。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像李元卿这种身份高贵的人,一定不会喜欢被人顶撞和违逆,她若想攀附他,就必须收起所有的利爪,小意逢迎着。
权衡利弊之后,顾清许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可是王爷您不是连画舫都准备好了吗?要是我们今日不去的话,岂不是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
顾清许这话说得极妙,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不甘心变成了善解人意,李元卿听后心中简直不要太熨帖。
他忍不住轻轻握上了顾清许的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缱绻。
“无妨,只要是为了清儿,本王就算费再多心思也愿意。”李元卿深情道。
顾清许闻言似乎十分感动,忍不住盈盈回望着李元卿,温柔而坚定道:“如此,我就更不忍心辜负王爷您的心意了,要不咱们就别改天了,就今日去吧。”
“可是你的伤……”李元卿似乎还有顾虑。
顾清许赶忙道:“我的伤不碍事的,我愿意陪王爷游湖。”
生怕自己话说晚了李元卿就会将她送回长命伯府似的。
万万没有想到听完戏出来还会遇上李元卿二人并全程目睹他们这出“游湖生死恋”的沈宜欢:“……”
就很一言难尽。
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的沈宜欢刚准备掉头走人,这边顾清许已经从偶像剧情里抽了身,然后好巧不巧的,她正好对上了沈宜欢那略有些无语的眼神。
但顾清许自然不会觉得沈宜欢的眼神是无语,她想当然的将这份无语当成了嫉妒,于是乎,原本还差点心肌梗塞的顾清许瞬间得意起来。
她想也没想就给了沈宜欢一个调戏的眼神,然后戏精附体般往李元卿怀里缩了缩,面露惊恐地轻轻“啊”了一声。
李元卿被顾清许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顺着她的目光往沈宜欢站立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见沈宜欢,他的眉头忍不住紧紧蹙了起来,眼神里满满都是嫌恶,“怎么又是你?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这话问的,就好像她在故意跟踪他们似的,可她真的只是单纯路过而已啊。
谁知道她运气这么差,走哪儿都能遇见这对辣眼睛的人。
沈宜欢觉得心好累,但她还是强忍着满肚子的火气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您可能误会了,我什么也没想干,我真的就是从这里路过而已——路过应该不犯法吧?”
毕竟这也没有哪条律法明确规定过,皇子占道打情骂俏,行人必须回避的。
大概是沈宜欢的吐槽太过明显的缘故,李元卿原本的嫌恶里又增添了几分怒意。
他看着沈宜欢脸上的假笑,声音冷的仿佛寒冬腊月的天气,“只是路过自然没有触犯律法,可若有人心怀不轨故意尾随意图伤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宜欢又不傻,当然能听出李元卿这话是在暗讽她居心叵测,她闻言心底狂翻白眼,但面上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甚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您说的是,所以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沈宜欢淡淡问道,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你说自你说,反正老子就是不接茬。
李元卿本以为自己这么说,沈宜欢听后必会恼羞成怒,而她一旦怒气上头,多半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趁机抓她的小辫子,将她给扔进牢里,也好给心上人出出气。
可谁知道,沈宜欢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李元卿一时被气得够呛,偏偏他还拿她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顾清许适时地插话了。
只见她紧紧扒住了李元卿的胳膊,茶味十足道:“王爷您别生气,我相信沈二……啊,不,是这位公子,我相信这位公子一定不是故意的,毕竟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又何必故意害我呢?”
若是没有顾清许那脱口而出的“沈二”两个字,沈宜欢说不定都要相信她是真心在为自己说话了。
只可惜,她偏偏那么说了,尽管后来她又很快改了口,让那话看起来好像只是无心的口误。
然而联系到顾清许最初向她投来的挑衅眼神,沈宜欢甚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的马甲必定是被顾清许看穿无疑了。
老实说,她还挺好奇顾清许是怎么认出她的,虽说她今日只是换了身男装,并没有刻意进行过变装什么的,可跟她不熟的人,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认出她来吧?
就像李元卿,明明他和原主从前的接触还不少呢,可不管是刚刚在梨园戏班的楼梯上,还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陌生人,这就说明她的女扮男装应该没有那么失败才是。
所以顾清许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沈宜欢心里困惑,但她却没有问,一是不想,二则是没有机会,因为在顾清许“无心”的口误下,李元卿也渐渐发现了端倪。
“沈二?”
他下意识重复道,而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拧着眉头将目光锁在沈宜欢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这一打量,李元卿果然发觉眼前的人瞧着分外眼熟——不是桃花宴上给了他难堪还获封县主的沈宜欢又是谁呢?
几乎是一瞬间,李元卿的愤怒便到达了顶点。
“沈宜欢!”他咬牙切齿道,“你跟踪我们?!”
听见“跟踪”这两个字,沈宜欢都无力吐槽了。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理解李元卿这脑回路。
她记得早在桃花宴那日,她和李元卿好像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吧?就他俩之间这紧张的关系,她会跟踪他?
到底是他傻了还是她疯了?
偏这位大哥好像忘了这一茬似的,一认出她的身份,就觉得她还是原主那个傻姑娘,任他虐她千百遍,她却待他如初恋。
真是……
沈宜欢有点不想说话,可眼下不说话又不行,她担心李元卿脑补太多太膨胀,会影响她的心情。
思及此,沈宜欢索性犯了个白眼,淡淡道:“瑞王殿下的想象力有点过于丰富了,我说了,我只是路过而已,要早知道你们在这儿,我就换条路走了。”
沈宜欢这话说得并不客气,可李元卿却半点不信。
他冷笑一声,质问道:“路过?一次又一次地路过我和清儿在的地方……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
沈宜欢闻言也不生气,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说:“我信啊,为什么不信,这本来就是事实。”
“事实?”李元卿轻嗤一声,十分轻蔑地说,“你所谓的事实就是自欺欺人?”
“沈宜欢,你就承认吧,你这是嫉妒,你嫉妒本王对清儿好,所以才处处与她为难。刚刚在梨园,你是故意撞上清儿,想让她受伤的,对吧?”
李元卿这话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分明已认定了沈宜欢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爱生恨。
沈宜欢被他的想象力惊得目瞪口呆。
讲真,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就奇了怪了,为什么有些人总以为别人的喜欢是不会变的?
就算是舔狗,在积攒多了失望以后也会受伤回头的吧?更何况她又不是舔狗,她和原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沈宜欢以为,这一点在桃花宴上她与李元卿的交锋之中,她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可怎么李元卿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呢?
他是高高在上太久,被人仰慕太久,以至于都没有办法接受其实他在别人的眼中也没有那么重要这个事实了吗?
心中如此腹诽着,沈宜欢正打算说点什么帮助李元卿认清现状,然而在她开口之前,顾清许又开始不甘寂寞地刷存在感了。
“王爷,您别这么说,我相信沈二小姐一定不是故意的,她那么喜欢您,又怎么忍心伤害我看您着急呢?”顾清许扒拉着李元卿的袖子小声道。
她这话听着好像是在替沈宜欢开脱,可实际上却是在添油加醋,指责沈宜欢小心眼,不替李元卿着想。
这么明显的上眼药,沈宜欢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可因为她不在乎李元卿这个人,所以听完之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没有半点想解释的欲望。
但李元卿就不一样了。
他的反应一点也没有让顾清许失望,闻言强忍着怒气道:“清儿,你就别再为她辩解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你放心,这件事本王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她对你造成的那些伤害,本王要她双倍奉还!”
说罢这话,李元卿再度转头看向沈宜欢,只是他的眼神却明显有些不善。
有那么一瞬间,沈宜欢甚至觉得他会当街对自己出手,就为了给他的心上人顾清许出一口气。
虽然沈宜欢并不觉得顾清许在自己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可恋爱中人的脑回路并不是她这种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所以李元卿此时到底会怎么想怎么做,她还真不太敢猜。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沈宜欢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蹙眉道:“瑞王殿下这话是何意?我都说了楼梯上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你莫不是还想仗势欺人不成?”
话说这么说着,沈宜欢也摆出了一副不畏权贵的样子,可事实上她这会儿心里虚得不行。
她总觉得李元卿想打她。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果然是极准的。
李元卿闻言冷笑一声,朝着沈宜欢步步逼近。
“本王就算仗势欺人又如何?有本事你再进宫找父皇告状啊,我倒要看看,这次父皇还会不会为你出头。”
沈宜欢不知道李元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此时也没有时间细想,因为李元卿在说完这话之后很快又阴恻恻地补了一句。
“再者说了,这次可不是本王故意挑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撞伤了清儿的肩膀,本王废你一条胳膊,不为过吧?”
他说着便作势要伸手来扭她的胳膊,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废了她的手。
沈宜欢此时又震惊又无助,除了下意识后退,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了,是她忘记了。
李元卿此人本就不是什么不对女人动粗的君子,他此生所有的温柔与例外,全给了顾清许一个人。
这一刻,沈宜欢终于感觉到了害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