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抬头,见七姑婆已经吃完了,笑着说:“谢谢妈,您做得太好吃了!”
这时,早就食不知味的七姑婆看着自家孩子,心理一阵翻江倒海,这孩子怕不是生病了吧!
吃饭问她可不可以吃,吃完还和她说谢谢!
小花什么时候和她说过谢谢,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呀!
说句“不用谢”?当妈的怎么能和孩子说不用谢!
在她心里,父母的权威地位不容撼动,她要是说了“不用谢”那不和孩子成朋友了,这种对话决不能出现在母女这种关系中。
七姑婆别别扭扭的,想站起来走,又忍不住了看着刚和她说完“谢谢”的女孩,放软了声音说:“记得收拾干净。”
小花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笑容澄澈的少女乖巧看着自己的妈妈,心底忽然产生一阵想要哭的感觉。
她没有妈妈,在复苏时代,她跟着“王”长大,没有情亲的概念,父母对子女只是在完成抚养任务,如果完不成被视为违规,将要接受惩罚。
现在,她能感知到亲情的存在,原本简单的运行规则似乎有了裂缝,裂缝里隐约能看见光亮,这道光亮由内向外撕扯着她封闭的感情世界。
小花在饭桌前坐了半天,她想要弄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想哭,直到踩到地上的那只没穿拖鞋的脚感觉到凉意也没明白自己的情绪到底来自哪里。
不过,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像是平静的水面终于迎来了可以激起千层浪的石子,至于那个扔石子人有什么意图,她一点也看不明白。
在小花眼里,七姑婆是原主的养母,养母也是妈,现在七姑婆就是她妈,她没觉得刚才自己和七姑婆的对话有什么问题,孩子询问母亲是否可以用餐,母亲让孩子收拾餐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她觉得不正常和想不明白的地方只有源于本能认知力里的那种不舒服。
她双脚交叠起来踩在一起,盯着剩下的小半盘地三鲜发了会儿呆,纠结了会儿,朝七姑婆房间看了看,又纠结了会儿,然后给自己盛了半碗饭,把地三鲜吃了个干干净净。
在绝对的美食面前,八分饱什么的没有多大意义了。
……
洗完澡的小花正对着浴室里的碰一下晃三下的镜子发呆,原主的认知告诉她这是叙利亚风格的装修。
只有叙利亚是什么鬼她就不知道了,估计原主也不知道。
不刷水泥也就算了,墙砖掉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黑色的花洒直接装在砖墙上,一出水,小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先是吃了一分钟的尘土,然后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她原本挺喜欢湿润的泥土味儿,只是经过雨水浇灌的泥土,雨水中酸性物质和动植物的混合,散发出的是大自然的清香感,可经过洗澡水浇灌的泥土,那种感觉像是在密闭的铁制容器中扔了一罐醋,然后又在容器中扔进去一个人!
小花强忍着洗完了澡,但此时浴室里除了酸爽的铁锈味儿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沐浴露的香味儿,多种味道通过鼻腔直冲脑仁儿,小花欲哭无泪。
她真想不懂谁创造的叙利亚风,这简直就是装修转一半没钱了,直接整得毛坯风吧!
小花直视镜子里的女孩,自言自语:“你脑子有疱吧!把房子装成这样,真他妈——”
没说完,小花立刻闭嘴,刚才她说了什么?
刚才她在说脏话?
复苏时代行为规范第一条:不许使用不文明语言,违者,割舌,弃之。
意思是,凡是说脏话的,要割掉舌头,然后将人类扔到驱逐之地,自生自灭,在这个时代,相当于终身监禁。
在复苏时代,违背这条规则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违反规则的人必将越来越少,一是因为违规的代价难以承受,二是,在没人起示范作用的情况下,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不文明语言”。
复苏时代里学校刚开始运行授课时,曾有学生问过老师,什么是“不文明语言”,老师为了讲课生动,让孩子们理解起来方便,就顺口举了两个例子,然后,这位老师就被割了舌头扔到驱逐之地了。
这件事情之后,孩子们就再也没从大人嘴里听到过脏话。
小花知道什么是脏话,但她从来没说过,可现在,她竟然可以脱口而出!
她想到这和原主有关,只是意外自己可以说得怎么自然,虽然这里不受规则束缚,她也和之前不同,遇见违背规则的事情身体不会出现不舒服的情况,只是这给她自己的冲击有些大。
就像是一个门门考第一的学霸突然之间考了倒数第三,小花接受不了呀!这要怎么和同事交代,怎么和朋友交代,怎么和“王”解释,以后回去了会不会改不过来,被割舌头呀!
此刻,叙利亚风的浴室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扶着砖墙走回卧室,坐到电脑椅前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可能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原主的行为习惯,
更重要的是,小花逐渐发现,可能她拥有的并不仅是原主的认知力和理解力,而是这个时代人类所具有的认知力和理解力。
和以前比,她的想法更多了,这些想法似乎和原主没有关系,要不然她不会那么讨厌叙利亚风格的装修风格。
复苏时代的人类只需按照规则活下去就行了,而现在这个时代,除了活着,人类有了自主意识,有了评判观点,有了世界观的差别,
她会无意识下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也会不自觉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些都和原主绕脱发丝这些行为习惯一样,需要她慢慢适应。
从现在开始,似有一个声音对小花说:你好,欢迎来到这个世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