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荒山古寺。
一名小僧打理着寺中的事物,时不时通过休息的空隙,坐在苔青了的残阶上,单手托腮,朝寺门外望着什么:“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只说是有事要处理,结果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却还是见不着人影。”
“唉,这寺里本就没有多少香火,师父他又不在……”小僧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无聊的拾起一颗才收拾好的碎石子,随意的扔出去。
等了很久,却没有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传来,小僧糯懒的抬了抬眼皮,却看到一袭灰布僧袍的老和尚立在寺门处,手中捏着他扔出去的那枚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看到来人后,小僧一下从石阶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一下扑到了老和尚身上,就那样搂着老和尚的脖子挂在半空,口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师父!您回来了!您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小颜想死您了!您在外面没有受委屈吧?您怎么瘦了?您……”
老和尚笑吟吟的抱住小和尚,缓步朝寺院内走去,边走边玩笑道:“好了好了,师父没事,再说了,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欺负得了你师父?”
“不过啊……”老和尚顿了顿,将小和尚从身上放下来,抬头看了看主殿佛堂内的六瓣莲花金身坐像,神色略有些黯淡:“师父可能还要出去一趟,小颜要照顾好自己,好好修习佛法,看守好这座寺庙,知道吗?”
“啊?可是,师父您才刚回来啊……”小僧低下头,轻声自语着什么:“才刚回来就要走……”
老和尚眉间不经意的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却还是下定了决心,抬手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小颜,我们佛家啊,讲究一个缘字,你我师徒,相逢是缘,不相逢,也是缘,你我自在缘中,因循自然法性。”
见小和尚没有应答,老和尚笑了笑,抬手指向佛堂内的金身坐像:“你看这佛像,还记不记得,你刚来寺院时师父跟你说过什么。”
小和尚偷偷抹了一把泪珠,抬头看佛像,点点头:“记得,师父说,不久的将来,会有一番大气运,引起天下纷争。”
“如今,气运已到啊!”老和尚神色有些落寞,低头看着小和尚,抬手,缓缓印在小和尚的脑壳上,那里原本有两道戒疤。
“小颜,今日,我为你点上余下的几道戒疤,至于最后一道,待我回来时,再帮你补上那成佛一点。”老和尚说着,覆在小和尚脑袋上的手掌骤然闪起道道金光,每闪一下,佛堂内便更亮一分,等到最后一道金光落下时,佛堂内那尊六瓣莲花金身坐像的莲花底座,散发出耀眼的璀璨金光,辉照整个佛堂。
小和尚正对着主殿佛堂站立,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的将他压倒,扑通一声,跪倒在金身佛像前。
梵音阵阵,嗡嗡响彻在小和尚的耳边。
小和尚双手合十,随梵音而诵,金光将小和尚包裹,淹没,最后从金光影里,传出一句:“阿弥陀佛。”
老和尚早已出了寺院,背对着大门,心中同样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抬眼望向那遥遥天边,下一刻,身形已经远在天边之外。
只留下一道叮嘱,似钟鸣震荡,回响荒山:“小颜,等到佛下莲花谢时,师父就回来了。”
佛下莲花渐渐隐去金光,恢复了平常状态。
只是这石花,几时方能凋谢?
云天万里,早已是风起云涌。老牛驮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先一步破开天庭禁制,此时已经到了混沌之地所在处,一座白玉楼前。
“师父,这楼好高啊!”小道士坐在老牛背上,抬头向上望去,楼高不知多少,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老道士也抬起头,眯着眼望了望,随后纵身飞起,想要去探一探究竟,但还未飞起多高,便被一道威压所震落:“尔等,怎敢扰本帝清修!”
声音圣洁空灵,带着不容侵犯的高贵与威严,不大的声音传入楼前几人耳中,却似惊雷炸响,震慑魂灵。
老道士被这一震,身形像断线风筝一般坠下,重重砸落在云天之上,炸起雷云翻滚。
再如何,这也是天帝!也是帝威!
岂是区区凡人,所能抗衡?
“师父!”小道士看到老道士被震落,慌忙间便要从老牛身上跳下去,却被老牛一声牛哞所制止,一股力量自老牛的哞声中发散而出,将小道士紧紧固定在身上。
随后老牛才缓步超老道士摔落的方向走去,虽说是缓步,但只见老牛足起两三下之间,便已经抵达了老道士身前,俯身用牛嘴拱了拱老道士的脸,使得老道士那数寸长的洁白胡须上沾满了湿漉漉的口水。
就在小道士挣扎着要跳下去的时候,老道士猛的跳起来,一边扶着腰,一边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哎呦喂,老夫的腰啊!嘶,到底是天帝,尽管只剩下最后一丝残存意识,也远非老道我所能比及的啊!不过,天帝这一嗓子居然把口水都喷出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帝术神通?果然不同于寻常术法。”
小道士原本还担心师父安危,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听完老道这一番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随后察觉到师父在看他,忙又用手捂住嘴。
“小童?为师都受伤了你还笑得出来?”老道士虚斥一声,摸了一把胡子上的口水,颇为嫌弃的甩了甩。
“不是啊!师父。噗……”小道士说着,又一个没忍住,再次笑出声来:“师父您不是说,一切造化使然吗?现在是造化让弟子笑的,弟子……噗哈哈哈”
老牛抓住时机,随着小道士的笑声哞哞叫着,老道士听完后,脸色仿佛一瞬间发青了,在那白胡子的映衬下,越发的青了。
老道士铁青着脸,指了指老牛,又指了指老牛背上的小道士:“你们,呕……”
在几人插科打诨的时候,仙源府内,金红两色光团已经分别夺取了不小的虚空地带,占据了几分可观的胜算,但两团光之间的相互侵夺,却始终未曾停歇。
似水火异途,永不相合。
“现在外面守着的,不正是你口口声声所守护的天下苍生吗?怎么?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苍生的?哈哈,可笑!”鹤焱听到帝渊对仙源府外几人的威压呵斥,不屑的笑了笑,语气中满是嘲讽,同时红色光团猛的暴涨,吞噬了一团金色光芒
“是他们要来害朕!这群蝼蚁,简直罪该万死!”金色光团也不示弱,迅速朝被吞噬之处反扑过去。
“哟,都开始自称朕了?”鹤焱呵呵一笑。
“你……”帝渊似乎不想再多费口舌,操控着身周金色光团,疯狂吞噬着无尽虚空,仿佛要用行动来证明什么似的。
帝渊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集中注意力,全力对抗着金色光团的侵夺,守护着那一线生机。
棋由天定,万物为子。
但谁又能说,这片天,不是一张巨大的棋盘呢?
此时的人间某处,便有人正在打量着,这盘天上棋。
“焕然,这局棋,你怎么看?”青衫,儒冠,正面带春风笑,瞧向一旁正看得出神的学生。
那名为焕然的学生略微有些愣神,反应过来时才慌忙点头行躬礼:“回先生话,学生认为,此局甚妙!”
青衫先生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摇头轻笑。
反是身旁一位褐色儒衫的长者,拈起一颗黑子,点在三人中间的棋盘上:“焕然此言,却是没错,只是,问非所答罢了。”
棋盘与寻常棋盘不同,温润透亮,似白玉,又似柳绵,说不清楚是什么材质。
而最为奇特的是,此时棋盘上正显现着混沌之地的画面,老牛,老道,小道,白玉楼,楼内金红两色光团,以及那自各方赶往混沌之地的来人行踪。
“啊?”焕然略带疑问的抬了抬头,看向两位儒师,拜道:“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青衫先生依旧笑而不语,示意褐衫长者开口。
褐衫长者见师徒两人这副模样,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开口道:“按照这棋盘上的方位,我方才那一子,落在了白玉楼顶,此所谓,‘棋在玉楼’。”
稍稍顿了顿,褐衫长者从另一棋盒中摸出一枚白子,再次落在玉楼顶处,抬眼,继续道:“至于这一子,则是‘俱在玉楼,阴阳相异’之故。”
“而这……”
褐衫长者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青衫先生依旧面带春风笑意,缓缓捻了一白子,落在白玉楼外,老牛背上的那名小道士身上:“而这最后一子,也是我们目前所能推断到的最后一步,乃是‘武功天相,造化垂怜’,也算是这数万年的气数积累,才不绝他们这伏牛山道门之后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