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俨然已经成为整个凉州都足以排到前五的军阀了。
刘协也正好检验一下自己新提拔上来的这位女将的成色能不能靠得住。
眼看着王异行进在了最前面缓缓涉水过河,远远的就听到她在高声呼喝:“汉阳的将士们,此战,定凉州,过好日子了!此战首功者,我以赵、王两家声誉担保,杀敌者有功,杀一个给一钱,首功者赏一万新钱!”
却是噗呲一声,给刘协整得都乐了。
毕竟刘协的军中好像即使是先登之功也是赏赐官爵,很少有直接赏钱的行为了。
虽然刘协也知道这才是当代军队打仗的现状,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在心里摇头。
刘协记得上辈子时,某位非洲的领袖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没有爱国主义的士兵,无法在危难之中依靠。
凉州的改革,依然是任重而道远,而且恐怕幽州的情况也强不到哪去。
当然,总得来说王异做得还是不错的,刘协很清楚地可以看到,王异在渡河之后并没有直接仗着出其不意突入敌阵,而是控制着马力,在敌军外围缓缓地开始绕圈,她的刀子和长枪都还收着,全军都在以弓箭对敌,时不时的对着敌军缝隙处射击,由于敌军真的是有点立足不稳,每次开弓都做到了颇有成效,不过片刻的功夫,射死了便足有近百人了。
刘协见状忍不住问诸葛亮道:“孔明以为如何?”
“颇有章法,时机把握得很准,万余人的骑兵规模阵型丝毫不乱,据我观察,至少不输于此前在益州看到的将领水准了。”
刘协也不懂,听诸葛亮这么一说,自然就跟着点头,却见身旁正护卫着刘协的曹彰突然嗤笑一声道:“那按你这么说,益州也没什么正经的武将了,我看过些年咱们朝廷缓过劲儿来就可以去灭蜀了。”
“嗯?”
刘协好奇地问:“子文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么?难道这王异打得有什么问题?”
“问题肯定是没有,就是打得太胆小了一些,只以弓箭骚扰算什么本事,无非是仗着自己麾下都是骑兵,敌军轻易追之不上罢了,既然敌军立足未稳,漏洞多得跟筛子一样,找到缝隙就往里插啊,只用弓箭能射得死几个人?呵呵,到底是个女人。”
刘协听了,也是有点懵,直观上感觉曹彰说得对,但又觉得,诸葛亮的评价按说不应该错。
于是他忍不住问了一下同为凉州人的杨秋。
“可能是赵夫人平日里习惯被插,不太敢穿插敌阵吧。”
噗呲一声,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曹彰还是忍不住乐了出来。
当然杨秋这么说话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本来他杨秋才是东凉第一汉人军阀,卯着劲来的,结果现在给这王异落了一看客。
抓着机会自然要好好讽刺一番了。
还是诸葛亮顶着怼道:“西羌人也不是没马,阵中大半的敌军也依然都是骑兵,阵型二字对敌军来说本来也只是锦上添花,速度拉不开,冲进去那难道就是勇猛么?”
杨秋闻言不说话了,颇有些不屑地扭过了头去,好像是不愿意与你争吵的意思,毕竟顺着曹彰说话与何诸葛亮顶嘴性质完全不同,他听说这诸葛亮虽然是新投降的,却也是极受天子看重,他也多少给点面子。
然而刘协已经目光中非常不满地看了杨秋一眼了。
曹彰那话,可以说是他自己本人年少轻狂,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也不过是王异不行,我上我行,是一种纯粹的自傲。
刘协也知道他确实是那种猛将型敢冲敢打的作战方式,毕竟正常人谁也不会张牙舞爪的去找吕布单挑。所以刘协听了他的那话只觉得曹操的这个儿子确有几分虎威,甚至还觉得这曹彰或许说得对。
再说刘协本来也不指望这王异能打出什么名将级别的成绩出来,一个女人上战场,能及格就已经很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了,所以诸葛亮夸奖他的时候他也觉得惊喜。
然而杨秋的那话,却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人格侮辱了。
至于目的,刘协只听出了满满的嫉妒、不服,或许也是因为王异成功整合了汉阳豪强,导致他这个与汉阳相邻的安定之主有些坐立难安。
可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王异是自己硬捧起来的巾帼女将,是他给皇后找的保镖头子,甚至以后极有可能成为大汉头一位女大长秋,万一自己早死,是要辅佐未来的太后处理朝政的。
你这么说话是打谁脸呢?
刘协忍不住想,是不是此前平东凉的时候让这杨秋上自己的车,有些恩荣太过,以至于让他得意忘形了呢?
真以为你作为安定军阀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么?
且是让他忍不住又有些分神,所谓恩威并施,方为驭下之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维持一个亲民、温和的人设,也确实是很少摆天子架子,但是不是……太亲和了呢?
当然想归想,刘协却是也没有当场说些什么,这点城府刘协还是练出来了的。
正走神之间,却听身边的曹彰突然一声大喊:“插了,插了,王将军插了!”
刘协一愣,连忙眺目远望,就见王异所率领的滚滚洪流终于饶出来一个极大的破绽,终于如一把滚烫的利刃,狠狠地切开了贼军的军阵。
“陛下您看,王将军所穿插的敌阵,两侧敌军的装束并不完全相同。”
“我看出来了,她现在左边是鲜卑,右边是西羌!两部合军,缝隙比其他贼军更大!”
要知道王异的屁股后面也是有追兵的,这一冲,却是搅和的敌军阵型大乱,虽是骑兵为主,但马头交错却是也同样已经乱做了一团。
话音未落,就见鲜卑人中迎面杀来一员一支劲旅,大旗上上书的鲜卑文字,刘协也不认得,慌忙去问:“那旗是谁?”
“西部鲜卑匪首蒲头!凉州的境内鲜卑当以他为首!”
“鲜卑匪首?”
事实上刘协他们离着太远根本看不清,如果在王异的视角来看,这仗打得已经相当凶险了,说实话王异虽然确实是故意在寻找这样一个两军相间的缝隙要做穿插,但她作为前锋的主要任务自然是扰乱阵型,为中军创造战机,却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缝隙也是随意找的,谁能想到蒲头在这儿啊!
正常来说王异是肯定不怕鲜卑的,他们汉阳的汉人豪强,本来武器装备就碾压羌胡,实话实说多年来司隶和关中都被他们凉州人祸害得不轻,长安与洛阳两大武库的装备兜兜转转的大半夜都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且凉州这边虽然挑事儿的总是西羌但得利的却大多都是东六郡,尤其是敦煌张掖一代的鲜卑羌胡即使在西羌中也算是边缘地带,许多鲜卑所谓的将士别说没甲胄,弓箭的箭头都是骨头做的。
但问题蒲头部亲卫部还是很精锐的啊,一下子就把王异的装备太差给抹平了,尤其是这个蒲头居然还大呼小叫的亲自带头冲锋。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拼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王异手持着长矛就朝着蒲头扎去,二马相近之际王异猛地矮身,躲过了蒲头一刺,同时他自己的刺击也被蒲头躲过,随即两马相错,蒲头抽刀不砍王异身上厚厚的铠甲,却是狠狠一刀砍断了她胯下马匹的后腿。
然而王异更狠,二马错蹬之际他连刀都不拔,长枪也丢了,整个人干脆在马上人立而起,竟是直接跳到了蒲头的马上,从后面搂着他冲他脸上,玩命就是一啃,两个人就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
再然后,蒲头就被马蹄活活踩死了。
王异则比他幸运一点,被少踩了几脚,混了个重伤,左腿也断了。
两边的骑兵都懵了,齐刷刷地愣了那么刹那,然后就见王异哇地一声吐了口血,面如恶鬼一般地喊了一句:“匪首已经授首,还不杀破敌阵?!”
刘协在河对岸也看不清这么多的细节,只知道王异带领着骑兵只一冲,就将这所谓的西部鲜卑之主给冲得节节败退,不由得大喜过望。
“曹彰李典留下护我做预备队,其余人,杀敌!”
说着,刘协亲自找来两个鼓锤,为三军擂鼓助威。
很快,凉州诸君中的骑兵纷纷涉水过河,步兵也开始缓缓向前以做接应,曹彰李典也纷纷整甲上马,随时也做好了准备以后备队的身份投入战场。
却见杨秋在凉州群豪中一马当先,此人还是颇有几分傲气的,本就不甘心被王异一个娘们带领着汉阳人抢了头功,表现得自然也就积极了一些。
韩遂叛了马腾死了,宋建也被朝廷顺手给灭了,他杨秋凭什么还不能当这凉州集团的老大呢?还能让你个娘们给压了?
只见这杨秋大发神威之下,所率凉州铁骑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贼兵莫不敢当,就连在河对岸敲鼓的刘协也默默感叹此人之武勇,怕也是当世一流顶尖了。
很快,杨秋所部骑兵就杀到了王异所部附近的位置,此时的王异已经连意识都有点模糊了,所部兵马损失也堪称惨重,一见到杨秋率兵赶到,立时便是大喜过望,她本人已经伤重的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护卫在他身边的赵昂呼叫道:“杨将军,杨将军我们在这儿,救一下。”
杨秋离远了看,此前也没料想到这王异居然真的拼得这么惨,这是遇到凉州鲜卑的主力了啊,尤其是王异,看上去就跟快要死了似的。
想了想,却是冲着王异和赵昂微微一笑,随即便呼喝着本部兵马一同朝着韩遂的中军杀去。
凉州联军之间,见死不救乃是基本武德,这十几年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趁机给你补一刀就已经算是同僚之谊了。
一直到氐族首领之一的杨千万带着他们氐族的步兵都过了河,缓缓推进到了战场之上,王异他们才且战且退与之进行了会和,杨千万本人见到王异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失去意识昏过去了,用手轻轻一摸额头,居然已经都有些微微发热了。
赵昂见状直接就给杨千万跪下了:“还请大王看在凉州乡人的份上救救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得天子看重,日后必有厚报!”
杨千万也是个有决断的,他毕竟是个氐人,朝中确实是没有靠山,与汉阳这些汉人豪强们相对来说仇怨虽然也有,但利益冲突不大,想了想,一咬牙道:“儿郎们,跟着我将巾帼将军护卫回去。”
然后扭过头对着赵昂说:“不管他活不活,你们夫妇俩欠我杨千万一个人情,这次争凉州十三行我要是争不过阿贵,你们必须给我说情。”
“一定,一定,救命之恩永生不忘。”
于是这两支兵马也不继续向前,反而且战且退,逐渐又退出了战圈渡河回去,待渡过河水回营的时候,汉阳近一万人的骑兵居然只剩下五千左右了,居然足足折损超过了一半。
当然,阵斩西鲜卑首领蒲头,这个战损本身确实也还是值得的,除非有人能把韩遂也给斩了。
当然,赵昂回来之后,自然也是忘不了添油加醋的吹嘘一下他们的功劳,顺便告那杨秋一状,当听到王异已经杀死蒲头并差点与他同归于尽,都不知道剩的这口气还能不能救得活的时候刘协也是忍不住感慨连连。
至于杨秋的状告,刘协同样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抬头看,只见那杨字大旗在战场上迎风飘扬,正追逐着韩遂将其撵得狼狈奔逃,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反倒是搅得贼军更加混乱,完全没有了统筹的指挥。
“韩遂老儿休走,给你杨爷爷把性命留下。”
“杨兄弟你我本是八拜之交,何必咄咄逼人,何必咄咄逼人啊!”
“呸!狗贼,谁跟你有交情,受死吧!”
韩遂此时用的压根就不是他自己的本部兵马,完全不是杨秋的对手,见状却是终究只能妈呀一声,撒腿继续跑。
这一战,汉军生生将贼军打得退了二十多里,从天亮一直打到黄昏,刘协不得不派起兵带着铜锣将大家叫回来,他这个预备队也根本没用上。
粗略估计,敌军此战至少死了一两万人的样子,西鲜卑首领阵斩,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如果不是知道还有扶罗韩援军的话,估摸着贼军这种联军性质的军队直接就解散了也说不定,整得刘协都有点不敢再打他们了。
万一把他们给打没了,把扶罗韩给打怕了不敢跟他决战了可怎么办。
………………
入夜,汉军各部纷纷大胜回营,无不是欢喜不已。
北大河的河水被染得通红一片,鱼虾蟹在快乐的从水面探出头来,与兴奋的汉军一同的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大胜的兴奋让凉州军本就松弛的军纪荡然无存,将士们搂着脖抱着腰的在互相分享着他们的战利品,没等后队回来,有些前队先回来的将士便不知从哪弄来骰子大声吆喝着赌博了起来。
李典见刘协面色不愉,上前问道:“陛下,要不要我出去管制一下,有点太不像话了,韩遂未必就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刘协却反而摇了摇头,依旧颇为焦虑地看着床榻之上,正在小心翼翼地给王异做着接骨工作的华佗,已是满头大汗。
这王异,身上的骨头居然被马蹄踩断了四根,没有内出血简直就已经是苍天保佑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相对来说凉州女子本来也没有中原女子矫情,只是拉了一层布帘子,刘协等一群大老爷们团团围坐,一个个也全都是面色严肃的样子。
好一会儿,华佗才从里面出来,刘协连忙问怎么样。
“命是保住了,断骨也全都给接上了,就是以后肯定会有一点坡脚,想要再上战场厮杀的话,恐怕……也不太合适了。”
赵昂闻言,一脸的沮丧。
却还是刘协恰到好处地安慰道:“王将军本来也不应该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日后宿卫朕的后宫辅佐皇后,本来动手厮杀的机会也不多。”
赵昂等汉阳豪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显然,天子的意思是,尽管这王异有点被自己给玩坏了,但绝不会因此而减少对她的重用。
“擂鼓聚将吧,王将军在此休息,赵昂你来替他议事。”
说完,刘协便起身回了帅帐,而很快,凉州群豪们陆陆续续地也到达了主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尤其是杨秋,最后一个到场却是神气不已,肩膀上扛着一杆硕大的旗子,上书一个韩字。
“幸不辱命啊陛下,韩遂那个老小子跑得实在太快我没抓住,但我将他的帅旗砍下,已杀得他全军溃败了,哈哈哈哈。”
说着杨秋将帅旗潇洒地往地上一扔,趾高气昂地享受其他同僚地奉承,甚至就连曹彰也想要伸手抱拳朝他祝贺两句,却被站在他身旁的诸葛亮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还朝刘协的方向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只见,天子的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喜意,反而看着还有几分的寒意。
没多大一会儿,凉州众人也似乎察觉到了天子似乎并不是很高兴,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先说赏赐吧。”刘协淡淡地,甚至是有些冰冷地开口道。
“王异先锋破敌,阵斩蒲头,居首功,封汉寿亭侯,赏一万建安新钱。”
“杨秋拔旗有功,赏汉安亭侯,赏一万建安新钱。”
“其余人各自都有封赏,回头让仲豫来安排吧,赏的部分我说完了,现在来说说罚的部分。”
“我替你们掐算着时间呢,从我派人追你们鸣金收兵,到第一支兵马回来一共用了半个时辰,从第一支兵马回来,到最后一支兵马,也就是杨秋回来,居然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杨秋也感觉到味儿有点不对了,连忙道:“回陛下,我部冲得太猛,与敌军匪首韩遂交缠在了一起,脱身不易,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哦,那面对友军求援见死不救又有何解释呢?”
“这……回陛下,当时臣是看到了战机,看到了韩遂的帅旗,看到了胜机,所以才不得不暂时放下王将军去追击匪首,臣,臣……有罪。”
“认罪就好啊,那么来人,将杨秋拖出账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
杨秋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什么鬼啊!
我拔了韩遂的帅旗啊!不应该是口头警告,下不为例么?
“陛下,您刚刚还赏赐了我列侯!”
“亭侯的爵位是赏赐你拔旗有功,与你见死不救有何相干,你死之后,你的爵位自然要传给你的儿子,答应你们杨家的十三行经营权依然给你们保留,只取你一个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戒这军中的骄纵之气。”
说罢,刘协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杀,李典见状也是上前一步要拿了他。
杨秋急的大喝:“大汉要卸磨杀驴么?陛下若是忌我势大又何必找这样的借口,立大功而诛功臣,天下何曾有过这样的规矩?!”
满坐的凉州军阀也全都傻了,各个都手脚发凉,毕竟这段时间他们看到的一直都是天子和善的一面,待他们也不可谓不亲厚,却是真没想到,天子的雷霆手段居然会如此爆裂。
直接拿坐拥一郡之地,实际上凉州现在最大的军阀杨秋来动手啊。
“陛下息怒!”一个身影连忙站出来挡在杨秋的前面不让李典抓人,口中道:“杨秋见友军有难而不救固然有罪,但臣以为事出有因,拔韩遂帅旗也是大功,无论怎么说也是罪不至死啊!如此罚例,臣恐怕军心动荡啊!”
刘协咪咪着眼瞅着这个站出来,年龄看起来也不是很大的青年人。
“堂下是何人在为杨秋求情?”
那人愣了一下,心想你不认识我?咱俩以前很熟的啊。
随即便反应过来,苦笑着道:“安定人皇甫郦,拜见陛下。”
正常来说,刘协怎么可能不认识皇甫郦呢,此乃是皇甫嵩的侄子,也是早年间刘协的贴身近臣,当年李傕郭汜之乱时刘协还派他去说和二人,一度也确实是成功劝和了,只是后来者二人还是相互攻杀,长安城也容不下他了,这才在畏惧之下逃回了凉州老家。
所以这话在皇甫郦看来,天子自然是另有深意了,分明是在提醒皇甫郦,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而皇甫郦则回答道:“臣虽是汉臣,但也是凉州人,而且和杨秋一样,都是安定人。”
皇甫郦继承了皇甫嵩的名望,虽然没有兵马实权,但本来在凉州也确实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杨秋待他也从来都是礼遇有加,从来不敢有半点的不敬。
凉东投降之后,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都是一群乱臣贼子,于是乎这凉州群雄自然就联手把皇甫郦给捧起来了,这个好,这个是忠义之后,与天子还有旧交,太适合当咱们凉州人的牌面了。
说白了,凉州群贼向来有树立盟主的传统,此时的皇甫郦机缘巧合之下,实际上与这凉州群雄的盟主无异,此时自然要站出来替杨秋求情,而且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一点毛病都没有的理由:动摇军心。
因为在凉州群雄的价值观里,杨秋做的真的一点都没错啊!如此处置,谁能心服呢?
陛下我这可是为你好啊,这凉州军可不是您的嫡系,随时还面临着数倍于己的扶罗韩大军,陛下您可想清楚,真要是搞得军心尽失,耽误的可就是国之大事了。
而,众凉州军阀见皇甫郦站了出来,自然也纷纷依次开口,个个都是在为杨秋求情,而跪在地上的杨秋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暗香,这回算是死不了了。
刘协,确实是不认识皇甫郦,但是反正他一说他姓皇甫,刘协也想到了他是皇甫嵩的后人,西凉,想找出几个世代忠良的家族不容易,日后要统治西凉,怕是也确实需要多多依靠此人,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刘协道:“也好,既然你们都求情,那这杨秋见死不救的罪过就暂且饶过。”
杨秋松了一口大气正欲站起来谢恩,却见刘协站起身来,一把抽出自己的天子剑,往赵昂的手里一扔,冲着杨秋一指:“此人在你们出战的时候口出下流之言语辱你爱妻,辱我爱将,你不找他决斗么?我这把剑自跟我出征以来一共也没杀过几个人,今日便借你之手,一饮这英雄之血!”
赵昂接过剑之后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后将剑平举冲着杨秋道:“来!”
杨秋这会儿也是懵逼的,这天子的理由找得……只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何须什么理由呢。
皇甫郦和凉州群雄也懵了,大家算是看出来了,天子是铁了心要杀杨秋了,这,算是杀猴儆鸡了吧。
杨秋见状自然是不服,一个猛子站起来,恶语都到了嘴边了,却又不得不委屈吧啦地咽了下去。
看着眼前手持天子剑靠近的赵昂,以及身后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自己的曹彰,不无悲凉地叹息一声,回身朝着皇甫郦一拜:“安定杨氏万余口的性命,就摆脱皇甫公了。”
说罢转过身来慨然赴死,被赵昂毫不客气地一剑就砍掉了脑袋,落下来地里咕噜的滚到了他自己刚拔下来的韩遂帅旗之下,两眼依旧是写满了不甘与愤怒。
帅帐之内,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还是刘协开口道“将此人的尸首,按照列侯之礼下葬,该给的赏赐,仲豫你特意盯一下,不要有贪墨,皇甫郦,既然此人将安定杨氏托付于你,我现在封你为荡寇将军,接掌杨秋麾下兵马。”
“喏”
“喏”
两人连忙应喏。
见大家依然都不敢说话,气氛依旧沉闷,刘协索性开口道:“既入军中,战友就是袍泽,袍泽,生死兄弟也。在我眼里,一个韩遂,莫说只是一杆帅旗,就是韩遂本人的人头放在我的面前,也远不如王异的性命来的更重,但这不是因为我看重他,在坐各位任何人与王异易地而处,我都是这个意思。”
“传令三军,见友军有难而不救者,当为军中第一大罪,违令者,就是我亲儿子也立斩不饶!”
说罢,刘协站起身来就走,却是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道:“我知道你们凉州自有州情特殊,但既然受了我大汉的收编,就要守我大汉的规矩,就当是委屈诸位一下了,还望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曹彰和李典离去,只留下一屋子的凉州群雄面面相觑。
良久,也不知是谁带头叹了一口长气,然后这气就像是传染了似的,一声接着一声。
这凉州军阀割据的时代,到底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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