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祁抬眼,稍稍打精神迎了上去。
他自然知道母后为何而来,现在怕是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
“母后。”轩辕祁轻声唤。
周太后今年刚满六旬,头发已然发白,她抓着扶手,颤抖着身子从凤辇下来,宫女想搀扶,却被轩辕祁抢先。
“你弟弟呢?他在哪?哀家,哀家想看看……”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大堂上那个安安静静躺着的身影,刹那间仿佛有一片无形的雷霆在周太后耳边和脑海里同时炸响,炸得她晕头转向,甚至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泪不知何时已滚落下来。
轩辕祁急忙扶住她,一滴热泪落在他的手背。
他心里一紧,沙哑着声劝:“母后,保重身体要紧。”
周太后没有语,只是推开他,步伐踉跄的走过去。
轩辕祁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护着。
路不长,周太后却走了很久,好像她走慢一点,那个身影就会自己站起来,像以前一样,笑着跟她说:“母后,儿子回来了。”
可是没有!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她在轩辕策的身边蹲下,伸手……
冰冷,一片死气,颈上的血线是那样的清晰!
一道呜咽的哭声在大堂中传出。
此刻她不是什么太后,只是一个刚失去了儿子的母亲。
人人都道她命好,一进宫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儿子登基后又待她孝顺。
可她若当真命好,又怎会青年丧夫,母子三人还险些被奸臣害死。
若她当真命好,又怎会临到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的哭声不大,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所有人都跟着悄悄红了眼眶。
轩辕祁无仰头,热泪在眼眶打转,他掩面遮挡,待平复了情绪才蹲下,伸手揽过那个头发花白的母亲。
“谁,是谁?”周太后猛地抓住他的手,护甲深深陷进他的手背。她抬起头,身子微颤,声音绝望而又愤怒:“凶手是谁?是谁杀了你的弟弟?”
轩辕祁看了一旁的沈易佳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闭了闭眼道:“暂时还未……”
“是她,皇祖母,是她杀了我父王,您一定不能放过她。”轩辕叶突而抢话。
周太后缓缓站起身,一双猩红的眸子锐利的看向轩辕叶指着的沈易佳。
看清她的长相,她指尖一紧,滔天的怒意在心中升腾,冷冷吐出两个字:“姬洛!”
周太后是见过姬洛的,在轩辕策的大婚之日,为表对虞氏的看重,她亲自出宫主持了那场喜宴。
也是在那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姬洛。
不说姬洛眉心的花钿太有辨识度,就那长相,也足够让人见之难忘。
而且她一直都知道,轩辕策之所以长年在外不回凤城,让她想见这个儿子一面都难,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也是她不喜姬洛的最大原因。
轩辕祁眸子一沉:“她是姬洛和二弟的女儿。”
猜到轩辕叶进宫告过状,轩辕策昨日带宋璟辰进宫时便跟他提过了。
想到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今日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轩辕祁心里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听闻是轩辕策的子嗣,周太后忍着愤恨将沈易佳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果然在她的眉眼间看到了些许儿子的影子。
心中又是五味陈杂。
轩辕叶哭道:“皇祖母,她就是因为记恨父王当年抛弃了她和她娘,专门回来报仇的……”
周太后再次看向沈易佳,她一脸平静,全然看不出一点伤心之色,心里对轩辕叶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她深吸口气,沉声唤:“皇帝!”
知道她这是动怒了,轩辕祁心中苦涩:“母后,她确实有嫌疑,可尚不确定是她下的手,若冤枉了她,二弟怕是不会原谅我这个兄长的。”
他始终记得轩辕策提起这个女儿时眼中的神采,若非如此,就算只是有嫌疑,他也不会让沈易佳至今安身的站在这……
“那你就不怕放过了凶手,让你弟弟死不瞑目吗?”周太后厉声斥道。
轩辕祁拳头握紧:“母后,儿子会查。”
“好,现在就查,哀家要亲眼看着,看着害了我儿的贼人受到惩罚。”
轩辕叶满意了,全然没注意到一旁默默垂泪的虞氏身子僵了一下。
周太后发话,轩辕祁自是不能拒绝,毕竟他也想快点将真凶找出来。
不多时,轩辕策别院里的下人就全部被带到了御乾宫外的空地上,所有人惶恐不安的跪了一片。
第一个发现轩辕策出事的人是别院中的老管家,轩辕策丑时回的府,回府后将下人打发一个人进了书房,一直待到寅时也没出来。
老管家不放心进去一看,轩辕策已然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这可是全府上下跟着掉脑袋的大事,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其中有两个小厮声称起夜时看到一个女子从书房出来,管家这才急急带着他们进宫报丧。
听得上面的问话,两个小厮诚惶诚恐的将之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奴,奴才以为是王爷宠幸的女子,便没敢多事……”
轩辕策回凤城的时间本就不多,更别说回别院住的次数了,他们也不了解这个主子,自然就把其他高门大户可能会发生的事想当然的套在了轩辕策身上。
另一个小厮没说话,显然也是这个原因。
谷箒虽然两人都没看清那女子的正脸,可身形,衣服,花钿都和沈易佳对得上。
最重要的是,书房里并未有打斗过的痕迹,说明下手之人很有可能是轩辕策极其信任的。
因为信任,才会没有一点防范就让对方得了手。
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沈易佳。
不仅如此,守门的侍卫还当场指认出昨夜宋璟辰去询问过王爷可回府了。
“说,说来也巧,这位公子前脚离开没多久,王爷就回来了。
属下还和王爷提了一嘴,王爷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轩辕祁目光凌厉的看向宋璟辰:“朕给你解释的机会。”
轩辕国宵禁时间较晚,在亥时中,宋璟辰有什么急事不惜犯夜也要出门,就是为了确认靖安王有没有回府?
可为何要确认这个?难免又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帮沈易佳问的,好方便她下手。
宋璟辰抿了抿唇,拱手道:“王爷遗落了一块令牌在外臣家中,外臣恐王爷着急,所以才连夜送过去,听闻王爷并未回去,外臣特地又去了一趟王府。”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正是当初轩辕策给沈易佳的那块。
他并非不想说实话,可坐在上面的不是轩辕策,就算他说了,国君和周太后也不会信。
保不准反而会认为他是故意栽赃虞氏,更加坐实他们是为了替姬洛报仇这个动机。
毕竟真要算的话,轩辕策是负心之人,虞氏便是那个插足者。
杀轩辕策,嫁祸虞氏,岂不是正好一箭双雕。
看着呈上来的令牌,轩辕祁心中又是一阵悲怆,他摆摆手,示意内侍去王府带人。
王府离得近,守夜的侍卫很快就被带进来了,也证实了宋璟辰的说辞不假。
从轩辕策的别院到王府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按照别院下人看到面纱女子的时间,宋璟辰到王府的时候轩辕策早已经回别院了,甚至已经遭了毒手。
虽说这并不能排除沈易佳的嫌疑,但至少推翻了宋璟辰是去踩点这个可能。
可对于急切想找到凶手为儿子报仇的周太后来说,有前面那些证据已经够了。
“皇帝,杀害了你弟弟的真凶就在眼前,你还不下旨……”
沈易佳张嘴想说什么,宋璟辰抢先一步道:“太后娘娘明鉴,若外臣与内子当真为母复仇而来,在凤凰镇时便可下手,何须深入腹地,等到来了这凤城后?
太后娘娘的丧子之痛外臣能够理解,也深感遗憾。可正因如此,才更要彻查,否则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王爷九泉之下,又要如何瞑目?”
“放肆!”太后身边的嬷嬷厉声呵斥。
“外臣无意冒犯,请太后娘娘恕罪。”宋璟辰伏下身,以额触地,继续道:“陛下应当知晓,外臣来贵国是有求于陛下的,可若无王爷相帮,外臣可能连见陛下一面都难。这种时候,外臣与内子又怎可能对王爷下此毒手,这与自掘坟墓又有何异?”
轩辕祁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紧,咬牙问:“看来你是知道真凶是谁了?”
他怎会听不出宋璟辰的话外之音?
宋璟辰那番话看似在为自己和沈易佳开脱,实则是在提醒他。
不要只把阿策的死当成简单的个人恩怨。
而是应该想想,阿策活着挡了谁的路?
他没了,凶手直指与大夏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沈易佳,最终得益者又会是谁?
可轩辕祁又怎知宋璟辰不是故意反其道而行嫁祸吴国使臣?
毕竟,若他当真信了宋璟辰的话,那最终得益的就变成宋璟辰了。
杀害阿策的真凶,他不会放过,吴国使臣有嫌疑,宋璟辰亦然。
然宋璟辰却没有如他想的那般直接指出凶手,只道:“外臣不知,但陛下若给外臣一点时间,外臣定能查出来。”
轩辕祁眯了眯眼,心中已有了思量,可他担心周太后会接受不了。
“母后……”
“哀家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哀家的儿子。”
周太后会这么说,可见宋璟辰的话她终究还是听进去了。
“儿子知道了。”轩辕祁松了口气,沉声道:“朕可以给你五日的时间,但是,她得留在宫里,若五日后你不能将真凶抓出来,朕便让她给二弟偿命……”
她指的是沈易佳。
这是要留沈易佳当人质的意思了。
宋璟辰瞳孔一缩:“陛下……”
“可以。”沈易佳抬起头,看向宋璟辰:“相公,我相信你。”
对上沈易佳满是信任的眸子,宋璟辰握了握拳,垂下眼睫道:“谢陛下。”
双眼哭得红肿的轩辕叶还想再说,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转头:“母妃?”
虞氏回过神来,忙松开手,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哽咽道:“叶儿,听你皇伯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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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子:相信我,不会委屈佳佳的。
另外:之前看到好多人讨厌轩辕策,他死了你们开心吗?
告诉我还讨厌谁,我一并干了。
毕竟我是宠你们这些臭宝的好大大呀!
(哈哈,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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