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跳梁小丑


本站公告

    众所周知,大明隆庆朝的内阁首辅高拱,其祖籍便是山西洪洞县。

    而万历朝中接替一代名臣张居正为内阁首辅的张四维,也是山西平阳府蒲州县的军籍出身,他的家族有着浓厚的盐商背景。

    同样,在隆庆朝曾连任三边、宣大总督的王崇古,也是山西平阳府蒲州县人,他的家族也一样有着浓厚的盐商背景。

    然后,张四维与杨博、王国光等人又是姻亲关系。

    杨博,山西平阳府蒲州县人,历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官至吏部尚书、太傅;王国光,山西泽州府阳城县人,与杨博同样伺候过三位大明皇帝,历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要职重任。

    他们二人的家族,在山西同样属于商人一系。

    再有,总督王崇古之父王瑶、伯父王现、长兄王崇义、从弟王崇勋、舅父沈廷珍、姐夫沈江等人,也都是商人。

    而内阁首辅张四维的叔父张遐龄、弟弟张四教、岳父王恩等人,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张四维的官途就少不得他们的大力资助,才能一路顺风顺水做到首辅高位。

    张四维家族与王崇古又是联姻,张四维的母亲,便是王崇古的二姐,所以王崇古也是张四维的舅舅。

    而王崇古的大姐,又嫁给了乔居在蒲州的盐商沈廷珍长子沈江,同时,张四维的三个弟媳妇,又分别来自当时的山西巨商王氏、李氏和范氏家族。

    张四维的一个儿媳妇,又是历仕四朝的内阁首辅杨溥之孙女,而张四维的女儿,又嫁给了万历朝的内阁大臣、礼部尚书马自强之子马淳,马自强之弟马自修,又是陕西著名商人,其家族也是陕西一大商帮。

    如此复杂的关系,还只是冰山之一角,就足以绕晕人的脑袋,而大明天下的大商家,又何止千万之多?

    这些因姻亲而建立起来的世家大族,通过政商联姻的方式完美结合在了一起,以金钱支持官员活动晋升,再以官权为商家的经商开路,更充当保驾护航的保护伞。

    晋商的手早已伸向了四面八方,在宣大三镇、甚至京里、朝堂、宫中,都有其利害攸关的关系网。

    可谓是一方受难,八方支援,别处有难,他们支援!

    …………

    历史上如隆庆和议时,山西的晋商家族就曾请托关系密切的王崇古、张四维,更是说服当朝阁臣张居正等人。

    强烈反对以武尚贤、叶梦熊等人为首的强硬派,阻止军事出击的想法,力主与蒙古结善,而不是采取军事行动,事后通过互市贸易,晋商集团再次获取了巨大财富,其势力也日益强盛。

    正是因为有如此庞大的势力与精心密织的关系网,盘踞在张家口的山右八大家才会有恃无恐,不将永宁伯张诚放在眼里。

    当然,如果往深处想想,范永斗、王登库等山右八大家,未尝不是他们背后那些势力的利益代言人,这就好比现代的白手套一般。

    “奸人太多,牵连又广,如此一路杀将过去,怕是要血流成河,宣大三镇的官将,恐留不下几个啦……”

    放下手中情文资料,刘敏慎不无担忧地说了一句,很明显,他是在为张诚所忧虑。

    是的,如果真的这样一路杀将过去,那时,不管最后如何辩解,都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所诬陷,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宣称“张诚造反了”!

    如此一来,永宁伯立刻就会成为大明朝的乱臣贼子,也将失去大义的名份,变得人人可以得而诛之。

    山西还有三位大明亲王,分别是封在太原的晋王、大同的代王,以及潞州的沈王。

    大明朝将分封的藩王们当猪来养,所以,他们无聊之下除了大力打造后代,便是无孔不入的捞钱,宣大地方、尤其是山西与大同两地的许多产业,都有他们的股份。

    甚至参与边贸走私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对于他们而言,国家是皇上的,抵御外敌也是皇上的事情,他们只管捞钱,才不顾国家死活。

    难道这一回,永宁伯当真要杀到这些藩王头上?

    若真的一路杀将过去,宣大三地恐剩不下多少官将,果真如此,张诚便是无数特权阶层的生死大敌,或许大明朝的全体士绅官员,都将视张诚为比闯贼跟虏贼更可怕的敌人。

    此后,他若是稍有不慎,行差踏错,那便是尸骨无存,全族尽灭的下场!

    吴志忠猛地站起来,晃了晃右手的铁钩,就好比一个海岛船长似的,怒声说道:“怕个球子,难道这帮子奸人,还比鞑子凶悍不成?

    天下间,还有谁,是我勇毅军的对手?与其留着这帮子肮脏货,给咱们惹麻烦,倒不如现在杀光算了,以后也就静心啦。”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如大帅当年在永宁城时说的那样,只有以雷霆之势,方能破开云日,还宣府朗朗乾坤。”

    林芳平也站起来,高声说道:“不错,末将赞同吴将军的意见,趁早杀了这帮奸人,省得看着烦心。”

    老将郭英贤与魏知策都是摇了摇头,郭英贤更是说道:“只杀个别武官,还勉强说得过去,若是杀了朝廷命官,无异于‘造反’啊。”

    参赞刘敏慎也起身施礼,道:“伯爷,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眼下伯爷只是宣镇的总兵官,首先就管不到山西、大同地方,何况还涉及许多地方上的官吏。

    咱们手伸得过长,恐会遭人垢病,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岂不使皇上猜疑伯爷,似乎有些得不偿失啊!”

    他又继续说道:“一口终究吃不成胖子,宣大之事,宜徐徐图之。眼前之急务,便是尽力缩小打击面,只针对张家口的范永斗、王登库等家奸商。

    至于他们背后的那些复杂关系网,若是没有正面与我勇毅军激烈对抗,这一轮还是不动他们为好。待我经营好宣镇地方,再图谋大同、山西二镇,不必心急在一时,反乱了我方策略。”

    王元景也站起来,附和道:“伯爷,元景也十分赞同刘参赞之议。山右奸商通敌卖国,我方手中已握有确证无疑,况他等更私下仿制我勇毅军之军票,只此一项,我等反击,便是师出有名,理所当然之事。

    而山右奸商背后之人,且留日后再设法应对,亦不为迟也,今日我等手中捏着他们与通奴奸商勾结之把柄,日后无论是进是退,皆可随心,主动权将永远握在我方手上。”

    魏知策抖动着手中情报文书,说道:“便是只针对张家口的山右奸商,也是困难重重,他们虽大部都在张家口堡中,但山西太原府、汾州等处,才是其根本所在,却又非我勇毅军能实控之地。

    此番若要动手,便需快刀斩乱麻,要趁他等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将其核心人物一举成擒才是,否则其背后的关系网,必定会拼死反扑,同样会对我方不利,毕竟这些官商最擅长的便是颠倒黑白。”

    王斗只是点了点头,各人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自己虽已经有了决断,不过还是想听听大家的心声。

    此时,总镇抚贺飚也说话了:“奸商通奴误国,我等将其绳之以法,虽与朝廷规制不合,尚可说得过去。

    然其中所牵涉到的宣大三镇官将,若是未报于督抚衙门,便行处置,恐有擅专之嫌,伯爷还请三思啊。”

    众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厅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诛杀通奴奸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诚如贺飚所言,这些奸商背后的官将,却是难办,尤其是山西、大同地方,更需慎重以待。

    张诚面上神情肃穆,他挥手唤来张成芳,对他说道:“大同王总兵来信,给大家伙瞧一瞧吧。”

    “是,父帅。”

    张成芳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一封火漆信函,交给了坐在首位的总镇抚贺飚,他接过之后,略看了一下开头,便为众人读了起来。

    原来,王朴一直在规劝他的本家王大宇,不要跟着范永斗、王登库等人与永宁伯对抗,别人或许不晓得张诚的实力和脾气秉性,他王朴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以至于后来王沐晨到了大同府城后,他第一时间便修书一封,让王沐晨带来立刻前往宣府,面见永宁伯张诚请罪。

    在信中,王朴除了反应一些晋商的小动作外,最主要的还是表忠心,大同镇内一切行动,全凭永宁伯张诚做主便是,他王朴绝无二心,永远与永宁伯保持一致,刀刃向外。

    魏知策听过之后,不由问道:“山西李辅明那边,可有何消息?”

    张诚看了一眼张成芳,示意他来回答这一问题,张成芳会意后,便即说道:“李总兵早就表过态,山西镇与我宣镇一体,生死与共,绝不退缩。

    只是,其山西镇有一位副总兵许定国,麾下颇有些精锐,又与山右奸商坑瀣一气,不好对付。”

    他又接着说道:“此前,父帅曾派人联系山西副总兵姜名武,其也表示愿为我勇毅军行事,提供便利,只不过碍于其身份,不好直接出兵相助。”

    林芳平这时接言道:“辽州不是还有刘全的一营人马,这时正可派上大用场啦。”

    他接着又问道:“陈将军和张将军的两营兵马,如今已行至何处?”

    张成芳回道:“算日子,陈将军的白虎营如今该到太原府城附近,张将军的青龙营也该过忻州了。”

    “着啊。”

    老将军郭英贤猛地击掌说道:“有这两营兵马,再加辽州一营,太原府和汾州便如在罄中,正所谓‘搂草打兔子’,还真是顺风又顺水呀。”

    魏知策却在一旁笑着说道:“这正是伯爷的‘假道伐虢’之策,当初之所以会经山西,往援河南,便是为今日之事,埋下的一个伏笔。”

    “高,真是高。”

    郭英贤一脸兴奋地说道:“如此便可生不知鬼不觉地杀到这帮奸商的家门口啦。”

    吴志忠面上略有一丝迟疑之色,他道:“只是宣镇地方,可如何行事才好?奸商颇有耳目,我大军稍有异动,其必然惊觉,却又如何掩人耳目!”

    张诚微微一笑,道:“跳梁小丑,通奴误国之贼,却自以为权雄势大,可以只手遮天,一副有恃无恐做派,其实皆色厉内茬之辈。

    在本伯心中,他们只能勉强算是这个!”

    张诚说罢,便伸出自己的左手小指,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又斜斜向下,厅内众人都发出一阵哄笑,皆言“伯爷比喻得十分形象”。

    张诚继续说道:“就算他们有权、有势、有人脉、有关系、有背景,那又如何呢?自以为本伯拿他等奸人无法了嘛?”

    他面上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又道:“今次行动,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通奴奸商在张家口堡内和他们山西总号的家财产业,一律查抄充公。

    他们不是凭着假军票,套购了本伯二十多万两银子的物资嘛?这次就要他们连本带利,全给我还回来。”

    他双目如炬地看着大厅内的一众麾下官将,语气严厉地接着说道:“此次行动,只抓捕通奴误国的奸商,除了敢于当面阻挠我勇毅军锄奸行动者外,余下人等,暂不牵涉。

    三天后,就是三月十五啦,宣大三镇,将一起行动,兵发张家口、大同、太原、介休、太谷、平阳等处奸商老巢!”

    “各位要注意的是,在行动时,必须严明军纪,入城抓捕奸商之时,不得骚扰劫掠地方……”

    张诚神情肃穆地接着道:“当然了,逮捕奸商与查抄家产时,若有敢于反抗、敢于阻挠者,皆格杀勿论。

    上至官将,下至平民百姓,敢拦在大军前方,阻挠我勇毅军抓捕通奴误国奸商者,皆就地击杀!”

    厅内各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个个都是神情兴奋,惟有总镇抚贺飚一脸担忧地说道:“伯爷,事前是否向抚臣、督臣请示一下,免得被督抚弹劾,伯爷越权擅专之责,恐与伯爷不利啊。”

    “那是本伯该考虑之事,尔等无须为此担忧,只管依本伯军令行事,就是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