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英雄情结,也根本不想扮演英雄,美人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味品, 想起来了就玩一玩,他才不会整天都围着女人转。
要是苻坚是姚苌这样的性子,恐怕清河的枕边风就是吹得再猛烈,也无济于事了。
“还有呢?”
“他打算怎么处置城里的鲜卑人?”
窦冲上前一步,非常兴奋, 就等着这一问呢!
“将军, 苻坚老儿说了,要把城里所有的鲜卑人圈禁!”
“那些鲜卑人,本来就对苻坚不服,现在被这样对待,肯定会奋起反击,长安城就要大乱了!”
火中取栗,乱中得利,是自从姚羌投降氐秦之后,就定下的原则。两厢衡量,姚苌很清楚,论实力,论单打独斗,他不是鲜卑一族的对手,那怎么办?
只能等着这两个大头部队厮杀起来,他们姚羌跟在后头捡便宜。与此同时,这样等着捡便宜的部族,在氐秦的境内,还不只姚羌一支。
只要有那么一个火星子,看似家大业大的氐秦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太好了!”
“窦冲,吩咐下去, 让部族内的各大将军、队主都做好准备,一旦形势有变,立刻行动!”
“是!”窦冲领命,迅速下去布置行动。
而姚苌,则跳上了自家院落的房顶,从这里,俯瞰城中的动静。
决策已下,但是,姚苌却没有发布正式的方略,那是因为,若是真的到了出手的时候,有他总领全局即可。
甚至连冲锋的大将军,也不必太多。
“丁零人,也不安分呐!”
姚苌站在房顶上,还没有怎么留意,就已经看到了翟辽的身影,对了,对了,这才是他们丁零人的本来面目嘛。
若说鲜卑人和羌人是如狼似虎,那么人数更少,地位更加低劣的丁零人,那就是犹如虱子、跳蚤一般的存在。
虽然在长安城里无关大局,但是吧,姚苌丝毫不怀疑,趁火打劫一定有他们一份力。
姚苌在房顶上看的热闹,房顶下,不远处,丁零人的居所附近,也频频出现可疑的人影。
他们不安的眼神,躁动的脚步,都昭示着,春天来了,地洞里的昆虫要开始活跃了!
姚苌能够得到的消息,在长安城里便不是秘密了,丁零那边也一定早就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这一下,长安城便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乱吧!
这座城市,也该换一换主人了!
当然,姚苌不会想到,就在不远处的皇宫之中,大秦天王苻坚,已经改变了主意。
他要大动干戈了!
长安城四通八达的宽阔大街上,人群中,不安在流淌,空气中,也弥漫着动荡的气息。
虽然城中的普通百姓还没有能得到皇城之内的确切消息,但是,他们却敏锐的察觉到,这座久未有战事的城市,似乎又要大乱了!
到底是谁?
将要挑起祸事?
皇庭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朝堂之中的乱事,普通的长安乡民如何能得知?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渠道。
但是,凭着多年经验,凭着对长安这座城市的看重,百姓们还是竖起了警戒。
在中原地带,长安城可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一等战略重地,自从苻坚掌权之后,这座城市已经安定了很多年。
这里的百姓,从初时的厌恶抵抗,渐渐的,既然赶不走氐人,那就按部就班的好好生活罢了。
但是,长久的安定生活,并没有让人們的神经松懈下来,如今的长安城,可不是当年大汉王朝时候的长安城。
五胡杂居,什么人都有,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明明是长相毫不相关的一些人,却还要生活在一起,连风俗习惯都渐渐相同了。
可是,长安城中各种势力搞事的心,却没有因为暂时的安稳和渐渐走向同一的生活习惯而有所改变。
说白了,人人都想当大王嘛!
你氐人苻坚有机会,我们丁零人,羌人,难道就没有机会了吗?
倒是鲜卑一部的想法有些不同,在慕容垂的英明领导下,这些作战能力不俗的鲜卑军人,竟然人人思归,只想返回燕国祖地,对于长安城这样一块肥肉,表现的毫无兴趣。
店铺关门,富户往往站在自家宅院的门口,不时观察一下街上的动静。
而他们的宅院中,小厮奴婢也忙碌的很,提着大小包袱,还有那些宝贝箱子,要是真的大乱将至,当然要先收拾好金银细软,跑路为上!
但问题是,跑得掉吗?
长安城的这些富户和建康城里的王谢大族还不同,在苻坚的强势统治之下,残存在长安境内的那些旧世家,他们的部曲乡兵的规模已经大大缩减。
这是当然的,苻坚兵强马壮,对长安城的管控那是相当的到位,岂是对面孱弱的晋朝可比?
晋朝自己的军队都内斗的厉害,对地方上的事务,几乎属于不管不问的状态。
再加上,晋朝南渡之后,能够维持这个朝廷也多亏了几大家族的运作,于是,让他们在地方上攫取大笔的财富,坐拥专属于世家的地方军队,也是理所当然。
没有部曲私兵保卫的家族财富,在面对大型战争之时,简直就是等着人来抢嘛。
更何况,在长安城中便到处都是虎狼,还不等外敌入侵,他们便可以把城中富户的钱财全都搜刮一空!
其他部族的首领都已经行动起来了,那么,鲜卑军团内部,又是如何反应的?
距离皇城最近的一片宅院,便是属于鲜卑贵族的,也既慕容一族。慕容垂都跑路了,苻坚都已经收到消息了,同为鲜卑贵族的各位,岂能不知?
只是,慕容垂的消息来的实在是太晚了些,苻坚是今天获得了消息,而鲜卑人也不过是比他早了一天而已。
“哥,我们怎么办?”
“我看,不如就干了这一票吧!”
虽说慕容垂和慕容冲一起跑路了,但是,在长安城里,可以决定鲜卑一族大事的慕容一系人,还有很多。
比如大燕最后一个皇帝,慕容暐,就还健在,他的好几个弟弟,也仍在长安。
这样一批人马,足够指挥鲜卑军团的了!
看到这样的阵容,不得不说,苻坚对待这些败军之将,确实是相当的宽宏大度。
他对于自己的英雄事迹那是相当的自信,他认为这些降将都应该自觉跪拜在他苻坚大王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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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颂他的无上战功,况且,本大王对你们又那么的仁慈,几乎都没有残杀投降的部落贵族。
这样的事情,你以为很多见吗?
个个部落首领都自觉的围拢在他苻坚天王的身边,簇拥着他,拥护着他,不是应当的吗?
然而,不得不说,苻坚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还真的透露出一丝英雄式的天真。
人家都是被你攻破了城池,灭了国的,现下时间也不过是才过了十几二十年,苻坚就天真的以为,人家已经忘却了国破家亡的深仇大恨,可以和和美美的与他苻坚天王站在一起了!
拜托,不是人人都是刘禅好不好!
慕容暐的身边,更年轻英武一些的将领,正是他的亲弟弟,慕容泓,而慕容泓的弟弟,又是以美貌著称的慕容冲。
与跃跃欲试的慕容泓不同,慕容暐此刻却还没有激动的跳起来,相比这些急欲搞事的年轻人,慕容暐的心情更加复杂。
可以说,大燕就是亡在慕容暐的手里,若不是他听信慕容评的谗言,排挤慕容垂,大燕又何至于自断臂膀,被苻坚攻破。
事到如今,或许不能断定,慕容垂不出走,燕国就一定还能在北地站稳脚跟。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当时正是因为慕容垂投靠苻坚,才导致了燕国境内,竟然连一员能拿得出手与苻坚抗衡的大将军都寻不到。
所以,虽然慕容暐来到氐秦之后,跪的比慕容垂还快,跪的比他还要虔诚,但是,他的心中,仇恨却更加深刻。
慕容暐一刻都没有忘记,祖辈一手缔造的江山,正是在他的手中被苻坚夺走,他虽然不是什么治世明君,但是,对于这种国仇家恨,也同样不能释怀。
但是,他想的策略,又与慕容垂决然不同。
要想恢复大燕,就先要把苻坚铲除,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是虚的!
慕容垂给他们送来的密信,内容很简单,他带着慕容冲,意图回归河北祖地,慕容暐他们若想与他汇合,正可以在长安城响应。
长安城现在守备空虚,诸将都在外,难以回援,正是众位将士起事的最好时机!
与此同时,只要慕容暐能够联合鲜卑族人起事,不愁长安城中没有响应的人。
那些异族首领,个个都是蠢蠢欲动,等待着搞事的机会,现在慕容垂亲手奉上,他们岂有不接着的道理?
到时候,里应外合,岂不美哉?
“不好了,不好了!”
“出大事了!”
“叔父,有话好好说,不要虚张声势。”
慕容暐的亲叔叔慕容德,年纪一大把,却是这一伙人里最为躁动不安的。
沉着稳重这种美好品质,在慕容德身上,那是瞪大了眼睛也找不到。
看着他火急火燎的宣布出了大事,慕容暐就觉得,事情估计也没有那么大。
慕容德咚咚咚的喝了几口水,抹抹嘴巴,不屑道:“就知道你们不相信。”
“知道吗,那苻坚老儿在后宫发了疯,不只是斩杀了清河,还要把所有的鲜卑人都圈禁起来!”
“你们说,他这是想干什么?”
“什么!”
“清河死了?”
慕容暐眸光微聚,激动的起身,声声质问着慕容德。
和慕容垂不同,清河公主算得上是在座几位的亲姐妹,同出自一个母亲。
既是大燕皇帝慕容俊的皇后可足浑氏,这些年,兄弟们心知肚明,他们在苻坚的手下还能活的像个人样,都是多亏了清河姐弟在后宫的周旋。
而其中,自然还是更加柔弱的清河,受罪最多。
而现在,无法在马上赢得天下,却要靠着柔弱女子庇佑的前燕皇族们,全都低头不语。
他们说不出话来,清河之死,正是把他们的软弱无能映衬的清清楚楚。
“这一票,我们干了!”
“必须为清河报仇!”一直还在拖延的慕容暐,终于喊出了这一句。
打出了为柔弱公主清河报仇的旗号之后,鲜卑族人之内,号召力果然是直线上升。
在搞事之前,设立一个能够鼓舞人心的共同目标,尤为重要,虽然对于各位丧失了国土的鲜卑人来说,打出恢复大燕的旗号,已经足够响亮。
但是吧,毕竟,那个旗号距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不如清河的死来得激励人心。
“为清河公主报仇!”
“为清河公主报仇!”
听到宅院里的动静,本来在门口警戒的鲜卑士兵们也纷纷走了进来,他们口中高喊着口号,一点也不怕被氐人发觉。
符融还在那里犹豫不决,而鲜卑军团内,却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他们都要大干一场!
“众位且慢,容我仔细斟酌计策。”慕容暐把大家都安抚下来,而自己则把目光放在了那些斗志昂扬的士兵们身上。
“氐秦现在要圈禁我们,我们当然不能束手就擒。”
“将军,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全听你的!”
几个弟弟全都聚集到了慕容暐的身边,满含期待的看着他。作为大燕最后一个皇帝,才只有三十多岁的慕容暐,在慕容垂走后,是当然的头领。
现在,鲜卑军团中就数慕容暐的号召力最强。他的几位弟弟,还要往后排。
如何能妥善的搞事?
正是慕容暐现在考虑的重点。
虽然头脑昏沉沉的苻坚,在此前不久才把氐族的众多军队散到了四面八方,城里的氐秦士兵明显不足。
但是吧,但是,要想剿灭鲜卑军团一队人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氐秦境内沉浮多年,慕容暐也学会了很多人生的道理,这些道理,以往他是大燕皇帝的时候,是没有人教给他的。
他也根本就不屑去学习。
而现在,慕容暐早就明白了,卧薪尝胆,相互利用的重要性。
论打仗,目前长安城里的鲜卑军团真的不是氐秦军团的对手,人数上就不占优。
靠硬碰硬,如何能赢?
那怎么办?
摆在慕容暐眼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冒险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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