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叠嶂下,一个若隐若现的村庄在平邑山脉脚下安静伫立。
层次分明的田亩间,多是一间间茅屋,凌晨擦着天快亮的时候,狗叫声响起,响彻半个村庄。
陈霄披着单衣,站在门口,看着点点细雨落下,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隐约可以听到汉水流过的咆哮。
脸上露出几丝悲苦。
原本该睡觉的时间,他睡不着,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惴惴不安的内心也没有因为睡觉得到片刻安宁。
一朝醒来,稀里糊涂来到这个落后的世界,一度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充满了焦虑。
经济条件上不说,医疗条件差,生活条件差,食物少,风险高。
这个小感冒都能让人见老祖宗的世界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寻安全感。
接受了少年全部的记忆,对于生存环境的估计,还要在原本的基础上再低几个百分点。
原本的优质青年,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乡间贵族,穿越时空来的毫无准备,让他猝不及防。
完全不考虑他受不受得了。
世袭罔替的贵族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值钱,因为贬值太多,泛滥成灾,随处可见。
没有多少诱惑力,更无多少权利,归根结底还是个乡间少年地主,收入上可能好点,一样改变不了这个落后且没有安全感的环境。
“视情况而定,当务之急先养好伤。”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材单薄的他拢了拢外衣,叹息一声。
外伤隐隐作痛,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再加上心事重重,实在让他无心睡眠。
关上嘎吱吱响的木门,穿过土坯房大堂,墙壁处转角进去就是房间。
借着微光,还有一点视线。
稻草铺就的床上,放着两床薄被,有些成团的被子被掀开一角,少年不习惯的拢了拢自己的长发,钻进被窝里。
“纸醉金迷成云烟,一夜回到解*前。”
叹息一句。
不断念叨着既来之则安之,只是如影随形的不习惯,并不是安慰自己一时三刻就能见效。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有精力才能更快搞清楚自己的情况,不是自己的记忆,总感觉有些靠不住。
走马观花的再看了一遍脑海里的记忆,听着天空的雷响,以及屋后的水滴声。
那种缺乏安全感的后遗症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几率微乎不计的穿越桥段就这样碰上了他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单程票的情况下连回家这个事情完全不敢考虑。
“哎,以后怎么办?”
“以后,努力活着。”
自问自答之间,给自己一些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的勇气。
有的选的情况下,谁愿意在古代生活呢!
强买强卖的交易,无需让他同意,好无理由的一觉睡醒起来,身体换了,床铺换了,地理换了,连带年纪都被换了。
哪怕是二十多年的坚韧内心,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裹着被子,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一切都似是而非,却又真实的让人心疼。
缺角的桌椅,暴露的土砖,漏雨的位置,还有那浆洗发白带着布补丁的衣物,都在记忆力对号入座,无声诉说着实际情况。
情况如同雪崩的爱情,回不去了。
结果没空陪他自欺欺人,也没有陪他演戏,自我实验很简单,掐一下就知道了。
痛!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注定没办法改变既定事实,那就改变生活方式,改变适应能力。
“我是大王?”
陈霄露出一丝丝莫名的笑容:“真廉价啊!”
这个山沟沟里陈国,国土面积一个村庄,附带部分林地,上国册封,世袭罔替。
这个国家,大胆一点叫它国家吧,如此滑稽的事情陈霄也是头一次遇到。
已经三代世袭的陈国,是爷爷辈打下来的基业,全靠敢打敢拼的付出,才立下功劳,得到册封领地。
去世的老爷子把王位传给了陈霄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肺病患者,去世以后的父亲传位于陈霄。
根正苗红的农三代,世袭罔替的陈国大王。
下辖120户,管理着420号大小老幼。
先王故去,少年大王继位,仰仗着熬死了他们家三代人的大司马和武力盖压大部分人的黑子“大将军”,安全和管理上倒是无虞。
只是这种过家家儿戏般的奇葩感,让人有点上头。
几百人就立国的世界里,遍地是小国,方圆五十里之内,七八个国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天秀!
打着贵族的旗,干着农民的事,如今接过陈王大旗的陈霄,继承父辈遗志:管理好陈国。
大约理解为当好这个村长,就毫无违和感。
……
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风停雨歇,树叶留了一地。
大早就开始为陈霄准备吃食的厨娘,忙活完以后,膀大腰圆的她就离开了,这个日子可要下地干活。
“大王,俺可以吃了吗?”陈霄对面的黑子瓮声瓮气的问。
“吃吧。”
话音刚落,端着整盆栗米粥的黑子开始狼吞虎咽。
脸盆大小碗,看的陈霄抽抽,能在这种环境下,长这种个头,真是奇迹。
黑子,陈霄从小到大的玩伴,比他大几岁,一个天生神力的壮汉,也是陈霄的保镖。
衣服偶有破烂的地方,露出皮肤,能在他身上找到起码三十多处各种疤痕。
“我吃完了大王,你慢慢吃,我去巡逻了。”
他拍了拍肚皮,露出一个憨笑,见陈霄点头,他就离开了。
看了看碗里的栗米粥,陈霄一口气喝完,先把早已空空如也的肚皮填饱。
味道是不怎么样了,能饱腹。
门口就是一块平坦的院子,就在村子中心位置,五间土坯房,就是“王宫”。
至于田地,全部是老司马在安排,一个熬死了陈家两代大王的老头,学过大字,读过书,也是陈霄的启蒙老师。
老陈王故去,并没有什么悲剧色彩,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家家户户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交齐岁供,又可以安稳一年,若有余粮,还能过个富年。
汗水河畔边的陈国,靠着一条支流灌溉土地,河对面就是彭国,一个实力人口相差不大的“国家”。
两个撮尔小国偶尔还会“国战”一两次,原因大约是越国界割草,放牛,捕鱼等等。
农民只能勉强活下去,他们这些国主大王日子也不好过,全年大部分时间餐桌上都不见油腥,能省则省。
也并非是没钱,只是骨子里还是节俭的,少数除外。
好歹有老司马和黑子,局面能维持稳定,陈霄也能随时拉起几十个人的“部队”。
小地主一般的大王遍地开花,老陈王就是这样混了一辈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窝在这个村庄里,得过且过。
他不想过这种日子,才十岁的他就算是咸鱼也想翻个身,挣扎一下也好。
远处是奔流不息的汉水,平邑山脚下的这个村庄国度还能不能平静,还要看他的想法。
“慢慢想吧,来都来了,不缺时间想这些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