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帐迁往云中之后,散居牛川周围的部族都迁回了牛川,近来亦多部族投效,是以此地又繁华了起来。
拓拔遵、长孙肥、许谦三人妥善安置归附者,不单如此,都护府修葺了拓跋力微之时的土城长川城,尽心审理部落纠纷,国力肉眼可见的日益增长。
新建的长川城位于弹汗山以西、于延水下游,虽然规模不大,存放物资、大庇风雨却是足够,颇似中原小邑。
城中巷陌已规划好,只是尚未建成屋舍,待到入冬时分,应该又会有一番景象。
巡视着这座黄土夯筑的小城,拓跋珪很是欣喜,这代表着代国上层观念的转变,日后进军中原遇到的阻力会比昭成之时小很多。
拓跋珪当即下令:“拓拔遵、长孙肥、许谦三人精诚王业,各赐隶臣二十户!”
拓拔遵三人亦步亦趋跟在拓跋珪身后,闻赏连忙谢恩。
谢恩之后,拓拔遵请示道:“臣打算修成长川城后,再于前汉沮如县旧址修建一座城池,以长川城存放粮秣,以沮如城存放军械,平日与中原商贾互通有无,若遇战事,也不至仓促无措”。
修建城池,振兴商业,修习内政都是好事,拓跋珪没理由拒绝,同时也很庆幸自己用人的眼光,这个堂兄的才能端是不凡。
拓跋珪笑着点头表示认可,末了又告诫一句:“卿言老成持重,准!但有一点,绝不许匹马流入中原。
慕容垂攻略赵地,呈摧枯拉朽之势,燕、齐、卫皆覆于其兵锋之下,孤遍观中原势力,无其一合之敌,兼之慕容氏负辽东众望,以孤之见,慕容垂复前燕旧疆之日不远矣,汝等万不可做资敌之事”。
拓拔遵闻言一怔,旋即回答道:“臣当谨记,绝不使漠南流出匹马”。
事实上,将“具装甲骑”“铁甲连环马”发扬光大的慕容鲜卑很缺马匹,前燕不远万里,数次征讨高车也有获取马匹这一战略资源的意图。
“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的慕容鲜卑早在百年前就开始转化为农耕文明,据有辽东的慕容鲜卑又没有养马地。
缺少马匹自是不难理解。
拓跋珪必须卡住慕容垂的软肋,前番以良马换取麦种,算是无奈之举,自此以后,却不能效前番故事。
拓跋珪接着劝诫道:“慕容垂才略过人,盖当世之韩、白,蛟龙猛兽,孤每思之,如临大敌,汝等万不可掉以轻心”。
拓跋珪没有自视甚高,对于慕容垂这个舅公还是有着一丝敬畏之心。
慕容垂的传奇人生不需要过多解释,十三岁领军出征,此后南征北战屡屡获胜,枋头之战大破晋军,正因为慕容垂过分的优异表现,屡遭皇帝猜忌……后来慕容垂投秦,与苻坚一见倾心,王猛屡施妙计欲除去慕容垂,终未果……淝水之战,六军皆溃,独慕容垂全师而还。
人送外号鲜卑版刘备,但不得不承认,慕容垂的军略远胜昭烈帝。
许谦笑着反驳道:“慕容垂固世之英雄,然其人已年近花甲,如高祖天命之年涤荡九州者,又有几人?”
拓跋珪莞尔,没有再多言,再说下去就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见拓跋珪不语,拓拔遵接着道:“近来所投部族皆非族类,若无大军镇压,恐有反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虽说偏激,但道理显而易见,拓跋珪知晓话中之意,沉声道:“武备确实不容疏忽,孤准你编练五千人骑军,成军以后,多多侦查库莫奚、解如、契丹、叱奴……等部情形,五年之内,孤定要光复昭成旧疆”。
拓跋珪想要与慕容垂一较长短,就必须走上以战养战的扩张道路。不然,拿什么和人口千万的中原争锋。
“臣领命”拓拔遵欣喜万分,这代表着拓跋珪要征讨辽西以北的部族,军功、荣耀、赏赐都会有的。
“漠南小事,汝等可自决;若有大事,上报王庭;无需事事禀报,明日孤将返回盛乐”。
语毕,拓跋珪挥袖而去。
拓拔遵三人立于原地,久久不动,俱是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重任。
……
翌日,拓跋珪回师云中。
由于俘虏拖累,行军速度不快,拓跋珪索性游山玩水,直到月底才返回云中盛乐。
盛乐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民众皆是在燕凤、张恂的组织下屯垦,并没有多少人来迎接这只全胜之师。
拓跋珪回到云中第一件事便是班赏将士及留守重臣,解散军队轮番休整。
此举也是希望通过士卒之口宣扬出战果,激发民众对胜利的渴望,好为将来全民皆兵作准备。
王帐大殿,拓跋珪听着张衮汇报月余以来云中发生的大小事务。
零碎琐事不足一提,但有一事却是令昏昏欲睡的拓跋珪来了精神。
缘何如此,却是张衮放出了重头戏:“王上神机妙算,不待月余时日,侯辰、代题二人便返,九原公已将二人及其部民押回王帐,听候发落!”
“侍中谬赞,且去看看侯辰二人”倚着王座的拓跋珪眼神一凛,他没有下令追击二部,却不代表会宽恕他们。
侯辰、代题毕竟没有反迹,王帐也只是将其监管起来,并没有收押。
拓跋珪携文武将官直奔乙弗部帐落,侯辰与代题皆跪于地上,面色惶恐,二人虽为阶下囚,却也怀着一丝侥幸心理。
“罪臣代题、侯辰叩见大王!”
拓跋珪居高临下,俯瞰着跪伏于地的二人,喝问道:“汝二人何故叛逃?”
“只因思念故国,欲归先人坟茔处”代题垂着头,低声答道。
拓跋珪怒极反笑:“汝等不忠不义之人,也配言孝?”
代题闻言,自知难以存活,索性闭上双眼,咬紧牙关。
侯辰见状,面露悲痛,啐于帐中:“禽兽尚知孝,可以人而反不如乎!”
拓跋珪没有深刻思考二人的辩解,任何狡辩都掩盖不了叛逃的事实,从来论迹不论心,“情有可原,然国法不容,设使人人都如汝二人一般,无故叛离,国家岂有宁日?念在汝二人累世修役,不罪宗族!”
“拖下去,斩!发其直系亲属为奴,遣散其部民众,不准聚居”。
“是!”
拓跋珪命令一下,长孙道生指挥狞笑着的侍卫拖走代题二人。
代题可以接受赐死,却不能接受家人被发为奴,绝望道:“吾虽有负王恩,但罪不至此!”
侯辰更加不堪,破罐子破摔:“拓跋珪,你妄杀大臣,就不怕失去天下人心吗?”
“凭你,也配和孤谈人心?”拓跋珪不屑。
两道惨叫声响起,代题二人身首异处。
拓跋珪出帐,望着两具冰冷的尸体,目光如电:“道生,数一高杆,悬其首于北方,任其身躯暴尸荒野!若有人为二贼收尸,一并斩之”。
“是”。
观刑诸人无不骇然。
事实正如拓跋珪所料,代题二人自投罗网,于栗磾等主张追杀的将领心中更加敬畏。
……
于栗磾,代人也,本姓万纽于氏,能左右驰射,武艺过人。
——《魏书》卷十五.于栗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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