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见已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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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时隔多年,都城的百姓仍记得承庆四年的冬天。

    纷飞的大雪裹挟着皇城,能与这铺天盖地的白一同活在人们记忆中的,只有那喷溅出的刺目的红。

    那年,本该戍边的铁骑转过身来,带着满腔的愤怒,杀入了皇城。

    为首的将军,意气风发,马踏朝堂。

    ***

    齐劫一身戎装跨进紫凌宫,料峭的寒意鼓起了他的披风,上面的血珠都还未凝结。殿内兆蕙蹲着身子,正教训着小太子不能挑食。

    “姐。”

    闻声,兆蕙抬眼,一看来人,忙叫奶娘带太子别处去玩。

    逆着光,兆蕙没看清他的脸,心中却是忍不住震颤,很笃定。

    是他。

    他回来了。

    兆蕙的眼神没有避闪,正对上齐劫直勾勾的眼神,像是赌气一般,谁也不想先败下阵来。

    她走近他,衣袂翻飞,卷起淡淡栀子花香,直扑齐劫面门。

    齐劫一闭上眼,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的世界满是栀子花香,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落寞感。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兆蕙却像是走了几万年那么久,齐劫终于近在触手可得的地方了。

    她以比对儿子还轻柔的手法,亲昵地弹掉了齐劫肩上的落雪,扯出手帕擦净他脸上的血污与尘泥,反着手背轻抚了两下脸颊。

    齐劫的脸颊不如记忆中的手感细腻,饱经风霜使其多了几分棱角,那是岁月的痕迹。

    他贪恋着肌肤相亲带来的温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像是一个突然失去动力的机器,提在手上的刀尖“铛”地一声砸在青石板上,震出一片碎石。

    紧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齐劫脸上。

    齐劫偏着头,脑袋嗡嗡的响,整个人却是无比的清醒。

    之前的温柔种种都是幻影,这才是现实。

    他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挺奇怪的感觉。明明都没破皮没出血,却仿佛比皮开肉绽还疼。

    兆蕙恶狠狠地盯着他,就像是看着寻找多年未果,没想到却自己送上门来的仇敌。

    齐劫很知足了,这已经比他想象中重逢的场景温柔很多了,至少没立马提着刀砍他。

    他瘪瘪嘴,耸了耸肩,对兆蕙的愤怒视而不见,无所谓地扯着闲话:“姐,你知道塞外有多冷吗?塞外的天气比这儿冷一百倍。”

    兆蕙不想与他多费口舌,白他一眼,转身欲走。

    “姐姐。”齐劫仍是不死心,尝试性地去牵兆蕙的水袖,以为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别叫我姐,我是趣立的姐姐,不是你的。”

    兆蕙话说得无情,动作更是决绝。她一甩手,扬起的轻纱像一阵风,扫过齐劫的鼻尖,想抓也抓不住。

    分明是有一股凉意,齐劫却难掩心中的燥热与烦闷,他一伸手强硬地把他拉入怀中。扑鼻而来的满是血污的腥臭,兆蕙挣扎未果。

    “兆蕙,我也不想把你当姐姐了,那个认你做姐姐的趣立早在你出嫁的那天就不在了。”齐劫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如今的我,是齐劫,是顺庆王,是齐国的新君!”

    顺庆王?顺庆王府!

    这场谋逆的起因昭然若揭!

    兆蕙越清醒地认清现实越觉得讽刺,嘴角不自觉挂起了一抹冷笑。她也不挣扎了,任由齐劫抱着。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只能说全都是报应。

    偏偏她这样不作为的做法,更加触怒齐劫。此刻,齐劫就是一个火药桶,被她眼底的淡漠灼伤。炸裂,想把整个天下都倾覆。

    又或者,他已经这样做了。

    齐劫一把推开兆蕙,突然的动作让兆蕙来不及预料,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他冷眼看着艰难起身的兆蕙,止不住心疼,手上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要是在以前,谁敢当着他的面推倒兆蕙,那谁真是别想要那只手了,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他自己做了这个不想要手的人。

    哪止是不想要手,他现在连命都可以不要。

    干着谋朝篡位勾当的人,怎么可能是惜命的人。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齐劫欺身上前,伸手擒着兆蕙的下巴,说话时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意味。

    兆蕙仍旧没有说话,齐劫真的被气到原地转了两圈,披风上的血珠就着风劲被甩了出去,在兆蕙淡绿色的纱裙上晕开,颇有一些触目惊心。

    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怯生生躲在屏风后面看热闹的小太子,让本来对兆蕙没辙的齐劫又心生一计。

    “你不跟我说话,行!”齐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着小孩子就走,嘴里还放着狠话,“那我一天就只给他吃一顿白稀饭,饿不死他!”

    这下兆蕙才不淡定了。

    她忙直起身子,想要抓住齐劫的衣摆却是枉然,除了手心沾染上的点点血色,什么都没有留住。

    孩子凄然地叫着母后,在齐劫的怀里苦苦挣扎,却是于事无补。

    连大人一时都丧失了追上去的勇气,叫一个小孩子能怎样。

    兆蕙再次跌落到地上,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思绪一瞬间飘回到从前。

    曾经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弟弟,奶声奶气叫姐姐的弟弟,何时已经长成了如今这般反骨模样?

    如今这个叫齐劫的男人,真的是她的弟弟吗?

    ***

    夜幕降临。

    书院里,兆蕙如坐针毡,心神早已飘到柳条河对岸。

    一年一度的灯会正在那里上演,各式各样的彩灯争着奇斗着艳。

    兆蕙忍不住埋怨先生的不解风情,悄悄踢了趣立一脚,趣立这才舍得把他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移到兆蕙脸上。

    兆蕙朝他努努嘴,疯狂暗示着他。

    趣立一脸无奈,“先生,时候不早了。”

    这时,先生才从他那广袤的个人世界中醒来。

    他抬头看看天后,对他们挥挥手,自顾转身进了书房。

    兆蕙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先生,见他招手散学,顿时如获大赦一般,夹着课本拽上趣立,撒腿就跑。

    再晚点就赶不及灯会了。

    他们匆匆赶回房,放下物什换好衣服,就拉拉扯扯朝目的地出发了。

    兆蕙今年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她一定要自己赢一回灯谜,要是迟到了,那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