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了也没回去,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本想去林兰那里看看,一想她也要跟她念经就头疼。
于是她准备随便在外头吃点饭,离她家不远的一条小吃街,好些品种的吃食,挑了个经常光顾的老店,刚坐下,前头空着的位子也坐了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熟人。
何宏东在林缘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因为不确定她会在哪里吃饭,所以等她坐定了这才走过来。
两个人有段时间没见了,寒暄几句就没了话题。
何宏东觉得满足,就是不说话静静待在一起也很高兴,可是怕林缘无聊,勉强聊点不相干的话题,说完了就无话可说了。
林缘拿着筷子,指间擦来擦去,“厂里还好吗?我听说B区关了一个部门,现在不景气,淡季了不忙吧。”
“我也离开半年了,厂里咋样还不知道呢。”何宏东目光明亮,笑吟吟的说话,很是温文。
林缘诧异道:“你走了?”对了,之前就听他说准备去南方看看。
“走了哪些地方了?还在写作吗?上次也忘了问你。”之前何宏东还去过她店里一次,那时太忙,没说上几句话。
“我找了杂志社的工作,如今当个底层记者,偶尔编辑些小短篇文章。本来打算出去走走的,可是觉得有些东西不能错过,怕会后悔,就先留下来了。”
林缘直觉这个问题不能再深究,不定牵扯出令人尴尬窘迫的问题,面上来了就埋头吃面,不再接话。
何宏东没有再追问,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最后才说想送她回去。
林缘本想拒绝的,可怕撇清太过反而激出起他的倔强,只好点头。
一路默默无语走到楼下,何宏东鼓足勇气喊住林缘,那眼神似乎做足了心理建设。
林缘心跳加快,“我到了,太晚了你也回去吧。”
“我有话想对你说,先让我说完吧,总要给我一个表达的机会……”
“对不起,别说了,不可能的。”林缘其实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
何宏东上前一步,嘴唇紧抿,有种不服输的倔强。
林缘快速道:“我丈夫复员回来了,过些日子我就跟他去市里,他对我很好,嫁给他是我长这么大最不后悔的事。”
林缘想到何远,即使还在生闷气,心里也暖呼呼的,他们是真的将彼此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口里念着他的名字,神色都会温柔起来。
何宏东定定看着她,眼睛突然暗淡下去,良久,终于释怀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晚了?错过也晚,开口也晚。”
“不是,没结果便不是你的,最合适你的人还在未来等你呢。”
两个人分别,何宏东跟林缘说了再见,大步走出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林缘知道他应该不会再惦记了,心下舒口气,安心回家。
楼道里黢黑,她摸黑进了单元门,视线所及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她一跳,险些心脏都停了。
看清来人,她顿时没好气,“你干嘛呀?吓我一跳。”
她扶着心口,等着何远让开路。
何远直戳戳杵着不动,拳头紧了又松,冷硬地开口:“又没干缺德事,心虚什么?”
林缘倏地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刚才跟何宏东站着说话的地方,“你什么意思?我做什么要心虚?”
“那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何远忍着心上一跳一跳的酸涩心疼,太阳穴又气又慌,麻木木的,还嘴上不饶人。
林缘沉下来气,“何远,你说清楚,我干什么了?你在暗指什么,没有的事情,你冤枉我,别想我罢休。”
“那又怎样?你还想跟我离婚不成?”何远气疯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
何远脑子里嗡一下炸开了,手都在抖,牙根紧咬,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眼前猛得一黑,踉跄了两步。
林缘关上门,靠着鞋柜滑坐下去,脸埋进手心,伤心地呜咽。
怎么就这样了?他没做错什么,她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如此针锋相对,分明他们才刚刚团聚不久。
林缘躺在床上仔细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头疼地捂着额头。何远果然还是变了,长成了大男人,再没有少年的情绪外放,也叫她无所适从,不知如何亲近。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屋外明亮的月光照进来洒在脸上,林缘一下就惊醒了。
她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出门去倒水,端着杯子往大门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拉开了门。
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就像被人遗弃的小狗蜷缩在她家门前,门打开了还愣愣的,不知今夕何夕。
林缘心里又叹息一声,看他目光躲闪,往后退了一步。
以为她要关门,何远身子往前探了一点,随即又僵硬地停下。
林缘让开一步,“还不进来吗?”
何远腿麻了,险些站不稳,被她一把扶住,握着她手腕就不撒手了。
“你坐了多久,不知道敲门吗?给人知道还当我虐待你呢。”
“忘了。”一开口就是浓烈的酒气。
林缘蹙眉,军队里不允许酗酒吧?他哪里来的酒瘾,哼,果然学坏了。
她把人安排在沙发上坐着,进厨房去倒水,回来发现他拉耸着脑袋不说话,她把水一放,“喝了去睡觉。”
转身走的时候手腕又被人拉住,听到满是伤心委屈的声音道:“缘缘,我们为什么要吵架?”
他的情绪脆弱得如同一张纸,林缘想不理他,转头一看他竟然红了眼眶,脚下就生了根,拔不动步子了。
他气愤愤的,想不明白,“我明明才回来,我那么想你,还没有好好说两句话,你就跟我吵架,还要跟我离婚。你太欺负我了,你明知道我没你不行,你就仗着我离不开你……”
越说越伤心,竟然哭了出来,很难想象,一个从军五年的人,站在那里像一堵门,边哭边控诉。
林缘坐他身边,满头黑线,“不是你说的离婚吗?我哪里有欺负你,你现在可是领导人了,我哪敢啊。”
她不这样说还好,一提他更气愤,“都说我是领导,要稳重要有架子,可谁稀罕?我去参军,忍着几年不回来,不就是想给你长脸,不叫人笑话你吗?结果呢,屁用没有,还把我的缘缘丢了。她原来那么爱我,都舍不得跟我吵架,你还跟我赌气,早知道回来是现在这样子,打死都不去。”
他借酒撒泼,揽着她的腰,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一个劲儿跟她说,她不爱他了,以前那个缘缘没了,要她回来,他不去市政府上班了。
林缘心就软得不行,拍拍他的手臂,“别哭了,好难看。”
“你还提离婚吗?”
“谁再提谁是猪。”
“缘缘,你亲我一下吧?”他眼神迷离,醉得下一秒就能睡着。
林缘嫌弃得推开,“不亲,臭死了。”
何远被噎了一下,长叹一声,嘟囔道:“真后悔,以前的缘缘果然不在了,没人爱我了,怎么办?”
林缘嫌弃死了,在他嘴上啃了一下,他就开始笑,追着她问,还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在乎他,又说不要吵架,拉着她的手按在心口,小声说难受,一吵架就呼吸不过来。
林缘简直被他磨得没脾气,本来以为他终于睡着了,突然一下手臂收紧,整个人被揽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他闭着眼睛,表情非常惊慌痛苦,“缘缘,你别不要我,别嫌弃我,我的左手残疾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林缘整个人惊在原地,良久放松下紧绷的身子,小心握着他的手腕,这才发现何远左手是僵硬的,根本伸不直,总有一个弯曲的弧度。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自在,躲躲闪闪,努力维持长大的样子。
她该多粗心,才没看见他隐隐的不安全感。
林缘抱着何远好一会儿,小声埋怨了一句:“傻瓜,到底怕什么?”
帮他脱掉外套,将人放倒在沙发上,从他衣裳里掉出来个东西,是一份报纸,有一篇采访她的,拍了一张她站在店门口的照片。
林缘是第一次看见这份报纸,仔细一看,何宏东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很模糊,但能看出大概的轮廓。
难怪何远今天这么反常,看见何宏东跟炸了尾巴的猫一样,口不择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