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杀人,杀的很累,要比杀严肃清时艰难,比荒原上杀人时还要艰难,在看到后山的几位师兄师姐后,他昏睡了过去。
在他昏睡之后,桑桑也晕倒在了雁鸣湖畔的墙下,浑身变得紫青。
桑桑从小伴有寒毒病症,精气疲劳或是阴雨天时都会发作,因为随着卫光明修行神术,这种病症被神辉压制有所好转,而在帮助宁缺杀夏侯的时候,她体内神辉散尽,压制很久的寒毒一朝爆发。
……
山外霜雪飘舞,山里气候却如春时。
大白鹅脖颈上挂着竹篮,本是要去喂小湖里的鱼儿,有雨而来,想着湖里的鱼胆子太小,下雨的时候总会沉在湖底,便是不满地向着天上叫了几声,吵到了正在睡觉的狐狸。
狐狸瞪着眼睛,从临湖的小亭里窜了出去,大白鹅悲鸣一声,向着雨中狂奔。
这雨有些歪邪,四面透风的草屋地上很快变得泥泞,李慢慢踩在地上,溅起一滴黄泥,恰好落在躺椅上看雨的夫子脸上,夫子怒视李慢慢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慢慢很快地从屋里一根木柱上取来手巾递给夫子,说道:“刚刚与君陌堵完军部的人,也没有顾得上去查看小师弟如何,弟子就回了后山,有些担心。”
夫子发现弟子没有在口头上承认错误,声音都带起了怒意,说道:“有你十二师弟,担心什么?”
李慢慢无言,取来草屋棚里灶上的一锅热水,泡好一壶热茶后,看着雨中怔怔出神。
“你是后山中最固执的,我是因为这个,才叫你回来。”
李慢慢固执地没有去看夫子,看着雨中说道:“太危险了,哪怕像是大白鹅对小狐狸一样,躲来躲去不好吗?”
夫子抚着白须,说道:“你听听……躲来躲去,那最终和酒徒屠夫又有什么区别?”
后山坡上的一片山院前传来一阵闹声,是叶启一行人将桑桑、宁缺带回了后山,不过一会儿,叶启从雨中走来,见到大师兄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伺候夫子,哪里不知道二人正在互相不满。
行礼过后,叶启看向大师兄,笑着说道:“主仆二人平安,但桑桑寒毒难以根治。”
李慢慢叹息一声,老师说自己是后山最固执的,这话是气话,后山谁不固执,又有谁能够比十二师弟还有老师你更固执的?
他拿来一张方桌,倒上三杯热茶,简单说道:“喝茶。”
喝茶的时候,没有人说话,主要是夫子与大师兄两人心中的气并没有全消,叶启没有过多说话的理由,直到一壶热茶见底,夫子首先打破沉默说道:“盂兰节提前了一年。”
盂兰节是修行界的盛会,举办地方在烂柯寺,几乎所有修行界的势力都会派人参加,当年小师叔就是在这个盛会中大放异彩,杀了很多人,而那一届参加盂兰节的还有莲生,柳白。
这样的修行盛会时间自然是难以更改,提前一年,只能是针对某件事情。
叶启知晓前因后果,李慢慢看过很多书,随着夫子走遍过人间,也知道为什么。
叶启面色不再如平常时淡漠,语气沉重说道:“开始了。”
夫子语气坚定说道:“开始了。”
屋外落雨骤然密集了许多,将屋内三人的面容打湿。
“但事情不会太顺利,就像今日小师弟杀夏侯。”李慢慢说道。
叶启说道:“那便都杀了。”
李慢慢掀了桌子,压抑着怒气说道:“你们定。”
……
……
雨过之后,书院后山雾气朦胧,天上的阴云没有散开,这雨大概只是歇息一会儿。
满身泥泞的大白鹅挎着篮子,赶紧游在湖上去喂鱼。
同样满身泥泞的小狐狸闻到了叶启的味道,跑着来到草屋中,见草屋里一地狼藉,叶启与李慢慢正在收拾,本想着将身上的泥往叶启衣服上蹭一蹭,但屋里气氛实在不好,她只能作罢,轻轻叽叽两声,自己跑在屋外的草棚中,烤起了火。
李慢慢不容易生气,生气之后也没有持续太久,他不愿意有些事情发生,是因为就像他之前所说,太危险,而他不愿意看到师弟与老师陷入危险。
但想到了整座人间,想到了老师的理由,他不得不承认,老师的想法确实是最正确的,那他也只能接受老师的理念。
然而要等到那件事情发生,人间必定不会平静,那他,以至于所有的后山弟子都需要为之后的不平静来应对,那他就不能参与到老师与十二师弟之间。
这样的生气理由太不充足。
收拾好地上狼藉之后,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却是都大笑起来。
叶启的笑是因为自己竟然看到了大师兄生气时候的样子,那摔桌子的动作与二师兄生气时出奇的相似;李慢慢笑是因为,他做了一件君陌一直想做的事情,在老师面前摔桌子。
夫子语气颇有些老子被儿子打了之后的感伤,说道:“人老了,威信也就没了。”
李慢慢说道:“老师你前几日说想吃宋国海堤外的海鱼,我去捉几条。”
……
同年经历过的阴影很难散去,就是你变得足够强大,有的时候也很难忘掉那些不堪记起的往事。
叶红鱼坐在知守观前那座崖坪,从荒原回来,她便坐在了这里,闭关,破境。
她很难忘掉几年前的那件事情,而因为那件事情,她也很难为心中的某个想法而做出行动,所以她必须要杀掉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在裁决司担任司座之后,一直在调查那件事情,没有所获,对于那个人的身份,还是停留在当年的猜测当中。
那个人在神殿,与掌教的关系很好。
她握紧了手中铁剑,向着观外那座桃山走去,她相信,只要自己掌握了裁决神座的权柄,那个人很快就能被自己找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