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国，site14站点。
“实验还顺利吗？”
“嗯……遇到点困难，XD-ES25试剂的剂量还没能准确掌握。”
“回去准备一下仪器，明天我和你们一起。”
“好……”
“还有事？”
“编号049（疫医）好像有点反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知道了，最近我会注意他的状态。”
“谢谢杨主管！”
“不要紧，去做事吧。”
打发了那名研究员，杨雪重新点开文档，继续撰写自己的实验报告。
她是site14站点试验主管，张珏这个副站长消失以后，大部分任务都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倒也不是说站点里的其他研究员都是草包，应付一些平常的实验他们没问题，但上报到她这里的，肯定都是攻克不了的难题。
好在她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张珏不在，她也能将站点打理得井井有条。
敲门声再次响起。
“请进。”
杨雪按下Ctrl S，以为又是哪个研究员遇到了困难，见到来人却愣了愣。
“黄站长。”她起身相迎。
黄兴文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放在办公桌前的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还没吃饭吧。”他笑着问道。
“嗯……”
杨雪也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已经是凌晨。
不知不觉间，竟然这么晚了。
黄兴文看着她恍惚的样子，叹了口气：“雪儿，工作固然重要，可也别把身体熬坏了。我和你叔叔配合近十年，现在他退休了，我也感觉自己老了，这里最终还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听他们说，这几个月你经常通宵，这不行，你……要注意身体啊。”
黄兴文作为site14站点的站长，张珏在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是半退休状态，但这几个月张珏突然消失，他便不得不再次走到台前。
但是站点里变化最大的，其实是杨雪。
虽然之前她也是个工作狂，可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张珏消失之后，她好像变了个人。
每天除了实验和报告，几乎不与人做任何交流。
大家都暗暗猜测，张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黄兴文说完，杨雪低着头，微微握拳：“我知道，黄站长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
见劝她不动，黄兴文无奈地摇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都有点倔脾气，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肯服输，杨雪尤甚。
“我记得，过两天就是你叔叔的生日了，回去陪陪他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散散心。”黄兴文说道。
杨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黄兴文又劝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雪儿，你和我说实话，张顾问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他……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杨雪按照和张珏约定好的话术说着。
无论谁问起，她都是这一套说辞。
黄兴文又问道：“他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杨雪沉默地摇摇头。
黄兴文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黄兴文走后，杨雪打开食盒，里面是热腾腾地皮蛋瘦肉粥，应该是黄兴文特地嘱咐食堂给她做的夜宵。
这段时间，如果不是经常有同事给她送饭，她甚至可以一天不吃不喝。
她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想他。
她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每次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的身影。
“杨大博士，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哇，你怀里是揣了两个馒头吗？”
“我这么帅，他们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这么巧，我也喜欢我自己……”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回眸，每一次坏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按照两人的约定，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她应该和平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
因为这样，才能让别人相信，他只是和往常一样，消失一阵子，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但是她做不到。
忍住不想他，已经是极限。
她怎么可能和平常一样和同事们说笑。
她真的做不到。
她感觉不到饥饿，但还是拿起勺子，强迫自己吃些东西。
吃着吃着，眼眶便红了。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她不能哭。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不能哭。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
……
12月24日，杨雪请了一天假，来到杨文柏家中，给他过生日。
杨文柏未曾婚配，一直把杨雪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见她回来非常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
倒也不知道是谁给谁过生日。
吃饭的时候，杨文柏一直盯着自家侄女儿的脸。
“怎么了？”杨雪问道，她已经把黑眼圈掩盖得极好了。
杨文柏纠结着说道：“雪儿，上次你带回来那个小伙子呢，怎么没来？”
杨雪低下头，扒了一口饭：“他……出差去了。”
“啊，这样啊……雪儿，我看他挺不错的，主要是脸皮厚，你的性子太清冷了，和他在一起正合适，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杨文柏如同普通家长一样，絮絮叨叨，别管有用没用，耳边风先吹上再说。
杨雪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如果她不想，没人能逼她。
但有些话听不听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令杨文柏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杨雪没有反驳他
“叔叔，我知道了。”她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容。
杨文柏大喜，老怀安慰：“这才对嘛，来，来，吃饭。”
吃过晚饭，杨文柏打开电脑和别人下象棋，杨雪便出了门。
她的房子就在不远处，但现在还不想回去。
12月份的江州温度已经非常低，寒风打在脸上有点疼，杨雪将围巾向上拉了拉，走进了一家商场。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熟悉的旋律传来，杨雪这才意识到，圣诞节快到了。
张珏是不屑于过这种节日的。
用他的话说，每一个洋节都是商家骗钱、男（女）人骗Pao的借口。
杨雪也不过，不过她的理由更纯粹一些，没有时间。
从小到大，她都一直非常努力，尤其上大学的时候，她不仅取得了双料的博士学位，还自学了许多其他门类的知识。
她样貌不俗，不是没有人追她，但她从来都不假辞色。
冰山美人这个明褒暗贬的称号也是从那个时候流传开来的。
作为一个内心强大的女性，她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保持那样的心境。
看着那些手挽着手说笑的情侣，她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羡慕。
“姐姐，买束花吗？”
一个小女孩停在她跟前，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杨雪买了一束拿在手中，静静地坐在商场中央休闲椅上。
周围人声鼎沸，但她的脑海中只有那一个声音。
“我更喜欢……喜欢我的你。”
……
“叮铃铃——”
电话声音响起，打断了杨雪的思绪。
她拿出电话，按下接听键。
“您好，我是杨雪，什么？！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她立刻订了一张前往欧洲的机票。
眼里的迷茫已经消失不见，她又回到了那个干练的杨主管。
刚刚的电话是site17站点的实验主管克雷蒙特打过来的，他本是想找张珏，但张珏早已经告诉过他，如果联系不上，就找杨雪。
克雷蒙特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053（雪莉）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雪莉是张珏的干妹妹，她对张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克雷蒙特、杨雪等和张珏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听到这件事，杨雪一刻也没有耽搁，当天晚上就上了飞机。
第二天下午，杨雪来到了site17。
克雷蒙特接待了她，三言两语互通消息之后，两人一起来到雪莉的房间。
雪莉依然在沉睡。
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她偶尔会冒出几句让人听不懂的呓语。
据工作人员说，她昨天夜里甚至喊出了张珏的名字。
即便陷入沉睡，小女孩也没有忘了她的大哥哥。
看着雪莉那小巧的脸，杨雪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问道：“能不能将她的梦话录下来，找语言专家破译一下，或许会对她苏醒有所帮助。”
克雷蒙特点点头：“这件事情已经在做了，但是目前样本太少，进展缓慢，我把录音同步发到你的邮箱里，杨博士有空也可以研究一下。”
临走之前，克雷蒙特看了一眼杨雪。
“杨博士，张顾问他……”
“他有点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杨雪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谢谢。”克雷蒙特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房间。
……
夜里，杨雪来到site17站点主楼的露台上，仰望星空。
“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姑娘卡瑞娜也走了过来。
这几个月，她一边在管理局下辖的学校念书，一边跟着克雷蒙特学习，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实验，就连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和之前的流浪女孩儿判若两人，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除了她天赋异禀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张珏的功劳。
“杨雪姐姐。”她站在杨雪身边，扬起秀气的脖颈，一起向深邃的星空望去。
“嗯，功课做完了？”
“又不难，早就做完了。”
“真的？”杨雪看着她，笑道：“拿来给姐姐看一下？”
“才不要！”
小姑娘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姐姐，你越来越像那个坏人了！”
杨雪摇头轻笑。
按照张珏的叮嘱，杨雪没有把他消失的真相告诉任何人。
但小姑娘本就不是常人，杨雪拙劣的演技根本骗不了她。
不过她一直识趣地没有揭穿。
距离上次张珏来看她，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月，卡瑞娜有些想他。
但是她看得出，眼前的这个笑里带着泪的姐姐，比她还要想。
“杨雪姐姐。”
“嗯？”
“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他说，他会回来的。”
“他说的？”
“对，他说的，一定会。”
……
第二天，一个来自管理局总部的车队驶进了site17的站点大门。
车上是一整个编队的MTF，他们进入站点宿舍大楼，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卡瑞娜房间的门。
好在昨天晚上小姑娘和杨雪住在一起。
见此情形，杨雪将她护在身后，面对那些全副武装的MTF队员，没有丝毫退让。
“你们要干什么？”她冷冷道。
为首的队长拿出一张纸，在杨雪面前晃了晃：“杨博士，这是来自O5的调令，我们要带她走，希望你不要妨碍我们。”
“不行！张顾问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能动卡瑞娜，这是他和O5议会之间的约定。”
“我们不知道什么约定，只是按命令做事，杨博士，你再不走开，就别怪我们了。”
杨雪看着那名队长，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枪。
“杨博士！”
见她的动作，所有mtf队员全都将自己手中的枪端了起来，指向她。
一如当时他们将枪口对准张珏。
躲在杨雪身后的卡瑞娜暗自握拳，暗自发动自己的现实扭曲能力，准备将这些不长眼的mtf队员全部干掉，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能力竟然不管用了。
她不知道，这支MTF小队就是管理局专门用来对付现实扭曲者的，他们的队伍中配备了数个中型的现实稳定锚，虽然不如她送给张珏的那个精巧，但胜在数量多，足够压制她。
“干什么！干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bright博士和克雷蒙特也赶了过来。
bright博士用力地敲击着自己的胸口，大猩猩的身体发出愤怒的叫声：“我是人事主管，卡瑞娜现在是site17的见习研究员，你们要抓人，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那名MTF队长又将调令展示给他：“bright博士，这是来自O5大人的调令，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将这个小姑娘带走。”
说完，他又重新将自己的枪口对准杨雪：“杨博士，如果你再不配合工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咳咳——”
他的话音刚落，听闻身后传来两声咳嗽。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编号073（该隐）从走廊地另外一端走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穿过所有MTF队员，来到杨雪跟前，对她笑了笑。
杨雪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该隐的气场非常强大，他出现之后，除了杨雪和卡瑞娜，竟是谁都动弹不得。
他站在两个女孩的前面，将她们全部护在身后，立场不言自明。
直到这时，众人才感觉那股奇怪的气息渐渐消失。
见该隐竟然也来插手这件事情，MTF队长的眼神逐渐阴狠起来。
“我有O5调令，该隐，杨博士，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我最后再警告你们一次，再不让开，休怪我无情！”
面对他的威胁，杨雪冷着脸，该隐则歪了歪脑袋。
张珏不在，他们就是卡瑞娜最坚定的守护者。
双方互不相让，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最激烈的战斗。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哪里来的兔崽子敢在这里撒野，活腻歪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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