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筠扫了众人一圈,很满意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他生在摄政王府,还是嫡子,本该受尽万千荣宠才对,可他那个父亲,每次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什么避之不及的臭虫,在他小时候不愿意背书,或者背不出书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候他还不懂事,可是后来长大,每每想到那个眼神,他都觉得如鲠在喉。
他勤奋背书,努力做好,就是为了向父亲证明,他不是废物!
可是父亲从边疆回来之后,带回来一个小男孩。
那男孩明明比他小四岁,可却天赋异禀到了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他仿佛从来不需要人教,每件事他都能做好,经常和父亲谈论自己听不懂,也插不进去的话题。
殷司筠挑衅他,辱骂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或者把他赶走,但他都没有做到。
小殷离才多大,可却仿佛已经久经磨砺的大人,面对他的任何激愤都不咸不淡,在他面前甚至连表情都不糊变一下。
这是人吗?这是正常人吗?
他那时候还不懂殷离给他的感觉是什么,但每次他的视线扫过来,就仿佛是父亲在瞪他一般,让他又想起来父亲那个看废物的眼神。
不,比那个更加隐晦,也……更有穿透力。
此时殷司筠站在两列朝臣的中间,回头看着笔直站着,同样看着这边的殷离,挑衅似的微微一笑,而后回过头去,朝皇帝和太后行了一礼。
“禀陛下、太后,臣以为,这赵记偷偷与匪徒勾结,还拿关用兵器,这不仅是倒卖兵器,更是对皇室的大不敬啊!这样的罪过,就算是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只不过陛下和太后仁善,念及其家人无辜,只是流放罢了,但赵记本人却不能如此轻易放过。”
跪在地上的赵记在殷司筠说满门抄斩的时候,眼睫就剧烈地颤了一下。
他还没成家,他的罪,连累的不过他父母罢了。
不过赵记的那一对父母,从小就无所谓他的死活,就算是赵记去赵远景身边,也有他们的推波助澜。
当初赵远景对赵记感兴趣,为了攀上主家,赵记父母几乎没有犹豫就送赵记去了赵远景身边,甚至就算看出了些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他们都不怕绝后了……
跪在地上的赵记冷笑着想,那么无论是自己和男人在一起,还是直接被杀头,也没什么所谓了吧。
但赵记无所谓,站在角落的赵远景却不知道,几乎在殷司筠走出来,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锋利得宛如实质的目光就刀子一般扎到了殷司筠身上。
殷司筠毫无所觉,洋洋得意地抬着下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浓墨一般的眼神,里头全是怨毒。
站在殷安平身后纵观全场的殷离瞧着殷司筠那张油腻的脸,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可真是一天都嫌多。
就在殷离收回视线的时候,前面几位主理此事的肱骨之臣也已经交换眼神完毕,达成了共识。
赵记全家流放到更加偏远的地方去,而他本人,不杀,但是要他自断一臂。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了片刻,随后开始渐渐传出附和声。
谁都知道,在这个案子里,赵记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但谁让他是被推出来顶锅的呢,说实在的,要不是大家心知肚明,他真的是按律当斩。
只不过如今西月国政局变得十分扭曲,几乎是摄政王和太后的角斗场,就算是主掌刑罚,对律例十分熟悉的大臣,也不敢随意处置他们身边的人,因此律法十分混乱,刑罚轻重,几乎成了只看他们心情的儿戏。
就比如这次,赵记的罪名如果真的按照律令,非得满门抄斩不可,但现在之所以只是如此,皆是因为那后面还站着一个赵远景,太后坐在上面,只是闭着眼睛念佛珠,仿佛什么也不想管。
不过从这次开始,陛下亲政后远离朝堂的太后,竟然被大臣们找了个由头请了回来,就坐在宋微生的龙椅下首。
赵远景还是隐在那阴影里,直到赵记的磕头领罪声惊破了一直笼罩的寂静,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眼神,所以谁也没有看懂那深沉的,隐在平静湖面下的,究竟是何等异兽,又能够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但无论如何,赵记被拖下去了,就从殷司筠身边拖下去,经过他的时候,殷司筠还看了他一眼,仿佛是什么污了他眼睛的臭虫,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省的碍他的眼。
但赵记根本不曾抬头看他,被拖出这个大殿的时候,他谁也没看。
——
柊羽在后花园诓骗了伺候自己的一个姑姑,那女人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柊羽猜她八成是太后派过来监视自己的,每次宋微生来看她,那女人就在门口探头探脑。
而且……宋微生把自己身边一个叫月宴的宫女指过来伺候自己,这个叫月宴的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或者说更多的是可爱。
她曾经隐晦地提点过柊羽,在她第一天住进宫,月宴来帮忙量尺寸的时候,向她介绍宫里的事和一些忌讳,其中就状似不经意地提到,姑姑脾气不大好,姑娘没事的时候还是不要去烦她的好。
柊羽这不就明白了。
可是这三天,宋微生对柊羽有多重视所有人看在眼里,其他宫女只是暗自猜测她的身份,会不会成为这后宫第一个小主子,而这位姑姑就不一样了,宋微生对柊羽越好,她就越警惕。
到后来,几乎是柊羽去哪儿,她都要跟着的地步,就算宋微生在也毫不收敛,只不过宋微生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怎么躲人,如何不被人发现这门技术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也只有宋微生带柊羽出去玩的时候,她才能够躲开这位姑姑的眼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