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门打开的时候是在夜里,府里所有人都熟睡了,除了奉霍禹命令守护这座宅子的护卫。
趁着夜色,顾霜筠将药送到定国公府交给小庄氏,回到府里,她收拾行李,在天明之时,到顾府,将写好的书信交给柳氏,称她决定离京游历,增广见闻,归期不定。
之后,乘上马车出了城。
待得顾廷烨回家,柳氏将信交给他,告知顾霜筠已经离开京城,顾廷烨想要去追,已经追不上了。
顾廷烨拆开信,那信里面却是另一封没有书写收信人的信,以及一张交代将信交给李净宇的信纸。
顾廷烨很想将那信撕开,但想到女儿,他郁闷地叹了口气,终究把那信折了折,揣进怀里,去了靖王府。
“王爷,信上写了什么?”顾廷烨瓮声瓮气的,其实他更想做的是把信纸抢过来。
“顾大人请看。”李净宇将信纸递给顾廷烨。
顾廷烨立即不客气地拿过去,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了然到凝重。
信上面,乃《战国策·燕策二》之《赵且伐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顾霜筠建议李净宇耐心等待,最好离开京城避开锋芒,且江南一带近年来水患频发,建议他到江南一带去治水。
当今皇上只有两个皇子,按理说,相争的鹬蚌只会是两人,没有第三者的渔翁。这是顾廷烨的疑惑之处。
可他毕竟在官场多年,很快便想到,皇子只有两个,围绕皇位的却有三个人,这第三个,便是当今皇帝本人。再一深想,顾廷烨不免怀疑顾霜筠入宫这段时间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才会建议李净宇离开京城,在皇帝与李文安斗得你死我活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刷刷刷”,顾廷烨将信纸撕的粉碎,向李净宇弯腰拱手。
“小女年幼无知,胡言乱语,还请殿下见谅。”
“顾大人不必如此,霜筠妹妹于我如同亲妹,她这番话也是关心,本王知道分寸,不会对外人道。”李净宇扶住顾廷烨的双臂。
“谢王爷宽宏大量。”
“顾大人,如今朝堂上,大臣们纷纷上书请立太子,不知顾大人是何看法?”
“王爷已过弱冠,睿王殿下也已大婚,早日立下太子可安定人心,于国于民均有利。”
“看来,顾大人也赞同立太子,就不知顾大人心中可有人选?”李净宇笑问。
顾廷烨一本正经地看着李净宇,“太子乃未来储君,皇上选择谁,臣便中意谁。”
“顾大人说得好!”李净宇给他拍拍手。
顾廷烨依旧板着一张脸,向李净宇告辞。走的时候,那已经撕成碎片的信纸也被他一并带走。
信纸容易撕,但顾霜筠前脚离开京城,顾廷烨后脚便到靖王府拜访,在有心人眼里,只怕已经将顾廷烨划到了靖王一派。尤其,月前皇帝将李净宇从刑部调到中书省,而顾廷烨正是中书侍郎,在中书省地位仅次于中书令,他们两人,在旁人眼里本就多了同僚之谊。
想要做纯臣,不是容易的事,便是自己不站队,也会被人划分队伍。
这些连锁反应,顾廷烨没有想到,李净宇则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感动于顾霜筠对自己的心意。
只是这份心意,他不能接受。
这段时间在中书省,他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而压力来源正是与太师交好的文官群体,他们也都口口声声宣扬“正统”,请求立睿王为太子。
他是个皇子尚且如此,换了是顾廷烨被针对,只怕一腔抱负无法施展,甚至容易被人陷害。顾霜筠为他着想,他也得为她考虑,不能让她的父亲因为自己而受难。
想到信纸上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再想到最近自己的处境,李净宇眉间的愁绪缓解。
若真能离开,到江南去,为那里的百姓平定水患,也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这一天傍晚,李净宇来到安平公主府,在公主府里呆了半个时辰之后方才离开。第二日一早,安平公主进宫见了皇帝。
有些人,心里慌了。于是,早朝之时,请立太子再次被提起,而大多数大臣的意向人选,毫不意外的是睿王李文安。当然,也有官员举荐靖王。
“太子是储君,本朝建国以来,为君者首重德,其次为能,没有立长立嫡的规矩。”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为表公平,即日起,朕给三年时间,靖王与睿王离开京城,你们自己选择去哪个地方做哪些事情,三年后返回京城,德能更佳者立为太子。”
说完,不管大臣们反应如何,皇帝宣布退朝。
五日后,靖王从工部下属司川选了一人,轻车简从前往江南。
两日后,睿王不甘落后,同样带着人离开京城。只是靖王往南,他去往的,是北。
又一个月,皇帝醉酒之下,临幸了许氏修容的大宫女喜鸢。两个月后,喜鸢诊出有孕,受封为才人。
皇帝老来得子,连带着对玉修容及喜才人十分恩宠,派出医女专一照料喜才人饮食起居,更命太医院每日请平安脉,务必保证龙子康健。
宫中众妃见此情形,满心艳羡之余,不免说些酸溜溜的话。结果,那说酸话的被皇帝以“不修口舌”为由,禁足一年,罚抄佛经千卷。其父兄亦受牵连,被罚俸降职。
自此以后,宫中再也不闻闲话喜才人。
年节到时,喜才人三个月的孕肚犹如旁人怀胎五六个月,太医诊断之后,称那腹中为双胎。
皇帝更是欢喜。
时序进入五月,喜才人怀胎已有九个月,一颗肚子硕大无比,令人见了都心惊胆战,生怕那肚子突然崩坏。
这一晚,她的肚子突然发动,折腾整夜,朝霞漫天中,她诞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响亮的哭声几乎震破了屋瓦。
皇帝大喜,当即将新生儿封为朝阳王与朝霞公主。
一日后,钦天监测算新生儿生辰,言两孩子命格清贵,只是母亲身份卑下,不足以抵挡孩子尊贵的命格。
果然,喜才人产后身子每况愈下,还未出月子,便香消玉殒,新生的皇子与公主寄在玉修容名下,玉修容被封“皇贵妃”,地位仅在皇后之下。玉修容的父亲与两个哥哥,连家族中在朝为官的子弟,均多多少少升了官。
从前朝到后宫,都能感觉到风向变了,而处于风暴中的皇后,狠狠砸烂了整套雨过天青茶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