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想要动盐政,也是一个得罪人的事情。
所以,徐阶这个想法,并没有按什么好心。而且对周梦臣的心思算得很准。
周梦臣想来有改革天下的想法,对于盐政可是看不顺眼很久很久了。之前盐政乃是严党的核心利益。周梦臣要动盐政,非要与严党翻脸不可。
周梦臣势单力薄,不愿意与严党发生剧烈冲突。
而今却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能够处理盐政的问题,而且改善大明的财政问题。
听方钝的意思,户部今后会一段时间比较混乱的。
这样的情况,徐阶未必没有遇见,他的解决办法,就是增加一笔额外的收入。这样的收入,可能是从严嵩家抄家的财产。现银大概在四百万到五百万两上下,至于一些古玩宅院,乃至于土地的价格,都是不好确定的。
甚至可以说是无价的。
另外一方面,估计就指望盐政了。
指望周梦臣去趟这个地雷阵。
周梦臣内心之中,却真心动了。
办成一件事情,需要很多前提条件。但是办不成一件事情。只有一个前提条件不够。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盐政这方面又是分外的棘手。即便抛开严党的因素,其中的利益纠葛也是很难办的。
如果有徐阶的支持,很多事情都好办多了。
虽然周梦臣知道徐阶有自己的心思。未必对他有利。但是周梦臣依然不得不佩服徐阶识人之心。徐阶的小算计,周梦臣觉得自己可以克服。但是整理盐政的大好时机,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周梦臣思忖再三,在考虑了徐阶,上树抽屉,过河拆桥。倒打一耙。遗祸东吴,等各种手段之中。又想到如何见招拆招的种种办法。最后觉得,说道:“既然阁老有所托付,在下岂敢不从。”
李春芳说道:“那就祝周兄一路顺风。”
周梦臣送走李春芳。徐渭等人立即上前。周梦臣将事情三言两语的解释给他们听。
徐渭立即说道:“大人,这里有问题。”
周梦臣说道:“自然有问题。但是在大明做事,不管什么事,怎么能没有问题。这样的问题,那样的问题。怎么,有问题都不做事了?”
“该做的事情依然要做。”
徐渭说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徐阁老就是拿捏了你一点。”
周梦臣说道:“我周梦臣还是君子?”
周梦臣摇摇头,他从政到现在,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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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奢求自己是什么君子了。他甚至不要求自己手上没有无辜人的鲜血。而今他一个命令,就能令不知道多少人死亡。其中有很多人罪有应得。但有的人真的有罪吗?
周梦臣不知道。
他只能扪心自问,问心无愧而已。
一路从京师南下,因为追求速度。周梦臣本想走陆路,一路快马加鞭。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是被阻挡在路上了。
阻挡的不是别的。而是黄河。
周梦臣知道嘉靖三十七年黄河决口。甚至当时还朝廷还专门从江南调用一批钱粮。让周梦臣好生为难。但是具体的事情,周梦臣仅仅是在奏折上看看而已,并没有多想。
原因很简单。
河道上的事情,有专门的河道总督负责。
但是而今看见的一切,让周梦臣大为震撼,根本不可想象。
他只知道,嘉靖三十七年夏季,黄河决口,河开十二道,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一年之后的今天,黄河还没有修好。而且赈灾措施也非常失分。
在黄河北岸还好。一过黄河南岸。几乎到马不能行的地步。
阻挡他的不是别的。而是灾民。大批大批的灾民几乎拦在了周梦臣马蹄之前。
周梦臣眼前,是一副无法想象的流民图。
地里根本没有禾苗。
洪水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冲就过的。但实际上,在古代并不是。特别是在黄河。黄河泥沙太多,水过之处,就能在田地之中铺出一层泥沙。
一般来说,河泥淤积出来的土地是这非常肥沃的。但是那是一般情况下,黄河觉得是非一般情况。大部分黄河水冲过的地方,就成为了沙地。
从荒地从良田,最少需要三五年的时间。而黄河水一冲,想要恢复之前的良田,就需要好几年了。
但是农业生产本来就薄弱。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农民来说,就是无法遭遇的境地。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百姓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想法去重新开垦土地。因为他们是活不到让土地重新变成了良田的那一天的。
其次簇拥在马蹄之前,遮掩道路的人。有大人小孩子,老弱妇孺,一个个都骨瘦如柴。哀求请马队施舍一些食物。而周梦臣目光再放远一些。却一些已经不动的人。有些还有草席卷着。有些却连草席都没有。
周梦臣没有看错的话。
这些人都是死人。
周梦臣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在西北战场之上,最危急的时候,他距离最前线不足几十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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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之所,立尸之地。尸枕累积。他什么没有见过。
但是他并不觉得,战场之上的场面要比今日还要惨烈。
因为战死,是一瞬间的事情。
饿死,却是漫长而绝望的折磨。
而且周梦臣知道,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乃是官道所在。一般来说,官道所在,都是附近比较繁华的地方。这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更不要说更偏僻的地方。
要么已经是易子而食,要么已经没有人烟了。
周梦臣怒喝道:“怎么回事?”
徐渭叹息一声,说道:“大人,我估计是河道总督王廷对朝廷隐瞒了真相。最少并没有全部说明。而且河道的款项,估计也出了问题。最后也有可能是治河方略了。”
“天下第一大难题,就是河道。”
“大人,我们不在其职,不谋其政,南京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不少。我们还是启程吧。”
周梦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王廷是谁的人?”
徐渭说道:“王廷,嘉靖十一年进士。四川人。他不是谁的人。是那一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在各位大佬之中转换如意,甚至还能步步高升的那种人。大人要有王总督一半手段,就不是而今这样了。”
周梦臣听了,冷哼一声。
虽然说大明党争严重,但是并不代表,大部分高级官员都是两党的人。而有一个词很有意思,那就是站队。这正代表很多高级官员在党争之中的势态。他们是有选择权的。
有些人在党争之中被碾碎成为渣渣。比如大名鼎鼎的李商隐。
而有一种人能在党争之中,左右逢源甚至借助两方的实力,步步高升。王廷大概就是这一种了。
周梦臣说道:“我不屑为之。”周梦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计算一下粮食数量,到下一个县城有多少路程,将多余的粮食散给灾民。”
徐渭叹息一声,说道;“好。”
周梦臣内心之中感觉非常复杂,但是他早就过了感情用事的年龄,而今他的地位,也不允许他感情用事了。徐渭说得对。他没有权力染指治河问题。
毕竟,在官场上,对自己权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指手画脚,是大忌。河道总督与周梦臣而今的官职,虽然不能说平起平坐。但也算是敌体。
周梦臣如果插手治河,非要与这位河道总督王廷,分出一个上下高低不可。而且真分出一个胜负,也败坏周梦臣在官场上的名声。
是不能做的。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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